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新鮮,弘歷連著兩日都宿在陵容房中,府中自然就有人不高興了。
這日幾人來給瑯嬅問安,剛剛落座,便聽金玉妍語氣不明開口道:“聽說安妹妹一水兒的好嗓子,歌喉動人,十分討王爺喜歡呢?!?/p>
陵容只當沒聽出她話中的意思,語氣溫柔:“妹妹雕蟲小技,倒是讓姐姐見笑了,妹妹雖進府晚,但也聽說過姐姐能歌善舞,若是姐姐不嫌,妹妹還想向姐姐請教一二,還望姐姐不吝賜教呢?!?/p>
被不痛不癢頂了回來,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金玉妍笑得僵硬。
高晞月好像沒聽出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還樂呵呵對陵容道:“我也通音律,妹妹若想學,來找我也行?!?/p>
“是啊,晞月妹妹琵琶技藝一絕,堪稱國手,若你們是同好,便再好不過了?!爆構靡矊捄托Φ?。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倒也算其樂融融??删驮谶@時候,偏有人要破壞這氛圍。
“這府中能歌善舞之人是越來越多了?!鼻鄼颜Z氣不陰不陽地開口,“只是安格格出身不高,又剛入王府,怕是不懂府里的規(guī)矩,容我提醒安格格一句,還是少學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功夫、好好侍奉王爺才是正道?!?/p>
此話一出,屋里的氣氛瞬間跌落至冰點,青櫻一句話得罪滿屋子的人,還拿腔捏調的,仿佛她才是這府里的福晉正妻,眼下是在訓誡妾室們罷了。
“青櫻妹妹此言差矣?!爆構寐牪幌氯?,皺著眉提醒她,“府中姐妹誰沒有個一技之長?不過都是為了更好的侍奉王爺罷了,再者向來英雄不問出處,不管安妹妹出身如何,如今入了王府,那就是王爺的人,任誰也不能瞧不起?!?/p>
瑯嬅這話一出,立刻有人附和:“福晉所言極是,咱們都受教了?!?/p>
畢竟這府里眾人,也不只有陵容出身一般——已逝的富察朱英雖說也是出身富察氏,但也只是旁支,和瑯嬅家是沒法比的,蘇綠筠漢人出身,海蘭是繡娘出身,金玉妍是玉氏貢女,陳婉茵原來是府里的通房丫頭,黃綺瑩原來則是瑯嬅身邊兒的婢女,被提拔成了格格。
不過海蘭滿心都是青櫻,不會在意青櫻的話,金玉妍自認出身玉氏,從不覺得自己哪里不如旁人,也不在意青櫻的話。
但其他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因這話而有些不快,只是大家都是體面人,未曾表現(xiàn)出來罷了。
聽完瑯嬅的話,青櫻面上卻滿是屈辱之色,仿佛瑯嬅羞辱了她一般:“福晉若是這么說,那我也無話可說?!?/p>
瑯嬅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面上仍保持著得體的笑:“青櫻妹妹記住就好,我瞧著今兒天色不怎么好,估摸著是要下雨,各位妹妹都趕緊回去歇著吧?!?/p>
“是?!北娙思娂娖鹕砀嫱?。
出了瑯嬅的院子,高晞月興沖沖快走兩步攔下陵容,“妹妹除了唱曲兒,還會什么?會撫琴嗎?”
