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孤走。”三個字。像驚雷。炸響在死寂的冷宮。沈清月猛地抬起頭!
那雙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里面布滿了猩紅的血絲!震驚!怨毒!難以置信!
還有一絲徹底崩潰的瘋狂![沈清月(破音尖叫)]:“不——!殿下!您不能帶她走!
她是賤婢!她是災星!是她克我!是她害我!她偷了我的鳳命!殿下!我才是您的月兒!
我才有鳳命!我才是…”她像瘋了一樣想撲過來??菔莸氖衷诳罩衼y抓。指甲縫里全是污垢。
涕淚橫流。狀若瘋魔。太子蕭景珩。連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掃向她。
仿佛那刺耳的尖叫只是煩人的蚊蠅。他身后侍立的兩名玄甲侍衛(wèi)。如同鬼魅般上前一步。
動作迅捷無聲。冰冷的刀鞘并未出鞘。只是交叉著。像一道鐵閘。穩(wěn)穩(wěn)地擋在了沈清月面前。
也擋住了她撲來的動作。和那歇斯底里的嚎叫。
沈清月被那冰冷的金屬和侍衛(wèi)毫無感情的眼神逼退。絕望地癱坐在地。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怨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死死釘在我身上。
仿佛要用眼神將我凌遲。太子依舊看著我。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剛才那場鬧劇從未發(fā)生。
[太子蕭景珩]:“能走嗎?”他的聲音依舊冰冷。聽不出情緒。我扶著冰冷粗糙的墻壁。
慢慢站起身。跪坐太久。雙腿早已麻木。像有千萬根針在刺。我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穩(wěn)。
手臂上那道傷疤。在動作牽扯下隱隱作痛。我低著頭。
看著自己赤著的、凍得發(fā)紫、沾滿污垢的腳。踩在冷宮冰冷骯臟的地面上。[沈?qū)嶿:“能。
”聲音依舊沙啞。卻異常平穩(wěn)。沒有激動。沒有惶恐。甚至沒有一絲即將脫離苦海的喜悅。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靜。太子似乎對我的反應很滿意。他極淡地勾了下唇角。
那弧度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太子蕭景珩]:“很好?!彼D(zhuǎn)身。
玄色的袍角在冰冷的地面劃過一道利落的弧線。沒有再看地上的沈清月一眼。
也沒有再看這囚禁了我三年的煉獄。仿佛這里的一切。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塵埃。
[太子蕭景珩]:“帶走?!薄笆?!”兩名侍衛(wèi)應聲。一左一右。如同沉默的影子。
站到了我的身側(cè)。沒有觸碰我。只是做出護衛(wèi)的姿態(tài)。我最后看了一眼這破敗的冷宮。
墻角那堆刻字石。最頂端那塊血字石。在昏暗的光線下。沉默地訴說著詛咒。
沈清月癱在門口。像一灘徹底腐爛的泥。那雙怨毒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仿佛要將我的身影刻進骨子里。我收回目光。沒有再看她。赤著腳。踩過冰冷骯臟的地面。
踩過散落的刻字碎石。一步。一步。跟在太子那挺拔而冷漠的身影之后。
跨出了冷宮那扇倒塌的、如同巨獸之口的大門。門外。是刺目的、慘白的冬日陽光。
還有一片狼藉、尚未清理干凈的宮道。積雪被踐踏得污濁不堪。
殘留著暗紅的血跡和刀劍的劃痕。濃重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
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那場宮變的慘烈。寒風卷著雪沫撲面而來。冰冷刺骨。
卻帶著一種久違的、屬于“外面”的氣息。不再是冷宮里那種腐朽絕望的霉味。
玄甲侍衛(wèi)沉默地跟在身后。腳步聲在空曠的宮道上回響。太子走在前面。背影挺拔。
玄色金紋的衣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像一面移動的、冰冷的旗幟。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只是沉默地走著。穿過一道道宮門。守衛(wèi)森嚴的宮門。在見到太子和他身后的玄甲衛(wèi)時。
紛紛無聲地跪地行禮。他們低垂著頭。目光卻帶著難以掩飾的驚疑和探究。
落在我這個赤著腳、穿著破爛、渾身臟污、如同乞丐般的女子身上。那些目光。像針一樣。
扎在我裸露的皮膚上。帶著鄙夷。帶著好奇。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我低著頭。
看著自己骯臟的赤腳。一步一個污濁的腳印。踩在光潔冰冷的宮磚上。
留下一個個刺眼的痕跡。與這富麗堂皇的宮殿格格不入。手臂上的傷疤。在寒風中隱隱作痛。
提醒著我來自何處。也提醒著我即將去往何方。不知走了多久。穿過多少重宮闕。終于。
在一座氣勢恢宏、守衛(wèi)森嚴的宮殿前停下。殿門上方。懸掛著黑底金字的匾額——承恩殿。
這里是太子的寢宮。殿門無聲地打開。
一股暖融融的、混合著上好銀絲炭和清雅熏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驅(qū)散了外面的嚴寒。
也讓我身上破爛的單衣和腳下的污穢。顯得更加不堪。太子邁步走了進去。
兩名玄甲侍衛(wèi)停在了殿門外。如同兩尊冰冷的石雕。我赤著腳。
站在承恩殿外光可鑒人的玉石臺階上。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殿內(nèi)溫暖如春。
殿外寒風刺骨。我像一個誤入仙境的乞丐。格格不入。
一名穿著體面宮裝、面容嚴肅的嬤嬤從殿內(nèi)快步走出。她看到臺階下的我。
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震驚和厭惡。但很快掩飾下去。她走到我面前。
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仿佛怕沾染上我身上的臟污和晦氣。
[管事嬤嬤(聲音平板)]:“姑娘隨老奴來?!彼龥]有稱呼。也沒有行禮。
語氣疏離而公事公辦。我跟著她。繞過正殿。走向?qū)m殿側(cè)后方一處僻靜的院落。一路沉默。
只有我赤腳踩在冰冷地面上的細微聲響。和嬤嬤刻意放輕卻依舊規(guī)律的腳步聲。
院落干凈整潔。幾間廂房。她推開其中一間的門。一股熱水和皂角的清新氣息傳來。
房間不大。陳設簡單。但極其干凈。地上放著一個碩大的、冒著騰騰熱氣的浴桶。
旁邊的小幾上。整齊地疊放著一套干凈素雅的衣裙。從里到外。一應俱全。
還有干凈的布巾和散發(fā)著清香的澡豆。[管事嬤嬤]:“請姑娘在此沐浴更衣。
太子殿下吩咐,梳洗完畢后,移步東暖閣?!彼f完。也不等我回應。便微微躬身。
退了出去。還帶上了門。動作干脆利落。房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和那個熱氣氤氳的浴桶。
溫暖的水汽彌漫開來。帶著皂角的清香。包裹著我。三年了。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實的暖意。
我走到浴桶邊??粗械褂吵龅淖约?。一張瘦削、蠟黃、布滿傷痕和污垢的臉。
一雙深陷的、黑沉沉的眼睛。像鬼。我慢慢地。一件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