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鎖云山的風(fēng)雪像無數(shù)把鈍刀子,割透我單薄的衣衫,鉆進(jìn)骨頭縫里。
我蜷縮在無相寺破敗的佛像腳下,懷里緊緊摟著那十三朵沒賣出去的寒魄蘭。十三朵,
回去就是十三記鞭子。養(yǎng)母的藤條抽在皮肉上的聲音,比這風(fēng)雪聲更清晰地在耳邊炸響。
意識像斷線的風(fēng)箏,在昏沉與刺骨的清醒間搖擺。殿外,踩雪的“咯吱”聲由遠(yuǎn)及近。
有人來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頭,
嘶啞的喉嚨像破風(fēng)箱:“大、大師…買朵花吧…暖和…”聲音卡在喉嚨里。
進(jìn)來的“老僧”袖口拂過積灰的供桌,一股極其清冽、冰冷的雪香鉆入我的鼻腔。
這味道…太熟悉了!昨天在山腳躲雨,那個沉默的樵夫,
在無人處用指尖“噗”地一聲點(diǎn)燃濕柴取暖。他撣落肩頭雨水時,袖口掠過的,
就是這股冷香。前天在官道旁,那個眉目清冷如靜水、留下三文錢卻不要花的書生,
風(fēng)卷起他的衣袍,送來的,也是這個味道。是同一個人!這個念頭像冰錐刺進(jìn)混沌的腦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快凍死了。是人是鬼,是仙是妖,只要能給我一絲活命的可能,
我什么都敢賭。“大人…”我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您…您的鈴鐺…比樵夫的斧頭、書生的酸詩…都…都吵多了…”2死寂。然后,
我聽見一聲極輕的,像是瓷器碎裂的聲音。眼前的“老僧”身形如同水波般晃動、剝落。
墨色的發(fā)絲傾瀉而下,露出一張年輕得驚人的臉。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一身利落的黑衣更襯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只是那雙眼睛,此刻正死死盯著我,
里面翻涌著驚愕和一種我讀不懂的復(fù)雜情緒。風(fēng)雪似乎更大了,瘋狂地灌進(jìn)這破殿,
也灌進(jìn)我驟然失溫的心口。完了?賭輸了?“呵…”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卻嗆出一口帶著冰碴的血沫子,“您…您這仙法…還沒我編的草螞蚱…結(jié)實(shí)呢…”說完這句,
眼前徹底一黑,最后的力氣也耗盡了。3再醒來時,暖意包裹著我。身下是柔軟的皮毛墊子,
空氣里有種干燥好聞的草木香?!靶蚜耍俊币粋€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點(diǎn)金屬般的冷硬。
是那個黑衣少年。他站在不遠(yuǎn)處,旁邊還站著一個…銀白色毛發(fā)的男子?不,那眼神,
那氣勢,分明更像一頭…狼?“林鶴安你瘋了?!”那“狼”一樣的男子咆哮起來,
聲音震得我耳朵嗡嗡響,“巡天鑒鐵律‘不涉凡人生死’!你還想再受罰不成?!
”原來他叫林鶴安。巡天鑒?聽起來像個官衙的名字。林鶴安面無表情,
聲音像結(jié)了冰:“鐵律有例外——若凡人因宗門任務(wù)牽連瀕死,必須補(bǔ)救。
”“她跟我們的任務(wù)有關(guān)?!”銀發(fā)男子(后來我知道他叫雪嘯,是玄霜狼王)一臉不信。
“嗯。”林鶴安只回了一個字,目光卻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
他遞過來一顆瑩白的丹藥:“吞了?!蔽冶灸艿仄^躲開。從小到大,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最后都變成了毒打?!岸唷嗌馘X?”“賞你的。”他語氣平淡?!拔沂瞧蜇ぃ?/p>
”我猛地抬眼看他,聲音因為虛弱而發(fā)顫,但里面的倔強(qiáng)卻藏不住。憐憫?施舍?我受夠了。
洞里瞬間安靜得可怕,只聽到雪嘯一聲嗤笑:“嘿,倆祖宗!
