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在大街上逛了一宿。
清晨,頂著混沌的大腦,我打開了家里的大門。
一開門,一個水果盤就兜頭朝我砸來。
我的頭被砸得嗡的一響,后腦勺撞到膩子墻上。
幾顆蘋果落到我腳邊,滾到門框旁,不動了。
我抱著頭蹲到地上,艱難睜眼,紅色的血模糊了我的視線。
“你這個惡心的東西!敗類!簡直就是畜生!“
父親的咒罵如同雨點砸到我背上。
我弓著身子,低著頭,看著自己視野中的一方地磚。
瑩白的瓷磚,綻出一滴滴暗紅色的血液。
“爸……”我聲音嘶啞,“發(fā)生什么事了?”
“你還有臉提!”
父親抄起一把掃帚就向我大步走來,走出幾步被人攔?。?/p>
“別這樣,爸?!?/p>
說話的人聲音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聽起來卻又通情達理。
他對我說:
“小魚,你年紀小,我是你姐夫,我們之間又什么都沒發(fā)生。”
他的語氣里帶上長輩對晚輩的寬容:
“至于你勾引我的這件事,我們就既往不咎了,好嗎?“
我雙耳轟鳴,不敢相信聽到的話,忍不住搖頭:
“姐夫,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只覺好笑,伸出手,用食指指著自己:
“你跟爸媽說,我勾引你?”
透過視野中的血色,我看見李戚然皺著眉,緩緩搖頭,像看著罪人的神父,用失望的口吻說:
“小魚,無論你做過什么,都要敢于承認,這樣才是好孩子,知道嗎?”
不等李戚然說完話,我媽的尖叫聲就傳來。
她大步走到我身邊,拽住我的領(lǐng)口,就把我的頭往墻上磕。
白色的墻面撞出一片片血花。
我媽邊撞我的頭,邊憤恨說:
“你這樣的賤人,為什么要出生在我們家?”
“去死,不如給我去死吧!”
我昏迷過去。
等再醒來,我在我家房門前躺著。
樓道里,有人正從我身旁經(jīng)過,用驚訝又恐懼的眼神看我。
我捂住頭,頂著強烈的眩暈感站起來,看向樓梯間的窗玻璃。
從倒影里,我見到了一個滿頭干涸血跡的鬼。
搖晃著走回我家緊閉的門前。
我下意識掏兜,裝鑰匙的口袋里空無一物。
我望著我家的門愣了半晌。
后知后覺,我被我爸媽扔出來了。
他們收走了我的鑰匙,放任流血昏迷的我躺在門外。
只是因為李戚然污蔑我的一席話。
扶著樓梯扶手,我艱難站起,往前走出一步,膝蓋一軟,整個人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重物滾落的聲音,聲控?zé)繇懥艘宦贰?/p>
我聽到不知是哪一戶的門打開,里面的人探頭出來查看情況,沒有看見滾下樓梯的我,他們一邊關(guān)門,一邊說:
“嚇死我了,聽動靜還以為是個人呢。”
關(guān)門聲響起,我最期望打開的那扇門,卻始終不動如山。
摸遍全身,只找到我的手機,手機屏不知道什么時候摔碎了。
我的手在發(fā)抖,順利解鎖,點開通訊錄,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聯(lián)系誰。
手里一分錢沒有,也沒有身份證,甚至沒法開個鐘點房,睡上一覺。
我一步步走上樓梯,爬上天臺。
天臺的風(fēng)很大,我身上破爛的衣服隨風(fēng)狂舞。
我站在天臺邊,閉上眼,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我有罪。
生而為同性戀,這就是我的原罪。
對姐姐的丈夫動心,更是我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孽。
我好像變得無比輕盈,在風(fēng)中飄搖,馬上要隨風(fēng)而去。
“小魚!”
我聽到有人喊我。
“小魚!你先下來,有什么誤會,我們慢慢講,好嗎?”
我回頭,看見了李戚然的臉,因為極度驚恐而微微扭曲。
“姐夫。”
我露出一個枯槁的笑:
“姐夫,為我感到高興吧?!?/p>
“這樣一個被所有人厭惡的我,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p>
我向后仰去。
風(fēng)聲自我耳邊呼嘯,戛然而止。
李戚然跪在天臺邊緣,不顧自己安危,伸手拉住了我:
“對不起,小魚,對不起?!?/p>
他艱難地向上拉我:
“我沒想到,你一直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p>
他喘著粗氣將我拽上來,如獲至寶一般緊緊抱住我。
我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珍重地抱過。
愣愣地,眼淚從我臉上滾落而下,我回抱住李戚然。
“小魚、小魚?!?/p>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纏綿:
“讓我做第一個愛你的人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