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行李箱站在成都雙流機(jī)場出口處。
手機(jī)震動,是陳旭發(fā)來的微信:"迷路了?"
我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回復(fù):"在你眼里我是三歲小孩嗎?"
"根據(jù)你六歲時在超市走丟的記錄來看,確實(shí)需要擔(dān)心。"
這個混蛋!我咬牙切齒地打字:"等著,我馬上就到你家門口,用我的奪命連環(huán)call吵死你。"
出租車在高架上飛馳,窗外的風(fēng)景從機(jī)場的荒涼逐漸變成城市的繁華。
我的心跳隨著里程表的數(shù)字一起攀升。
五年沒見了,陳旭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還是那個總愛捉弄我的鄰居哥哥嗎?
司機(jī)在一個老小區(qū)門口停下。
四單元502,我記得清清楚楚,就像記得陳旭高中時總愛穿的那件藍(lán)色格子襯衫。
我深吸一口氣,按響門鈴。
門開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陳旭的頭發(fā)比記憶中長了些,亂糟糟地支棱著,眼鏡后的眼睛微微瞇起,嘴角掛著那種讓我想揍人的笑容。
"喲,小矮子長高了。"他說。
"滾蛋!"我把行李箱推進(jìn)門,"我有一米六五了好嗎!"
陳旭接過箱子,輕飄飄地說:"在我眼里你永遠(yuǎn)是被我搶走棒棒糖就會哭鼻子的小不點(diǎn)。"
我作勢要踢他,他靈活地躲開,行李箱輪子在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房間比我想象中整潔,淺灰色的沙發(fā),原木色的茶幾,陽臺上擺著幾盆半死不活的綠植。
"你睡次臥,"陳旭指了指走廊盡頭,"床單被套都是新的,WiFi密碼是我生日。"
"誰記得你生日??!"我瞪他。
"2009年你送我那個丑得要死的自制賀卡上寫著'祝旭哥哥7月12日生日快樂'。"陳旭靠在門框上,"需要我背出全文嗎?"
我的臉?biāo)查g燒了起來。天啊,那個用亮片和貼紙拼成的賀卡!我當(dāng)時怎么會做那么羞恥的東西!
"閉嘴!"我撲過去要捂他的嘴,卻被他按著腦袋固定在原地。這家伙什么時候力氣這么大了?
"餓了嗎?"他突然問。
我愣了一下,肚子適時地發(fā)出咕嚕聲。陳旭笑了,那種讓我心跳漏拍的笑容。"樓下有家串串香,收拾好帶你去吃。"
次臥比我想象中溫馨。淡藍(lán)色的床單,小書桌上甚至擺著一個相框——是我高中畢業(yè)時和陳旭的合影。照片里我穿著傻氣的學(xué)士帽,他站在我身后,手搭在我肩上,兩人都在笑。
我摸了摸相框,心里泛起一陣暖意。
串串香店里煙霧繚繞,紅油鍋底翻滾著誘人的泡泡。陳旭熟練地挑選著食材,我盯著他修長的手指發(fā)呆。
"看什么?"他頭也不抬地問。
"看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會照顧人了。"我夾起一片毛肚,"以前去野餐你連三明治都不會包。"
陳旭推了推眼鏡:"那是因?yàn)槟橙丝偸菗屛业谋惝?dāng),我不得不學(xué)會自力更生。"
"胡說!明明是你嫌阿姨做的飯難吃,非要蹭我的!"
我們像小時候一樣斗嘴,辣得滿頭大汗也不停歇。陳旭的耳尖被辣得通紅,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你看你,還是這么不能吃辣。"
他抓住我的手腕:"別鬧。"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他的手掌溫?zé)岣稍铮业拿}搏在他指尖下瘋狂跳動。然后他若無其事地松開手,繼續(xù)往鍋里下牛肉。
回到家里,陳旭從冰箱拿出兩罐啤酒。"慶祝你大學(xué)畢業(yè),"他遞給我一罐,"雖然我覺得以你的智商能畢業(yè)真是個奇跡。"
"那也比某個讀了七年才本科畢業(yè)的人強(qiáng)!"我拉開拉環(huán),泡沫噴了我一手。
陳旭嘆了口氣,抽了張紙巾給我:"你還是這么笨手笨腳。"
我們坐在陽臺上,夜風(fēng)吹散白天的燥熱。成都的夜空比我想象中明亮,遠(yuǎn)處高樓上的霓虹燈像散落的星星。
"為什么來成都?"陳旭突然問。
我晃著啤酒罐:"因?yàn)?..這里火鍋好吃?"
"說實(shí)話。"
我望著遠(yuǎn)處的燈光,輕聲說:"因?yàn)槟阍诎 ?
陳旭轉(zhuǎn)過頭看我,眼鏡反射著月光,看不清表情。我們沉默地喝完啤酒,各自回房。關(guān)門前,他說:"明天早餐想吃啥?"
"你會做早餐?"我驚訝地問。
"樓下早餐店會。"他聳聳肩,"我只是負(fù)責(zé)買。"
我笑著扔過去一個抱枕:"那我要豆?jié){油條!"
