我長得普普通通。就花錢買了個長相出眾的罪奴當(dāng)夫君。那人心高氣傲,嫌我土氣,
寧可在院子里劈柴也不愿和我拜堂。后來他冤情洗清,頭也不回地踏上了回上都的路。
臨走前還冷冷丟下一句:“柳含穗,你這樣的身份,嫁個殺豬的最合適不過。
”我覺得讀書人說的話總有道理。便答應(yīng)了隔壁屠夫用半扇豬肉當(dāng)聘禮的提親。成親那晚,
紅蓋頭突然被掀開。他站在床前,眼神發(fā)狠地盯著我:“誰準(zhǔn)你嫁給別人的?
”1知道沈硯秋這個名字那天。我正坐在井臺邊發(fā)呆,
琢磨著怎么才能讓沈硯秋答應(yīng)做我男人。畢竟,我買他回來都兩年了。這兩年里,
我又是哄又是激,軟硬都試了個遍,就想讓他心甘情愿吃我家這口軟飯??缮虺幥镉望}不進(jìn)。
每次我提這事兒,他都一句話堵我:“我們不合適。”我一直沒想明白,什么叫不合適。
問他,他也不解釋。壓根懶得跟我多說一個字。正當(dāng)我愁得抓耳撓腮時。
門外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能囕嗧?,一輛馬車停在了我家門口。緊接著,明慧郡主捂著鼻子,
一把推開了我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一進(jìn)門,她就愣住了。眼前這位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太傅,
正趕著一頭小毛驢,吭哧吭哧推著石磨。明慧郡主那雙漂亮的眼睛瞬間紅了,
像是隨時要落下淚來。以前,沈硯秋總是板著臉訓(xùn)我,說姑娘家要懂規(guī)矩、守本分。
可這會兒,明慧郡主沖上來一把抱住他時。他反倒僵在原地,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
愣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yīng)過來,低頭看著懷里的人。聲音有點(diǎn)發(fā)顫:“明慧?
”明慧拼命點(diǎn)頭,眼淚都下來了:“是我,硯秋,我來接你回去了?!眱扇司瓦@么對望著,
眼神拉得緊緊的。仿佛我和旁邊的驢,都是透明的。為了證明我不是空氣。
我伸手拽了拽明慧郡主滑溜溜的袖子,小聲提醒:“姑娘,你抱錯人了,這是我男人。
”她這才注意到我。一臉疑惑:“男人?”我點(diǎn)點(diǎn)頭。她猛地扭頭看向沈硯秋,
聲音都在抖:“沈硯秋,你……你成親了?”這下我才知道,他原來叫沈硯秋。之前兩年,
他死活不肯告訴我名字。沈硯秋立刻搖頭:“沒有,她只是雇我干活的東家。
”被他這么一說,我心里有點(diǎn)虛。畢竟,當(dāng)我家相公這事,他確實從頭到尾都沒松過口。
當(dāng)初我娘威脅他,要么娶我,要么當(dāng)一輩子長工。他二話不說,選了后者。
哪怕那時還發(fā)著燒,人都站不穩(wěn),也堅持去推磨。這兩年,我軟的硬的都來過,半點(diǎn)沒用。
他鐵了心不娶我。現(xiàn)在聽他親口否認(rèn),明慧郡主明顯松了口氣。她上下打量我一眼,
語氣冷冷道:“你這種鄉(xiāng)野村婦,也配惦記當(dāng)朝太傅?”這話我可不能認(rèn)。當(dāng)初買他時,
他不過是個被發(fā)配的罪奴。哪知道他以前是太傅?再說,流放到我們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官,
基本就沒見誰回去過。誰能想到,沈硯秋竟能是個例外。沈硯秋沒理她對我的諷刺。
只淡淡看了我一眼,說:“柳姑娘,今天我恐怕不能干活了?!?嘲笑就嘲笑吧。晚飯時候,
高貴的明慧郡主還是和我這個土里土氣的鄉(xiāng)下女人同桌吃飯。我家的桌子小,
板凳也歪歪扭扭的,明慧郡主剛坐下就皺眉?!俺幥铮@凳子硌人,桌子也太窄,
要不咱們還是回鎮(zhèn)上住驛站去吧。”沈硯秋笑了笑。那么清冷的人,竟然也會笑。
可笑是笑了,眼神卻有點(diǎn)空,像是心里壓著事。下一秒,他開口了:“這種破桌子爛板凳,
我坐了兩年?!泵骰劭ぶ髂樕系南訔壱幌伦記]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她本就長得好看,
