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靈小小的身體晃了晃,那空靈威嚴的氣息如潮水般退去,金色的眼眸中陣法隱沒,重新變回清澈透亮。
他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而微弱。剛才的爆發(fā),顯然耗盡了他巨大的心力。
“哥哥……”聞靈的聲音又恢復(fù)了軟糯,帶著濃濃的疲憊和依賴,他伸出小手,想要抓住聞玄的衣角,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前軟倒。
聞玄動作快如閃電,一把將搖搖欲墜的弟弟抱入懷中。
他冰冷的手指迅速搭上聞靈的手腕,一股溫和卻帶著探查意味的靈力探入。
片刻后,他緊蹙的眉頭微微松開些許——只是力竭,并未傷及本源。
他抱著聞靈,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眾人,最后視線落在林寒身上,聲音冷得像淬了冰:“陣法裂痕已蔓延到三尺寬,最多一刻鐘便會徹底潰散,必須立刻出陣。
竹林里,被“堙滅”撕裂處,雖然核心已被摧毀,但仍有絲絲縷縷稀薄的黑氣在霧氣中游弋,如同伺機而動的毒蛇。
被凈化的那一道是最兇戾的主魂,但此地聚集的怨念死氣顯然遠未根除。更可怕的是,剛才的動靜,或許已經(jīng)驚動了此地更深層的東西。
“快!”林寒低吼一聲,再無半分之前的慵懶戲謔,渾濁的老眼精光四射,他周身熾熱的火靈領(lǐng)域并未完全收起,反而如同一盞移動的熔爐,強行驅(qū)散著前方越來越濃、試圖重新合攏的霧氣。
他一把抓住氣息萎靡、幾乎站立不穩(wěn)的李星的手臂,和林軒攙著向前疾行。
林軒喊道:“往右走”
花雅云也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恐懼,扶住旁邊一根翠竹站穩(wěn)。
陸修年折扇一展,當先開路,青色風(fēng)刃環(huán)繞身周,警惕地掃開前方殘余的稀薄霧氣:“跟我來!”
陳彩兒拉起還有些腿軟的傅雪,林軒也掙扎著爬起來,眾人不敢再有絲毫耽擱,緊跟在陸修年和林寒身后。
聞玄抱著疲憊昏睡的聞靈,沉默地走在隊伍最后,如同一道沉默的屏障。
他偶爾回頭,冰冷的目光穿透漸濃的霧氣,投向那片被“堙滅”肆虐過的竹林深處,眼中寒芒閃爍,似乎在確認著什么,又像是在警告著什么。
竹林幽深,霧氣未散。危機只是暫時退卻,前路依舊被未知的陰霾籠罩。
聞玄抱著陷入昏睡的聞靈,沉默地走在隊伍最后。他步伐看似不快,卻總能恰到好處地跟上隊伍,甚至有余余。
他挺拔的身影如同一道移動的界碑,將身后那片翻涌著不祥氣息的竹林隔絕開來。他冰冷的視線不時掃過兩側(cè)濃霧,每一次回眸,都帶著凜冽的警告意味,仿佛無形的劍氣在霧中犁過,讓那些蠢蠢欲動的陰影為之一滯。
前方的路在陸修年風(fēng)刃的切割和林寒火靈領(lǐng)域的灼燒下,艱難地開辟出來。
霧氣被強行排開,露出濕滑泥濘的地面和扭曲盤結(jié)的竹根,但兩側(cè)的濃霧如同擁有生命般,不甘地翻涌著、擠壓著,試圖重新吞噬這條狹窄的通道。
火光照耀下,霧氣中偶爾閃過一縷比周圍更深的暗影,帶著令人心悸的惡意窺伺著。
“再快些!”林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維持如此強度的火靈領(lǐng)域?qū)λ麃碚f也是不小的負擔(dān),尤其還要分心護著幾乎虛脫的李星。
“左前方,三十步,陣眼波動最弱!”林軒急促地喊道,他額角青筋跳動,顯然也在全力感知著陣法裂痕的位置。
花雅云緊抿著唇,臉色同樣不好看。她一手扶著翠竹借力,另一只手緊緊扣著幾枚碧綠的藥丸,隨時準備應(yīng)對突發(fā)狀況。
她的目光掃過隊伍,尤其在聞玄懷中的聞靈和萎靡的李星身上停留片刻,憂色更重。
陳彩兒幾乎是半拖半抱著傅雪。傅雪雙腿發(fā)軟,剛才直面“堙滅”核心的恐懼感仍未消散,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蹌蹌。
陳彩兒自己也是強弩之末,靈力消耗巨大,但她咬著牙,一聲不吭地支撐著同伴。
陸修年身姿依舊挺拔,但折扇揮舞間帶起的風(fēng)刃已不如最初那般凌厲迅捷,額角也滲出了細汗。
他不僅要開路,更要時刻警惕著霧氣中可能潛藏的襲擊。那絲絲縷縷殘留的黑氣,如同附骨之蛆,在風(fēng)刃的間隙中游弋,伺機尋找著防御的破綻。
咔嚓!