”我這才注意到雪嘯身后那條蓬松的大尾巴,無意識地小幅度擺動著。
我脫口而出:“大人…您還養(yǎng)狗?”“凡人!”雪嘯瞬間炸毛,獠牙齜起,周身泛起寒氣,
“本座乃巡天鎮(zhèn)守使,上古狼王血裔——!”“知道知道!”我趕緊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
“看門的都這么說自己…”“噗…”一聲極輕的笑從我頭頂傳來。是林鶴安。
他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隨即又板起臉,拎著我的后領(lǐng)把我提溜起來一點(diǎn),
“這是能撕蛟龍的玄霜狼王!雪嘯。”我看著雪嘯那還在微微晃動的尾巴尖,
茫然地眨了眨眼:“可它…尾巴搖得好歡…”“本座在聚靈!聚靈?。?!
”雪嘯的咆哮幾乎掀翻屋頂,銀白的毛發(fā)根根豎起,氣急敗壞。4賭贏了。
我心中繃緊的弦松了一絲。絕不能回去,回去就是死路一條。我掙扎著坐正了些,
目光掃過林鶴安和還在生悶氣的雪嘯:“不管怎么說,多謝恩人救命之恩。這份恩情,
程十鳶記下了,定會償還。只求恩人能容我在此暫避些時日,給個報恩的機(jī)會。
”我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真誠又帶著點(diǎn)可憐,但我知道,那點(diǎn)狡黠的光大概還是藏不住。
林鶴安比我高了不止一個頭,他走近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那雙好看卻總是蒙著一層霧似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昂冒 !彼曇舨桓?,
卻帶著無形的壓力,“但你要先說說,你是怎么識破我的易容術(shù)的。
”“大人的易容術(shù)只能改變?nèi)菝?,卻改變不了氣味?!蔽姨谷换卮?,
“我幼時…在亂葬崗待過很久。那里的氣味…刻在骨頭里。所以,我對氣味特別敏感。
您袖口那縷清冽的雪香,無論扮成樵夫還是書生,都一模一樣?!绷助Q安明顯怔住了,
他大概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看著我,那層霧似乎散開了一瞬,
露出底下一點(diǎn)真實(shí)的、或許是…憐憫的東西?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
5鎖云山的風(fēng)雪似乎永無止境。林鶴安在觀星洞深處給我騰了一間小小的石室。夜格外黑,
風(fēng)雪呼嘯的聲音像是鬼哭。我赤著腳,冰涼的石頭地面凍得腳趾發(fā)麻。我蹭到書房門口,
扒著門縫往里看。暖黃的燈光從里面透出來,像一塊小小的、溫暖的蜜糖。
“大人…”我小聲開口,聲音在風(fēng)里幾乎聽不見,“您這燈…耗油嗎?
”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黏在那片暖光上。林鶴安正背對著我,
擦拭著一個復(fù)雜的、刻滿星紋的圓盤。聞言,他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頭也沒回:“怕黑,
就直說?!彼捯粑绰洌魂嚧┨蔑L(fēng)猛地灌進(jìn)來,呼啦一下,
書房里唯一的光源——那盞油燈,滅了。黑暗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那種熟悉的、刻在骨髓里的恐懼猛地攫住了我。我什么也顧不上了,
本能地?fù)湎蛴洃浿泄庠吹奈恢谩助Q安案頭似乎放著一顆發(fā)光的珠子!
腳下不知絆到了什么(后來知道是他的劍穗),我驚呼一聲向前栽去。
鼻尖狠狠撞上一個溫?zé)釄杂驳臇|西——是他的喉結(jié)!那顆圓潤的夜明珠也咕嚕嚕滾落在地,
滾到我們腳邊,散發(fā)出幽藍(lán)柔和的微光,
恰好照亮了他因動作而微微敞開的衣襟和一小片緊實(shí)的胸膛。“…對不??!
