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季川秘密的那天，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周三。
我提前下班回家，想給他一個驚喜。推開門時，家里異常安靜，沒有往常廚房傳來的"災難進行曲"。我放下包，輕手輕腳地走向臥室，心想也許能抓到他睡午覺的可愛模樣。
臥室空無一人。轉身時，我注意到書房的門虛掩著，里面?zhèn)鞒龇瓌蛹垙埖穆曇簟?/p>
"季川？"我推開門，看到他慌忙將一本筆記本塞進抽屜。他的動作太快，反而引起了我的注意。
"柯瑾！你...怎么這么早回來了？"季川站起來，笑容有些僵硬。
我瞇起眼睛，"在藏什么秘密呢？該不會是給別的女孩寫情書吧？"
"怎么可能！"季川夸張地捂住胸口，"我的心只為你跳動，我的筆只為你書寫。"
"惡心。"我笑著推開他，卻趁機拉開了那個抽屜。"那這是什么？"
季川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我拿出那本皮質筆記本，封面上燙金的"烹飪筆記"四個字讓我挑眉。
"這是...菜譜？"我翻開第一頁，然后愣住了。
那不是普通的菜譜筆記。每一頁都詳細記錄了一次"烹飪失敗"——日期、菜式、故意犯的錯誤、我的反應，甚至還有事后分析。
"2023年3月15日，故意將糖和鹽調換位置，柯瑾喝到咸咖啡時的表情太可愛了，值得記錄。"
"2023年4月2日，假裝不小心打翻面粉，成功讓柯瑾幫我擦拭時有了親密接觸機會。"
"2023年5月20日，'燒焦'牛排計劃完美執(zhí)行，柯瑾雖然嘴上抱怨，但眼神溫柔，進展良好。"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一頁頁翻過去，過去半年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都以這種奇特的方式被記錄下來。每一次我以為的"意外"，每一次我心疼的"失敗"，都是他精心設計的表演。
"這是什么？"我的聲音出奇地冷靜，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季川的臉色變了，他伸手想拿回筆記本，"柯瑾，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么？"我后退一步，"解釋這半年來你一直在騙我？看著我為你擔心，為你著急，覺得你需要保護？"我的聲音開始顫抖，"而這一切都只是你的...你的什么？求愛游戲？"
季川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不是這樣的，我..."
"那你告訴我，這是什么？"我舉起筆記本，"為什么要這樣做？"
房間陷入可怕的沉默。季川深吸一口氣，走到書柜旁，從最上層取下一個相框遞給我。照片上，一個年輕男人站在米其林三星餐廳的廚房里，胸前掛著金牌，笑容自信而耀眼。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季川。
"因為，"他輕聲說，"這才是真實的我。"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照片角落的日期顯示是五年前，那時的季川比現在瘦一些，眼神銳利而專業(yè)，與現在這個在我廚房里制造災難的男人判若兩人。
"你是...專業(yè)廚師？"我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曾經是。"季川苦笑，"Le Ciel的主廚，米其林兩星。"
Le Ciel。即使對美食不熱衷的我也知道這個名字，城中最高檔的法式餐廳，人均消費抵得上我半個月工資。
"為什么..."無數問題在我腦海中炸開，卻一個也問不完整。
季川輕輕拿過我手中的筆記本，"認識你之前，我已經離開餐飲業(yè)兩年了。高壓、競爭、追求完美...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他翻到筆記本的最后一頁，遞給我。
上面貼著一張我從沒見過的照片——咖啡廳里，我正在筆記本上涂鴉，完全沒注意到鏡頭。照片旁邊寫著："今天在咖啡館遇見一個女孩，她專注畫畫的樣子讓我想起為什么最初愛上烹飪——那種純粹的快樂。但她皺眉的樣子太可愛了，好想逗她笑。"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季川的聲音柔軟下來，"后來我發(fā)現你常去那家咖啡廳，就...制造了幾次偶遇。"
我的記憶突然閃回——那個總是"不小心"碰倒咖啡杯的笨拙男人，那個需要幫助打開糖包的"生活白癡"，那個我出于同情最后答應約會的家伙。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我的聲音開始發(fā)抖，"你的笨拙，你的廚房災難，甚至...你對我的感情？"
季川猛地抬頭，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認真。"只有廚藝是假的?？妈?，我可以用一千種方法做出完美料理，但沒有任何技巧能偽造我對你的感覺。"
他向前一步，我下意識后退，背抵上了書柜。
"每次你為我擔心，為我著急，甚至為我生氣，我都既愧疚又幸福。"季川的手懸在半空，似乎想碰觸我又不敢，"因為那是真實的你，而我...我也想給你最真實的我，不是那個冷冰冰的米其林廚師，而是會犯錯、會搞砸的普通人。"
我的眼眶發(fā)熱，視線模糊。過去半年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閃回——他"失敗"后偷偷觀察我反應的眼神，我責備他時他嘴角藏不住的笑意，還有那些我以為是出于幸運的恰到好處的擁抱和親吻。
"你知道我有多內疚嗎？"我咬著嘴唇，"每次你搞砸了晚餐，我都偷偷點外賣放到冰箱里，假裝是你做的剩菜..."
季川愣住了，然后突然大笑起來，那笑聲如此真實，如此季川，讓我的怒氣莫名其妙消了一半。
"所以那天'奇跡般'出現的紅燒肉...？"
"樓下的外賣。"我承認。
"還有'我忘記'做的早餐三明治...？"
"我早上偷偷買的。"
我們相視片刻，同時笑了起來，然后又同時停下，氣氛再次變得復雜。
"我需要時間思考。"我最終說道，將筆記本塞回他手中，"這太...復雜了。"
季川點點頭，眼神黯淡下來，"我理解。"
我轉身離開書房，心亂如麻。走到門口時，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今晚你做晚飯。"
"什么？"季川的聲音充滿驚訝。
"用你的真實水平。"我深吸一口氣，"我要看看，我到底在和誰談戀愛。"
關上門，我靠在墻上，雙腿發(fā)軟。腦海中兩個季川在不斷交替——那個笨拙可愛的未婚夫，和那個站在米其林廚房里自信耀眼的陌生人。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而我愛上的，又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