哪怕皺眉頭都讓人覺得可憐。我想緩和一下氣氛,趕緊接話說:“這種破桌子,
我一坐就是十八年了。”沈硯秋平時不怎么理我。這次也一樣,沒搭腔。可明慧郡主一聽,
嘴角立馬揚(yáng)起一絲冷笑。“坐十八年又怎么樣?你這種下等人,生下來就該坐這種破家具。
”我臉一熱,低下頭。低頭時卻看見娘在桌下捏緊了拳頭。自從沈硯秋不肯娶我,
娘就一直看他不順眼。可今天這頓飯,娘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過了一會兒,
沈硯秋站起來準(zhǔn)備走?!爱?dāng)初我落難,你們把我買下?!薄斑@幾年,我在你們家起早貪黑,
干活從不偷懶?!薄拔蚁?,這些日子的勞苦,足夠還清你們的恩情了?!薄皬拇艘院?,
兩不相欠。”說完,他朝我娘略略欠身行禮。轉(zhuǎn)身便要拉著明慧郡主離開。我急著想追上去,
娘卻一把拽住我的袖子。直到馬車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聽不見了,娘才嘆了口氣?!伴|女,
算了吧。娘早說過,他和咱不是一路人。”剛把沈硯秋買回來那天,娘就這么說過。我不聽。
因為我跟我娘一樣,見不得俊的臉。那天官兵押著一群犯奴來鎮(zhèn)上賣。
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瞅見了瘦得像竹竿的沈硯秋。他的眼睛生得真好看。就那么隨意一瞥,
我臉都燒起來了。買回來當(dāng)天,他就倒下了。請來劉郎中一看,說只剩一口氣了。
付錢的時候,我娘直跺腳,罵我傻,腦子進(jìn)水了?;ㄣy子買個快斷氣的病人回來,
一看就不是咱這檔子人。那時我哪知道,他是朝廷里德高望重的太傅。更沒想到,
他會那么討厭當(dāng)我的男人。也從沒想過,他真有一天能走得出這個窮山溝??傊?,
沈硯秋就這樣走了。夜里,我躺在炕上,看著窗外的月亮,翻來覆去睡不著。煩得不行,
手往枕頭下一摸,竟摸出一張紙。抽出來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字,像爬的蚯蚓。
這才想起來,這是沈硯秋的賣身契。這東西,遲早得還他。于是第二天,天還沒亮透,
我就攥著那張紙出了門。3沈硯秋住的客棧離我這兒有二十里地。我一路趕路,
連口水都沒敢停。總算在雞還沒打鳴的時候到了地方。那客棧管得嚴(yán),像我這種普通老百姓,
根本進(jìn)不去。只能求門口看門的老大爺幫忙通報一聲。我在外頭等得眼皮都快合上了。終于,
沈硯秋慢悠悠地走出來,身邊還跟著明慧郡主。一看是我,他眉頭立馬皺了一下。
“你又來干什么?”明慧郡主搶先開口,語氣挺沖。我偷偷看了眼沈硯秋,
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穿得光鮮亮麗,跟郡主一個樣。
哪還像從前在我家牽驢磨豆子的模樣。站他面前,我心里像壓了塊石頭,喘不上氣。
也是這時候我才明白,他說的“合適”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和明慧郡主并肩站著,
真的比跟我站一起要般配得多。愣了好一會兒,
我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就是來問問你們啥時候走?!泵骰劭ぶ鞣藗€白眼。
“我們走不走,跟你這個趁人之危的家伙有啥關(guān)系?”我不懂自己啥時候成趁人之危的人了。
沈硯秋開了口,攔住她:“我們一會兒就啟程?!甭犓f馬上要走,我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他也察覺到了我的情緒。這是最后一次,他清清楚楚地跟我說:“我早就說過,
我不會當(dāng)你男人,你回去吧,別再來了?!边@話他以前也說過很多次??蓮膩頉]有哪一次,
像現(xiàn)在這么扎心。難過的時候,我突然摸到袖子里那張賣身契。看他正要上馬車。
我趕緊喊住他:“等等!”他一臉疑惑。旁邊那位郡主卻不耐煩了。“土丫頭,又想鬧哪出?