”我手忙腳亂地想往后縮,腰間卻猛地一緊,被他一只手臂牢牢圈住,按回了原地。
“連個燈都抱不穩(wěn)…”他的聲音帶著點(diǎn)沒好氣的意味,
但那只圈著我的手臂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他彎腰撿起那顆夜明珠,
不由分說地塞進(jìn)我懷里。珠子入手溫潤,驅(qū)散了些許寒意?!按笕耍蔽冶е樽?,
感覺那點(diǎn)溫?zé)崴坪跻才郎狭宋业哪橆a,忍不住小聲說,“您耳尖紅了,是風(fēng)寒嗎?
”“…閉嘴!”他立刻松開我,轉(zhuǎn)過身去,聲音有點(diǎn)繃緊,“是這破燈太燙!
”我抱著那顆發(fā)光的珠子,像抱著唯一的暖爐,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小石室。
把臉埋進(jìn)被子里時,還能感覺到臉頰上殘留的熱度。6第二天一早,
我躡手躡腳地把夜明珠放回他書房的案頭。剛轉(zhuǎn)身,就撞上他結(jié)實(shí)的胸膛?!八业拇?,
用著我的燈,”他垂著眼看我,語氣聽不出喜怒,“還一點(diǎn)表示都沒有,這就是你的報恩?
嗯?”我臉一熱:“那……我給您做鮮花餅?用寒魄蘭!”我特意強(qiáng)調(diào),這可是好東西。
林鶴安像是被噎了一下,表情有點(diǎn)無語?!安怀浴!彼淅涞貋G下兩個字,轉(zhuǎn)身就走,
大概是出任務(wù)去了。傍晚他回來時,看到我正踮著腳,努力夠著屋檐下結(jié)著冰晶的寒魄蘭。
他幾步上前,一把拎著我的后領(lǐng)把我提溜開:“本君的藥草…你也敢糟蹋?!
”“大人差最后一步就做好了,真不嘗嘗?”我把剛摘下的幾朵冰蘭藏在身后,
沖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也許是那笑容晃了他的眼,也許是別的什么,他沉默了幾秒,
竟然別開臉,聲音悶悶的:“…隨你?!倍琊W兒的時候,我背對著門口,
用指甲在手指上劃開一道小口。血珠無聲地滴落,融進(jìn)拌好的花餡里。不多,但足夠特別。
剛放下刀,手腕就被一只微涼的手攥住了。林鶴安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后,臉色沉得嚇人。
他不由分說地拽過我的手,動作有些粗魯?shù)亟o我包扎。然后,他竟然蘸著我指尖殘留的血,
在裝餅餡的陶盆邊飛快地畫了一個復(fù)雜的符號?!版i魂咒…”他盯著我,眼神銳利,
“餅有毒,先咒死你?!蔽铱粗嬐?,心里反而松了口氣。賭對了。
我笑嘻嘻地把剛烤好、香氣四溢的餅遞到他嘴邊:“嘗嘗!怎么樣?
”林鶴安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皺著眉咬了一小口,咀嚼了幾下,冷冷吐出三個字:“砒霜調(diào)味。
”“哼,不識貨!不吃給雪嘯。”我作勢要拿走?!啊彼麤]說話,也沒把餅還給我。
半夜,我起來喝水,經(jīng)過他房門口時,借著月光,
看到他正小心翼翼地把盤子里剩下的幾塊餅收進(jìn)一個玉盒里?!傲助Q安,你還真是病得不輕。
”雪嘯的聲音幽幽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你白天給人家的鎖魂咒,明明是凝血咒。
嘴上說著不吃鮮花餅,半夜里又偷偷收起來當(dāng)寶貝?”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林鶴安側(cè)臉上,
線條冷峻。“這鮮花餅?zāi)苤窝??!彼穆曇艉艿停瑳]什么情緒。雪嘯瞇起了金色的狼瞳,
尾巴不再悠閑地擺動,而是微微繃緊:“那姑娘…”“先將她留在身邊,再試探一下。
”林鶴安的語氣平淡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shí)。7第二天一整天都沒見到林鶴安。
雪嘯卻叼著個食盒,非讓我給林鶴安送飯去。“雪嘯,”我蹲下來,露出最無害的笑容,
手里飛快地用草莖編著,“給你編個草螞蚱,你先告訴我你家主人在哪兒,
我才能給他送飯呀?”雪嘯高貴冷艷地哼了一聲,尾巴尖卻朝書房的方向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
“謝啦!”我眼疾手快地把編好的草螞蚱放在它毛茸茸的腦袋上,抱起食盒就跑。“喂!你!