一聲輕微的脆響,來自隊伍右側(cè)的濃霧深處。聲音不大,卻像冰錐般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所有人的動作都下意識地頓了一下,心臟驟然收緊。
聞玄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滯,甚至連抱著聞靈的手臂都未曾晃動分毫。
但他那雙冰寒的眸子,瞬間鎖定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瞳孔深處仿佛有萬載玄冰在凝聚。一股比之前更加冷冽、更加純粹的無形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寒潮,無聲無息地向那片區(qū)域席卷而去。
濃霧猛地一滯,仿佛被凍結(jié)了一瞬。緊接著,那片區(qū)域傳來幾聲極其細微、帶著痛苦意味的嘶鳴,如同被燙傷的蟲子發(fā)出的哀嚎,隨即徹底沉寂下去,連翻涌的霧氣都平復(fù)了許多。
“別停!”聞玄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種奇異的穩(wěn)定人心的力量,“它在試探。抓緊時間?!?/p>
林寒低吼一聲,周身火焰猛地一漲,將前方試圖合攏的霧氣再次逼退數(shù)尺:“就是前面了!看到光了嗎?!”
眾人精神一振,奮力向前望去。在濃霧被火焰和風(fēng)刃撕開的盡頭,隱約可見一絲與竹林昏沉環(huán)境截然不同的、略顯稀薄的光亮!
那光亮雖然微弱,卻如同溺水者望見的燈塔,代表著生的希望!
“出口!”傅雪的聲音帶著哭腔,不知哪里來的力氣,腳步加快了幾分。
“快沖出去!”林軒也嘶聲喊道。
希望就在眼前,但危機感并未消失,反而因為目標的接近而更加緊繃。
誰也不知道,在徹底脫離這片被詛咒的竹林之前,那潛藏在深處的、被驚動的“東西”,是否還會發(fā)出致命一擊。
隊伍的速度驟然提升,每個人都爆發(fā)出最后的潛力,朝著那絲光亮發(fā)足狂奔。
陸修年的風(fēng)刃在前方交織成網(wǎng),林寒的火焰化作咆哮的怒龍開路。
林軒和林寒幾乎是架著李星在飛掠,花雅云和陳彩兒也全力催動靈力,拖著傅雪緊隨其后。
聞玄依舊在最后,他抱著聞靈,身影如一道黑色的流光,緊緊綴著隊伍。
他沒有再回頭,但周身散發(fā)出的那股冰冷、肅殺、拒一切邪祟于外的氣息,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他就像一把出鞘的絕世兇刃,鋒芒內(nèi)斂,卻足以震懾任何敢于在此時撲上來的魑魅魍魎。
濃霧在身后瘋狂涌動、扭曲,仿佛無數(shù)不甘的手臂伸向逃離的生靈。
那絲光亮越來越近,已經(jīng)能看清那是一個不規(guī)則的、邊緣不斷波動震顫的缺口——陣法裂痕!
生路,就在眼前咫尺!
噗——
如同穿過一層粘稠冰冷的水膜,又像是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沉重枷鎖,眾人只覺得身體一輕,腳下堅實的地面變成了光滑平整的石板。
昏沉壓抑的竹林霧氣瞬間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略顯幽暗但明顯正常、帶著古老木質(zhì)氣息的回廊空氣。
“呼…哈…”
粗重而劫后余生的喘息聲此起彼伏。陸修年第一個停下,折扇“唰”地收起,撐著膝蓋劇烈喘息,額頭的汗水沿著鬢角滑落。
林寒周身火焰倏然熄滅,那股迫人的熱浪消失,他松開李星的手臂,自己也踉蹌了一下,靠在一旁的廊柱上,胸膛劇烈起伏,渾濁的老眼疲憊不堪。
李星更是直接軟倒在地,雙目緊閉,徹底昏死過去。
“出來了…我們…出來了…”傅雪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眼淚終于忍不住涌了出來,是后怕,更是解脫。
林軒也一屁股坐倒,大口喘氣,臉色依舊蒼白?;ㄑ旁坪完惒蕛夯ハ鄶v扶著站穩(wěn),同樣滿臉疲憊,但眼中充滿了慶幸。
陳彩兒連忙俯身查看傅雪的情況:“雪姐姐,沒事了,我們安全了?!?/p>
聞玄是最后一個踏出陣法的。他抱著依舊沉睡的聞靈,腳步沉穩(wěn)地踏上回廊的青石。
他周身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肅殺之氣并未完全消散,目光銳利如鷹隼,第一時間掃視回廊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根梁柱的陰影。
確認暫時沒有異常能量波動后,他才略微放松了緊繃的肩線,但眼神中的警惕未曾減少半分。
他將聞靈小心地調(diào)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讓他小小的腦袋靠在自己堅實的臂彎里。
弟弟蒼白的小臉在脫離竹林后似乎恢復(fù)了一絲微弱的生氣,呼吸雖然依舊輕淺,但比之前平穩(wěn)了些許。
聞玄冰冷的手指輕輕拂開聞靈額前被冷汗粘住的碎發(fā),動作是與他氣質(zhì)截然不同的輕柔。
就在這時,聞靈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并未醒來,卻像是有某種模糊的感應(yīng),小腦袋在聞玄臂彎里無意識地偏了偏,清澈的眼眸在眼皮下似乎朝回廊深處、某個靠近墻壁的陰影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