”我把賣身契掏出來遞過去?!斑@個……你忘了拿,還你?!泵骰劭ぶ饕话褤屵^去,
轉(zhuǎn)手塞給沈硯秋。他低頭一看,確認(rèn)了字跡。原本緊著的眉頭這才松開。然后,當(dāng)著我的面,
把那張紙撕成了好幾片。紙屑隨風(fēng)飄散。他說:“我現(xiàn)在是自由身了,這東西對我沒用了。
”我愣在原地,看著那些碎紙片亂飛。他語氣忽然緩了一些?!靶量嗄闩芤惶?,
回去早點(diǎn)休息吧,我們要出發(fā)了。”這是我頭一回聽他對我說這么溫和的話。可他剛轉(zhuǎn)身,
我又叫住了他?!暗鹊??!薄斑€有事?”我搓了搓手,低聲說:“當(dāng)初買你,
花了五兩銀子呢。”他一怔,隨即頭也不回地對明慧郡主說:“明慧,給她五兩金子。
”郡主一臉嫌棄,從荷包里甩出一塊金子,直接扔在地上。我彎腰去撿。
馬車正好從我旁邊駛過。沈硯秋撩起車簾,對我說了句話:“柳含穗,按你的身份,
找個殺豬的最合適?!薄皠e的,別瞎想了?!边@是我第一次聽見他喊我名字。話音剛落,
車?yán)锞蛡鱽砻骰劭ぶ鞯睦湫??!奥犚姏]?賤丫頭,別總想著往上爬?!薄熬湍氵@種人,配嗎?
”她又誤會我了。我想讓他當(dāng)我男人,真不是想攀什么高枝。當(dāng)初買他的時候,
他不過是個罪奴,差點(diǎn)砍頭。我喜歡他,只是因為他長得俊??砷L得再俊又能怎樣?
像他這樣飛上枝頭的人,根本不會低頭看我一眼。馬車搖搖晃晃地走遠(yuǎn)了。我就站在原地,
一直等到連車影都看不見了。才拖著發(fā)酸的腿往回走。剛轉(zhuǎn)進(jìn)巷子,
就看見我娘站在門口等我。我心想,這下肯定要被罵了。早上出門沒吱聲,豆腐也沒磨。
可她啥都沒說,只嘆了口氣,輕聲道:“灶里給你留了飯?!彼绞沁@樣,
我心里越不是滋味。我媽平時最愛念叨一句話:“含穗啊,找男人千萬別看臉。
”“得找個結(jié)實能扛事的?!彼@么說,不是因為她男人虧待她。而是我爹長得好看,
卻身子弱,生下我不久就走了。那天我去買人,她把五兩銀子塞給我。
臨走還反復(fù)叮囑:“二兩買人,二兩買驢,一兩買豆?!薄叭艘艚Y(jié)實的,別光看臉。
”可我還是沒聽她的話。五兩銀子全砸在了那個白白凈凈、瘦弱得風(fēng)吹就倒的沈硯秋身上。
不過還好,袖子里還揣著個硬邦邦的金疙瘩。五兩銀子換五兩金子,沒虧。
4沈硯秋離開之后,磨豆腐這活兒全落到了我頭上。家里的那頭驢倒清閑了,天天躺著打盹。
這驢原本是給他買的。我力氣一向大,推石磨一口氣能連著轉(zhuǎn)上一整天。像我這樣的,
根本用不著牲口幫忙。他沒來的時候,我一直都是自己推。自從他來了,磨盤像是生了銹,
轉(zhuǎn)得慢得可憐。我主動提過讓我來??伤麨榱瞬蝗⑽遥彩且约焊?。其實他誤會我了,
我根本不是那種趁虛而入的人。我也沒想逼他,頂多就是想多接近他一點(diǎn)。
我實在看不得他那雙白凈的手被磨得滿是血泡。于是悄悄掏出攢下的私房錢,買了頭驢。
如今,驢子也閑下來了。我娘以為沈硯秋一走,我肯定心灰意冷。但她沒想到,
我照樣早起干活。甚至比從前更賣力了。以前我一天早上做兩板豆腐。現(xiàn)在能做出三板半。
我娘看著我整天一圈一圈推著石磨,累得滿頭大汗。心里不是滋味,直嘆氣。
吃飯時勸我:“閨女,別折磨自己了,娘給你物色個俊的,比那瘦竹竿強(qiáng)一百倍。