”身后傳來雪嘯氣急敗壞的聲音。我叩響了書房的門。“大人?”門沒鎖。
我輕輕推開一條縫。林鶴安穿著一件松垮的白色單衣,斜倚在軟榻上,臉色蒼白得嚇人,
嘴唇上甚至還沾著點(diǎn)灰燼似的粉末。他左腕上纏著布條,殷紅的“血跡”滲出來,觸目驚心。
這模樣…竟透著一股病態(tài)的、脆弱的美感?!把救牍恰取彼撊醯乜人灾?,
目光轉(zhuǎn)向我,帶著一種無助感,伸手似乎想拽住我,“你先別進(jìn)來…”聲音氣若游絲。
可就在他說話的當(dāng)口,我眼尖地瞥見他袖中有什么東西閃過微光,像是一塊小小的玉牌,
此刻正隱隱發(fā)燙。我端著食盒走進(jìn)去,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擔(dān)憂。走近了,
一股極其淡的朱砂混合著某種腥氣的味道飄入鼻端。我心中冷笑。拿起桌上的水杯,
舀了滿滿一大勺赤陽草粉(一種味道極其刺激的草藥),
遞到他嘴邊:“獨(dú)家解藥——以毒攻毒哦~”他緊抿著唇,抗拒地偏過頭。嫌苦?
我比藥更苦…一個念頭閃過。我猛地俯身,含住那勺藥粉,
另一只手飛快地按住他后頸命門的位置,嘴唇直接覆上了他微涼的唇瓣!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極致的苦味瞬間充斥了我們彼此的口腔。
我用舌尖強(qiáng)硬地頂開他緊咬的牙關(guān),將藥粉渡了過去。“唔!”他身體猛地一僵。
我迅速退開,指尖狠狠戳向他心口的位置,那里隔著衣料,
能感受到心臟有力的搏動:“朱砂混蛇膽?大人戲真差…”我盯著他驟然變深的眼眸,
一字一句道,“傷在這兒吧?跳得我手都麻了。”“你!
”林鶴安眼中最后那點(diǎn)偽裝徹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怒意和探究。他猛地翻身,
將我死死壓在軟榻上,雙手鉗制住我的手腕,聲音冷得像冰:“你到底是什么人?!
”“賣花孤女程十鳶,”我迎著他迫人的目光,毫不退縮,“大人神通廣大,
應(yīng)該早就查到了吧?”“您想要的,能治您妖毒的血…”我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感受著他身體瞬間的緊繃,“在初吻那口藥里…可藏著我半心血呢。”這話半真半假,
但足以震撼他。果然,少年的臉,連同脖子,瞬間紅透了。像是被燙到一樣,他猛地松開我,
幾乎是彈跳起來,背對著我,肩膀微微起伏。我躺在榻上,看著他僵硬的背影,無聲地笑了。
我知道,我又一次賭贏了。8溫泉池里霧氣氤氳。他蒙著眼,盤膝坐在池邊,
掌心貼在我后心,溫?zé)岬撵`力源源不斷地渡進(jìn)來,緩解著我體內(nèi)莫名的寒意。我背對著他,
蜷縮在溫水中,水珠順著鎖骨滑落。“利息…”我輕聲問,“…怎么算?
”他掌心的溫度似乎停滯了一瞬:“本君缺個煮酒童子?!薄爸桓苫畈唤o錢?