"土包子,"他接住抱枕,"明天讓你見識下正宗的成都早餐。"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陣香味喚醒。推開房門,看見陳旭系著圍裙在廚房忙碌——這畫面沖擊力太強(qiáng),我揉了揉眼睛確認(rèn)不是幻覺。
"醒了?"他頭也不回,"洗手吃飯。"
桌上擺著鐘水餃、龍抄手和兩碗甜水面。我目瞪口呆:"你做的?"
"嗯。"陳旭把圍裙解下來,"別那副表情,我只是偶爾下廚。"
我夾起一個水餃咬下去,鮮美的湯汁在口中爆開。"太好吃了!"我含糊不清地說,"你什么時候?qū)W的?"
"留學(xué)的時候。"他輕描淡寫地說,"總不能天天吃泡面。"
我忽然想起陳旭大三時去日本交換了一年。那時候我們每天視頻,他總抱怨日本食物太貴,不得不自己做飯。當(dāng)時我還笑他活該,現(xiàn)在卻覺得心里酸酸的。
"旭哥哥,"我故意用小時候的稱呼,"你真是個賢惠的好男人。"
陳旭的筷子停在半空:"再這么叫我就把你那份也吃掉。"
我吐了吐舌頭,埋頭猛吃。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餐桌上,這一刻的溫暖讓我恍惚覺得,我們好像一直這樣生活在一起。
飯后我主動洗碗,陳旭靠在廚房門框上看我。"今天有什么計(jì)劃?"他問。
"找工作唄。"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簡歷投了幾家,等通知。"
"需要我?guī)湍憧纯春啔v嗎?"
我轉(zhuǎn)身看他:"你會這么好?"
"收費(fèi)的,"他推了推眼鏡,"洗一周碗抵一次咨詢費(fèi)。"
"奸商!"我甩了他一臉?biāo)?,他敏捷地躲開,卻撞到了身后的置物架。一盒茶葉掉下來,撒了一地。
我們面面相覷,然后同時大笑起來。陳旭蹲下來收拾,我拿來掃把幫忙。他的頭發(fā)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棕色,后頸有一顆我從未注意到的小痣。
"娜娜,"他突然說,"歡迎來成都。"
我鼻子一酸,差點(diǎn)哭出來。這個討厭鬼,總是能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戳中我的淚點(diǎn)。
下午我去面試,陳旭去上班。傍晚回來時,發(fā)現(xiàn)門上貼著便利貼:"冰箱里有涼面,微波爐熱一分鐘?!阗t惠的旭哥哥"
我笑著撕下便利貼,小心地夾進(jìn)日記本里。涼面旁邊還放著一盒切好的西瓜,甜得讓我瞇起眼睛。
陳旭晚上九點(diǎn)多才回來,看起來疲憊不堪。我正窩在沙發(fā)上看綜藝,笑得前仰后合。
"面試怎么樣?"他松了松領(lǐng)帶,倒在我旁邊的沙發(fā)上。
"涼了。"我聳聳肩,"HR說我太活潑,不適合他們嚴(yán)肅的企業(yè)文化。"
陳旭嗤笑一聲:"那是他們沒眼光。"
我扭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閉上眼睛,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xì)密的陰影。我輕輕戳了戳他的臉:"很累?"
"嗯。"他沒睜眼,"項(xiàng)目deadline。"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太陽穴。陳旭僵了一下,但沒有躲開。他的皮膚比想象中柔軟,我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逐漸放松。
"手法不錯。"他含糊地說。
"那當(dāng)然,"我得意地說,"我可是——"
話沒說完,陳旭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睜開眼睛。我們的臉近在咫尺,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和咖啡的苦澀。
"娜娜,"他的聲音低沉,"別玩火。"
我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膛。就在這時,他的肚子響亮地叫了一聲。
我們同時笑場。陳旭松開我,揉了揉肚子:"我餓了。"
"涼面被我吃光了,"我跳起來,"我給你煮泡面吧!"
"你會煮?"
"加水放面誰不會??!"
十分鐘后,陳旭看著我端上來的一碗糊掉的泡面,表情復(fù)雜。"你確定這是食物不是化學(xué)武器?"
我紅著臉辯解:"火開太大了嘛..."
他搖搖頭,拿起筷子:"算了,毒死也比餓死強(qiáng)。"
看著他真的開始吃那碗可怕的泡面,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這個嘴硬心軟的病嬌哥哥,其實(shí)比誰都溫柔。
睡前,我聽見陳旭在浴室洗澡的水聲。手機(jī)亮起,是他發(fā)來的消息:"明天早上有雨,出門記得帶傘。"
我回復(fù):"知道啦,老媽子。"
"叫我什么?"
"老媽子旭哥哥~"
"你完了。"
我笑著鎖屏,聽見浴室門打開的聲音,趕緊鉆進(jìn)被窩裝睡。
腳步聲停在我門前,然后是陳旭的輕語:"晚安,小矮子。"
我在被窩里偷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