”我嚼了口咸菜,淡淡地說:“娘,俊的我不要了?!蔽夷飱A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問:“那你要啥樣的?說,娘去給你找?!蔽彝嶂X袋想了想,回她:“找個殺豬的吧,
以后家里頓頓都能吃上肉。”我哄我娘的。其實我想嫁屠夫,根本不是圖肉吃。
我是偷偷去問了鎮(zhèn)上學(xué)堂的孩子,太傅到底是個啥官。那孩子說,那是大官中的大官,
得讀一堆書才能當(dāng)上。原來沈硯秋讀了那么多書。他說的,肯定沒錯。他說我配不上他,
那我嫁個屠戶,自然最合適。我娘辦事利索,沒幾天就帶了村頭的王婆上門。
王婆笑瞇瞇地問我:“含穗啊,隔壁村有個殺豬的,年紀(jì)合適,身板結(jié)實,你看要不要看看?
”我沒猶豫,直接點(diǎn)頭。第二天下午,王婆就把人帶來了。
這是我頭一回和沈硯秋之外的男人見面。心里七上八下,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結(jié)果一抬頭,
我愣住了。來的這人,竟是我認(rèn)得的。5沈硯秋搬來我家之后,
家里做的豆腐都改去集市上賣了。他不喜歡挨家挨戶地吆喝。寧愿多走十幾里路趕到鎮(zhèn)上,
也不肯推著車到附近的村子里叫賣。石壯,就是我在集市擺攤時認(rèn)識的。
那時他正好在我對面賣豬肉。沈硯秋為人高傲,連賣豆腐都帶著股清冷勁兒。
他煩那些翻來覆去看個沒完的老太太,更怕那種叉著腰使勁兒講價的大媽。
結(jié)果每天太陽快落山了,豆腐還剩一大半。那天突然下起雨,
我和沈硯秋手忙腳亂地往屋檐下搬豆腐。還是有幾塊被雨水打濕了。正在著急的時候,
石壯跑過來幫了忙。他殺豬多年,胳膊有力氣,
幾下就把我們的背篼和攤子全搬進(jìn)了遮雨的地方。那一瞬間,
我才明白我娘以前說的話有多準(zhǔn)。沒錯,身子壯實的人,關(guān)鍵時刻真頂用。如今再次見面。
石壯反而比我更拘謹(jǐn),一進(jìn)門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我遞水給他,他說:“這水真甜。
”我讓他坐炕邊,他點(diǎn)頭說:“這炕真暖和。”幾句家常話下來,
他那副老實模樣讓我忍不住笑出聲。見我笑,他臉一紅,撓了撓后腦勺。“我嘴笨,
讓你見笑了?!蔽亿s緊擺手:“沒有沒有,我是覺得你挺可愛的?!薄瓋扇艘粫r都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石壯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腦袋。從懷里掏出一包飴糖,隔著桌子遞給我。
“頭一回登門,不知道你喜歡啥,就買了點(diǎn)糖?!薄拔铱唇稚闲」媚锒枷矚g吃這個。
”糖是用油紙仔仔細(xì)細(xì)包好的。一看就是特意準(zhǔn)備的。我慢慢拆開紙包,拿出一顆放進(jìn)嘴里。
石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見我吃了,咧開嘴嘿嘿直笑。他這么真誠,我實在不忍心瞞他。
于是我說了實話?!拔移鋵嵔Y(jié)過一次婚?!薄澳氵€記得鎮(zhèn)上那個跟我一起賣豆腐的男的嗎?