”我故意往后仰了仰,脊背輕輕撞上他盤坐時微敞的膝蓋。
水面下的鈴鐺(他腰間系著的)突然發(fā)出一陣急促細(xì)碎的聲響——是他靈力失控的征兆。
“程十鳶!”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種極力克制的惱火,
“安分點(diǎn)…本君不占將死之人的便宜?!蹦敲裳鄣牟紬l下,他的耳朵尖又可疑地紅了。
9林鶴安躲了我三天。他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或者出去執(zhí)行任務(wù),總之就是避免和我碰面。
直到第四天,他換了一身極其張揚(yáng)的赤紅錦袍,腰間那串銀鈴隨著他的步伐叮當(dāng)作響,
刻意地在我眼前晃悠?!氨揪抡{(diào)的易容香,”他停在我面前,微微抬起下巴,
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聞聞,可還有破綻?”他伸出手腕。我湊近嗅了嗅,
還是那股清冽的雪香,只是似乎更濃郁了些,還混雜了點(diǎn)別的…嗯,
像是陽光曬過的松木味道?挺適合他這副張揚(yáng)打扮的。“大人,好厲害。
”我真心實(shí)意地贊嘆?!澳愫逍『⒛兀俊彼櫭?,似乎不太滿意。我忍不住偷笑。
后來我去溪邊洗衣服,剛把衣服浸濕,林鶴安不知從哪冒出來,手指掐了個訣。
一道符咒飛出,竟引來一道小小的瀑布水龍,嘩啦一聲卷走了我盆里所有的衣物!
“看好了——”他手指優(yōu)雅地操縱著水流,衣物在水龍中上下翻飛旋轉(zhuǎn),“這才叫洗衣!
”水龍卷到溪流上方,猛地散開,衣服落水濺起巨大的水花,劈頭蓋臉澆了我一身!
“林鶴安!你給我弄干!”我氣得跳腳,抹著臉上的水珠。再后來,他用控火術(shù)烤魚,
火焰精準(zhǔn)地包裹著魚身,發(fā)出滋滋的聲響。他一臉傲嬌:“仙家秘法,凡人跪求不得。
”我瞅準(zhǔn)時機(jī),舀起一捧溪水就潑了過去!“都焦了!大人,
您這秘法還不如跟我學(xué)鉆木取火實(shí)在!”趁他愣神的功夫,我飛快地?fù)屪吣菞l烤得半焦的魚,
“學(xué)費(fèi)抵救命的利息啦!”我抱著魚就跑。跑出老遠(yuǎn),回頭看見他站在原地,望著我的方向,
嘴角似乎……勾起了一個極淺的弧度。10平靜的日子像指間的流沙。一個多月后,
林鶴安收到了巡天鑒的傳訊,必須回都城復(fù)命?!袄蠈?shí)在屋里待著,”他臨走前,
在石室門口貼了幾張復(fù)雜的符紙,又把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塞給我,“符紙能隱匿氣息,
銅錢夠你用。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里。”“還有,”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我臉上,有些復(fù)雜,
“如果有人問起我…”“我從未見過大人?!蔽业椭^,飛快地接話。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回答。再抬頭時,卻撞進(jìn)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像蒙著霧的湖面,
此刻卻清晰地映著我的影子,翻涌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沉甸甸的情緒?!斑?,給你的。
”他伸出手,掌心躺著一支冰藍(lán)色的玉簪,簪頭雕刻著一朵小巧玲瓏的寒魄蘭,栩栩如生。
少年俊朗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我很快回來?!彼詈罂戳宋乙谎?,
帶著雪嘯,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風(fēng)雪之中。我握著那支冰涼溫潤的簪子,小心地插進(jìn)發(fā)髻。
心里有個聲音在叫囂:乖乖待在這里?才怪!我摸向貼身的里衣,
那里藏著一個溫潤的物件——一枚刻著寒魄蘭圖案的玉佩。這是我拼死藏住,
沒被養(yǎng)母發(fā)現(xiàn)的東西,也是關(guān)于我親生父母的唯一線索。“我也要去都城!”念頭一起,
便再也壓不下去。11我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林鶴安和雪嘯后面,
靠著對山路的熟悉和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雪香(他大概也沒想到我會追蹤氣味)。
但都城的繁華超出了我的想象,盤纏很快就見底了。無奈,
我在城郊一個市集擺起了小攤:“專治貴人失眠的奇花!寒魄蘭,鎖云山特產(chǎn)!
