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老宅的院子里，孫氏老太太正坐在藤椅上曬太陽。六十歲的她精神矍鑠，
手里攥著一把瓜子，眼睛時不時往大門口瞟。"媽，我回來了！"孫潔推開院門，
身后跟著兩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哎喲，我的乖女兒！"孫氏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
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小雅、小美，快讓奶奶看看，又漂亮了！
"她從口袋里掏出兩個紅包，硬塞到外孫女手里。孫想站在廚房門口，
手里還拿著削了一半的土豆。他四十出頭，頭發(fā)卻已花白，背微微佝僂著，
像個六十歲的老頭。"姐回來了。"他低聲打招呼。孫潔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聲，
挽著母親的手臂往堂屋走。兩個外孫女跟在后面，
其中一個不小心踢翻了孫想放在地上的土豆盆，卻連看都沒看一眼。
孫旺蹲在院子角落里劈柴，十六歲的少年瘦得像根竹竿，T恤上全是汗?jié)n。
他抬頭看了一眼熱鬧的堂屋，又低下頭繼續(xù)干活，木屑飛濺到他臉上，混著汗水刺得生疼。
"旺兒，去給你姑倒茶。"孫氏在堂屋里喊。孫旺放下斧頭，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走進(jìn)廚房。
父親孫想正在重新?lián)焓吧⒙湟坏氐耐炼?，手指上還有一道新鮮的刀傷。"爸，我來吧。
"孫旺接過父親手里的刀。"不用，你去招待她們。"孫想推了推兒子，
"你奶奶看見你在這偷懶又該罵了。"堂屋里，
孫氏正拉著外孫女們的手噓寒問暖："在學(xué)校吃得好不好？宿舍冷不冷？錢夠不夠花？
""奶奶，我想吃您做的紅燒肉了。"小雅撒嬌道。"好好好，奶奶這就去做！
"孫氏樂得合不攏嘴，轉(zhuǎn)頭看見孫旺端著茶進(jìn)來，臉立刻拉了下來，"磨蹭什么？茶都涼了！
"孫旺低著頭把茶放在姑媽面前，孫潔看都沒看他一眼，
繼續(xù)和母親抱怨自己丈夫最近工作太忙沒時間陪她。"男人都這樣，不像我們娘倆貼心。
"孫氏拍著女兒的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菲菲呢？我的小菲菲去哪了？
"七歲的孫菲從后院跑進(jìn)來，一頭扎進(jìn)奶奶懷里："奶奶！""哎喲我的小心肝！
"孫氏摟著小孫女，從口袋里摸出一塊巧克力，"奶奶特意給你留的，快吃。
"孫旺站在一旁，感覺胃里一陣絞痛。他已經(jīng)兩天沒吃過飽飯了，昨天因?yàn)槎喑粤艘煌腼垼?/p>
被奶奶用掃帚打了一頓，說他"浪費(fèi)糧食"。"旺兒，愣著干什么？去把后院的柴都劈了！
"孫氏瞪了他一眼。孫旺默默轉(zhuǎn)身往外走，經(jīng)過廚房時，看見父親正在殺雞。
孫想的手抖得厲害，雞脖子上的刀口歪歪斜斜，雞掙扎著，血濺得到處都是。"爸，我來吧。
"孫旺接過刀，利落地結(jié)束了那只雞的痛苦。孫想擦了擦濺到臉上的血，
輕聲說："你姑媽難得回來，你奶奶高興。"孫旺沒說話。他知道父親想說什么——忍一忍，
別惹奶奶生氣。從小到大，這句話他聽了無數(shù)遍。晚飯時，
孫氏把雞腿都夾給了外孫女和孫菲。孫旺和父親面前只有一碗青菜和幾塊雞脖子。"媽，
您太偏心了。"孫想終于忍不住小聲說。"啪！"孫氏把筷子拍在桌上，"我偏心？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要不是我，你們早餓死了！小潔每個月給我寄錢，
你們父子倆除了吃白食還會什么？"孫潔得意地笑了笑，給女兒們又夾了幾塊肉。
孫旺盯著碗里的青菜，突然想起了前世。那是個寒冷的冬夜，十歲的他餓極了，
偷偷煮了一小把米。被奶奶發(fā)現(xiàn)后，說他浪費(fèi)糧食，用燒火棍打得他皮開肉綻。那天晚上，
他哭著點(diǎn)燃了柴房..."旺兒？吃飯啊。"父親的聲音把他拉回現(xiàn)實(shí)。孫旺抬頭，
看見孫菲正沖他做鬼臉。這個被奶奶寵壞的小妹妹，從來不知道什么叫饑餓和疼痛。晚飯后，
孫旺去井邊打水，聽見后院有動靜。他悄悄走過去，看見孫菲正拿著一瓶東西往米缸里倒。
"你在干什么？"孫旺沖過去搶過瓶子，上面赫然寫著"百草枯"。孫菲一點(diǎn)也不害怕，