這話若是旁人來說,陵容少不得要疑心是在嘲諷自己,可高晞月的神色太過認真,讓陵容生不起旁的心思來:“妹妹不如月福晉,只會月琴這樣簡單的?!?/p>
“哪日你得了空,來我屋里坐坐,我聽聽你琴藝如何?!备邥勗伦约壕ㄅ?,說起這些,自然是有興趣的,正如瑯嬅所說,若有個同好,也是好的。更何況她瞧著福晉的意思,是不想讓這位新入府的格格被青櫻拉攏走的,她自然也愿意給些好臉色。
“月福晉若是不嫌,妹妹自然是愿意的。”陵容應下。
遠處的青櫻遠遠望見這一幕,搖了搖頭,嘆息道:“可惜了,看來這位新入府的格格也不像看起來那般安分?!?/p>
阿箬很是不忿,撇撇嘴道:“安格格分明是跟著咱們住的,偏生要去巴結月福晉,月福晉高傲,只怕她是討不著什么好?!?/p>
頓了頓,阿箬還是氣不過:“主兒,要奴婢說,您就該好好教教安格格規(guī)矩才是,否則讓她一昧地攀高枝兒,往后真巴結上了月福晉,對咱們也不是什么好事啊?!?/p>
青櫻面上露出一抹笑,看起來意味不甚分明:“有些事,需得自己吃了苦頭,才能明白?!?/p>
“主兒說得是呢?!卑Ⅲ韪胶偷溃捴惺菍α耆莸牟恍?,但也有對青櫻的提醒,“這位安格格唱曲兒的功夫厲害,主兒可要防著她魅惑了王爺去?!?/p>
青櫻又遠遠看了陵容一眼,只見陵容一身水碧色旗裝,芙蓉面上染了些許紅暈,更添動人之色,只覺得刺眼,帶著阿箬匆匆離開了。
府里的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去,春去秋來,年華似水,又是一年隆冬。
弘歷早就開始幫著處理政事,眼下忙得厲害,已經有半個月不曾進后院了。陵容倒是樂得自在,自她入府之后,論說寵愛,雖不敢稱第一,但也足夠叫人艷羨??膳阒鯛斏俨坏靡M心費神,眼下能清閑幾日,她自然也樂意。
應巧端著剛熬好的桂圓百合羹進來,屈膝行禮:“格格,剛熬好的桂圓百合羹,如今天冷,涼得快,格格趁熱喝了,胃里也舒服?!?/p>
應巧便是瑯嬅當日撥給陵容的人,侍奉也算盡心,只是陵容不敢盡信她,上一世的教訓猶在眼前,也只有她從家里帶來的銀翹,還算得她信任。畢竟銀翹這丫頭算不上多機敏聰慧,但十分忠心。
“放下吧,你瞧瞧你,手凍得通紅,快過來暖暖?!绷耆葜钢柑颗?,示意她過來烤手。她對應巧雖不算多信任,但也不至于苛待了她,否則即便本來沒有二心的下人,也要被逼得和自己離了心。
應巧湊過來,滿面堆笑:“主兒心疼奴婢,奴婢要被主兒慣壞了呢?!?/p>
陵容眉眼彎彎,看她一眼,端起瓷碗,誰知還不等這桂圓羹喝到嘴里,便有些不適,一股子反胃的感覺,讓陵容眉頭微蹙。
“主兒?”應巧反應倒快,立刻便發(fā)現(xiàn)了陵容的不對,著急忙慌的,“主兒可是有哪里不適?奴婢去請府醫(yī)過來吧?!?/p>
有了上一世的經歷,陵容對自己的身子很是在意,聽應巧這么說,便點點頭:“去吧?!?/p>
應巧忙快步出去,換了銀翹進來伺候。
出去的時候,剛巧遇上從外頭回來的青櫻,應巧雖急著去請府醫(yī),但也沒忘了規(guī)矩:“奴婢給青福晉請安。”
誰知往日里不怎么搭理她們這些奴婢的青櫻今日卻叫住了她:“你是福晉撥給安格格的人吧?這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做什么?慌慌張張,失了體面?!?/p>
應巧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愣了一下,不等她說什么,便聽阿箬趾高氣揚道:“主兒,您是側福晉,安格格又是咱們房中的格格,按規(guī)矩您是能管教的,現(xiàn)在安格格的下人這樣沒規(guī)矩,也是她教導不善的緣故,不如主兒今日趁此機會,好好教教安格格府里的規(guī)矩?!?/p>
聞言應巧不愿意了,她忙開口解釋道:“回青福晉的話,奴婢行事匆忙乃是事出有因,我們主兒身子有些不適,奴婢是要去請府醫(yī)來替主兒看看?!?/p>
“即便如此,也不該沖撞了我們主子!”阿箬昂著下巴,總歸青櫻不會說她什么,她也是一心要替主兒立威,便更加沒有顧忌。
外頭這樣大的動靜,陵容在屋里怎么可能聽不到?銀翹替她攏了攏披風,扶著她出了屋門。
“給青福晉請安?!绷耆菹刃辛硕Y,而后給應巧遞了個眼神,示意她安心,而后笑著對青櫻道,“這丫頭一心替我著想,卻也不敢忘了規(guī)矩,難為她還記得給青福晉行禮,不知這是怎么回事?可是應巧哪里做得不好?開罪了青福晉?我回去一定嚴加管教,不叫她擾了青福晉的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