”守城的士兵兇神惡煞地過來驅(qū)趕。情急之下,
我指尖悄悄凝聚起一絲微弱的氣流(自從那次“渡藥”后,體內(nèi)總有些異樣),
輕輕點(diǎn)在花苞上。藍(lán)光微不可察地一閃,那士兵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皮一沉,
竟靠著墻根呼呼大睡起來。“此花…可是生于鎖云山?”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一個穿著樸素但氣質(zhì)沉靜的老嬤嬤站在我攤前,眼神銳利地打量著我?!罢恰!蔽尹c(diǎn)頭。
“老身是宮內(nèi)退隱的老宮女,身邊正缺個懂花的花匠,姑娘可愿隨我去都城?包食宿,
工錢另算?!彼Z氣溫和,眼神卻像探照燈。“自然愿意?!蔽颐翡J地察覺到一絲不尋常,
但還是應(yīng)下了。這是個機(jī)會。路上,我假裝不經(jīng)意地詢問:“嬤嬤見多識廣,
可知腰上系著銀鈴鐺的是什么人?方才在集市,被那么個人撞了,筐子都翻了,想問問來歷,
卻連人影都沒追上?!崩蠇邒叩纳裆蝗换秀绷艘幌拢S即壓低聲音:“那是巡天鑒的人。
一個記錄天象、調(diào)查異事的衙門。里面最年輕的執(zhí)事叫林鶴安,是個好人,
姑娘你若受了欺負(fù),盡管去找他。他是唯一肯真心幫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
”“多謝嬤嬤指點(diǎn)。”我垂下眼,心里卻翻江倒海。12作為老宮女的花匠,
我被安排在百花樓培育一種變異的寒魄蘭。這里靈氣似乎比別處濃郁,
我體內(nèi)的那股異樣感也越來越明顯。
一次在給花株滴血滋養(yǎng)時(我的血似乎能讓寒魄蘭長得更好),指尖的血珠落入泥土,
藍(lán)光微微流轉(zhuǎn)。幾只羽毛青翠的小雀不知從何處飛來,圍著我滴血的地方,
啄食著泥土中滲出的微光?!俺粤宋业幕?,可得替我辦點(diǎn)事呀?!蔽逸p聲說著,
手指拂過它們的羽毛。青雀們像是聽懂了一般,撲棱棱飛走了。幾天后,一只青雀飛回,
嘴里叼著一小片燒焦的紙頁,扔在我掌心。上面是殘破的字跡:「庚辰女未死…作為容器,
祭陣重啟…鎖云棄嬰…」紙角蓋著一個扭曲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印記——皇室玄冥圖騰!
收信人赫然寫著:巡天鑒執(zhí)事林鶴安!如同寒冬臘月被一桶冰水從頭澆下,我渾身僵硬,
眼眶瞬間酸澀發(fā)脹。容器…祭陣…鎖云棄嬰…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我的價值?
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但我死死咬住嘴唇,將它們逼了回去。不能哭。
看著那個猙獰的玄冥圖騰,一個大膽而可怕的猜想在我心中成型。我用血染了幾顆寒魄蘭籽。
我的血,似乎對擁有皇室血脈的人有特殊作用,能十倍地?fù)]發(fā)酒力。
我端著一杯摻了血籽的酒,走到老嬤嬤面前。“嬤嬤,”我聲音放得很輕,“您到底是誰?
”“老奴是…”她眼神開始迷離,“不對!本宮是…是殿下的親妹妹!”“嬤嬤,
”我湊近一步,聲音帶著蠱惑,“鎖云山的雪…冷么?”“冷啊…”老嬤嬤突然抓住酒杯,
渾濁的眼淚涌出來,聲音充滿了痛苦和悔恨,
“公主…是本宮對不住您啊——”她猛地指向窗外呼嘯的風(fēng)雪,
“那夜也是這般大雪…陛下說女嬰招玄冥…是災(zāi)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