笑嘻嘻地說："奶奶說米生蟲了，讓我倒點(diǎn)藥。""這是毒藥！會死人的！
"孫旺氣得渾身發(fā)抖。"騙人！奶奶說這是殺蟲藥。"孫菲撇撇嘴，"我要告訴奶奶你兇我！
"孫旺死死攥著那個空瓶子，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同樣的米缸，同樣的饑餓，
同樣的...死亡。他仿佛又聞到了柴房燃燒的味道，聽到了自己前世絕望的哭聲。
"怎么了？"孫氏聽到動靜走過來，看到孫旺手里的瓶子，臉色一變，"旺兒！
你拿農(nóng)藥干什么？""奶奶，是菲菲...""閉嘴！"孫氏一把拉過孫菲護(hù)在身后，
"你竟敢冤枉我菲菲？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她抄起墻邊的掃帚就往孫旺身上打。
孫旺沒有躲。掃帚重重打在他背上、手臂上，火辣辣的疼。但比起前世的傷痛，
這算不了什么。"媽！別打了！"孫想沖過來攔住母親。"你看看你教的好兒子！
他想害死我們?nèi)遥?孫氏歇斯底里地喊著。孫旺抬起頭，
看著躲在奶奶身后沖他吐舌頭的孫菲，突然笑了。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只是這次，
下毒的人換成了被偏愛的那個。"我會離開。"孫旺平靜地說，"但走之前，
我想講個故事給你們聽。"他緩緩講述起前世的故事——一個被祖母虐待的男孩，
一次饑餓引發(fā)的悲劇，一場毀滅整個家庭的大火。當(dāng)他講到男孩在火中哭泣時，
孫菲突然尖叫起來。"閉嘴！閉嘴！"小女孩臉色慘白，像是聽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孫氏震驚地看著孫女："菲菲，你怎么了？""我...我夢到過..."孫菲顫抖著說，
"我夢到過火燒房子...還有...有個男孩在哭..."院子里一片死寂。
孫想扶著兒子搖搖欲墜的身體，孫潔和兩個女兒站在遠(yuǎn)處，臉上寫滿了恐懼。
孫旺擦掉嘴角的血，輕聲說："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奶奶，您的偏心，害了我們?nèi)恕?/p>
"那天下午，孫旺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家。臨走前，他把那口被下了毒的米缸砸得粉碎。
孫旺不知道的是，孫氏把那米用來煮飯，而孫菲吃的最多，孫潔和兩個女兒也吃最多。
孫想因?yàn)檎也坏絻鹤訉O旺，被打卻沒有吃上飯。2.孫想站在門口，
恍惚中看著兒子回來的背影，再睜眼卻沒有。孫想蹲在門檻上，從口袋里摸出皺巴巴的煙盒，
卻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空了。孫氏嘆了口氣，布滿皺紋的手在米缸里攪動著："孩子不打不成器，
你打那么重就對啦""對，可是沒有用！"孫想把空煙盒揉成一團(tuán)，狠狠扔向墻角，
"家里也不缺這點(diǎn)米，他把米缸砸了，你也別這么省了。"孫氏先把米缸碎片撿出，
把米裝進(jìn)袋子里，她不識字，把米裝進(jìn)了百枯草空袋子里。她沒在意，
孫旺走之前把米缸砸了，是因?yàn)槊妆粚O菲倒了百枯草。“出去，今天沒有你飯！
”孫想心里擔(dān)心兒子孫旺，怕他想不開，于是又出門去找。根本沒有心思吃晚飯。夕陽西下，
孫家的廚房飄出米飯的香氣。七歲的孫菲第一個跑進(jìn)廚房，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奶奶，
飯好了嗎？我好餓！""好了好了，小饞貓。"孫氏笑著盛了一碗飯遞給孫女，
"去叫你姑姑和姐姐們來吃飯。"孫菲捧著碗，迫不及待地扒了一口飯，米粒粘在嘴角。
她不知道，這一口飯里，藏著足以致命的毒藥。她也不知道，是她昨晚倒進(jìn)了百枯草。
孫潔帶著兩個女兒王美和王雅從外面回來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四十一歲的孫潔是孫想的妹妹，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狼吞虎咽的女兒們，
臉上露出疲憊的笑容。"媽，哥和小旺還沒回來？"孫潔問道。孫氏冷哼一聲："別管他們，
愛吃不吃！"孫潔皺了皺眉，但沒再多說什么。她盛了滿滿一碗飯，和女兒們一起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