”“他原本是上都里的大官,犯事了被我贖回來當(dāng)夫君?!薄暗游彝翚猓?/p>
不想跟我過日子。前幾天案子翻了,他回上都去了。”換作別的男人,聽我這么說,
八成就要退縮了??墒瘔堰€是咧著嘴笑:“沒事沒事,走了正好。”我納悶:“你不介意?
”他撓撓頭,聲音變?。骸爸灰悴慌挛掖质执帜_就行?!闭f著話,
王婆在窗外敲了敲窗框:“石屠戶,該回去了啊?!笔瘔掩s緊起身,看了看我,
張了張嘴又沒說話??赏跗乓粋€勁兒催,他只好轉(zhuǎn)身往外走。眼看就要出門了,
我突然喊住他?!笆缿?,這糖挺甜的,下次再來的時候,再帶點(diǎn)行不?
”剛才還蔫頭耷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用力點(diǎn)頭:“行!行!一定帶!”大概是太開心,
一出門就“哐”地一聲撞上了門檻??此徊饺仡^,傻乎乎地笑,
我不由得捂著嘴笑了好久。6定下和石屠戶的親事之后。我娘總是反反復(fù)復(fù)地問我?!伴|女,
你真想嫁過去?”我點(diǎn)點(diǎn)頭:“事都定下來了,還能退嗎?”“人家送來的活雁都收了,
難不成再提回去?”我娘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你以后會難過。
”我納悶:“我有啥可難過的?”她遲疑了一下,
吞吞吐吐地問:“你不是從小就盼著將來能嫁個俊朗的郎君嗎?”“石二哥不也挺精神的嘛。
”我娘嘆了一口氣。我心里明白她想說什么。她是想問,我以前不是一心一意喜歡沈硯秋嗎?
怎么現(xiàn)在突然換了主意?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變了心。
也許是因為聽沈硯秋說過那句話后,才發(fā)覺,我和他真的不合適。也或許,
是覺得我娘說得沒錯。自從石壯常來我家,家里的日子確實好了不少。他干活比我利索多了,
我要磨一炷香時間的豆子,他小半會兒就碾好了。而且他總捎些上好的肉過來,
給我和娘補(bǔ)身子。吃得我們臉色紅潤,連腰身都粗了一圈。下聘那天,石壯趕著一輛車,
彩禮堆得滿滿的,車上還掛著半扇新鮮豬肉。他把肉遞給娘的時候,臉都紅了?!皨?,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含穗?!边@話一出,我娘樂得合不攏嘴。她把肉端端正正放在堂屋,
笑著看他偷偷塞給我一塊甜糖。下聘過后,婚期也定了下來。我這才知道,
原來辦一場婚禮要操這么多心。之前跟沈硯秋那回事,全是我一頭熱。連個正經(jīng)名分都沒定,
更別說擺酒拜堂了。可這回和石壯,樣樣都講規(guī)矩,熱熱鬧鬧,村人都知道我有福了。
我家前后門都掛上了紅燈籠,連那頭老得不愿動彈的驢,脖子上都戴了紅花。天剛亮,
村東頭的張嬸就上門來給我絞臉。疼得我齜牙咧嘴,好不容易熬過去,
她又在我臉上抹這抹那,香得我都快暈過去。等到石壯迎親隊伍到門口時,
我已經(jīng)覺得腦袋嗡嗡響,喘不上氣了。石壯從小沒了爹娘,也沒人替他張羅。
他就拉著我繞了他村一圈,最后又回到我家辦酒。拜堂的時候,我蓋著紅布,
聽見我娘聲音發(fā)顫:“好,好……都好?!倍Y成后,喜婆牽我進(jìn)了屋,那是我新收拾的房間,
床單都換成了大紅色。石壯還在外頭敬酒,沒那么快進(jìn)來。我就坐在床邊,等著他來掀蓋頭。
等得眼皮直打架,快睡著時,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門“吱呀”一聲開了。
腳步慢慢走近,停在我面前。我以為是石壯回來了,趕緊開口:“石二哥,
快幫我把蓋頭拿下來!”“悶死我了,都快喘不過氣了!”可下一秒,
一個冷得像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叫誰哥哥?”7回上都快一個月了。
但沈硯秋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當(dāng)年被冤枉謀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