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致命藥片我老婆是空姐，工友們都說我這個農(nóng)民工走了大運(yùn)。
直到兒子告訴我“叔叔抱著媽媽”。我摸著兜里的特效痛風(fēng)藥，
聽她溫柔勸我快吃新買的進(jìn)口藥。手機(jī)突然跳出短信：“吃那瓶藥就會死。
”我想起富豪情人遞藥給她時意味深長的眼神。咽下藥片那刻，
她如釋重負(f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我的手機(jī)正在同步錄屏，實時上傳云端。
---2 云端錄影凌晨一點剛過，停機(jī)坪的風(fēng)灌進(jìn)骨頭縫里。
林月嬌最后一個拖著箱子走下舷梯，VIP通道特有的明亮燈光落在她臉上，
一絲不茍的妝面被這光打得有些疲憊的蒼白。高跟鞋踩在地上，篤篤篤的響，
直到看見通道口那個身影。他幾乎快縮進(jìn)那件洗褪色的舊工裝外套里了，袖口磨得起了毛邊，
沾著些灰白干涸的泥點子，尤其顯眼的是那雙沾著頑固黃泥的舊膠鞋，
踩在光可鑒人的通道地面上，突兀得刺眼。他搓著手，黝黑的臉頰被深秋的夜風(fēng)吹得通紅，
可一看到她就咧開嘴笑，露出有些發(fā)黃的牙齒，眼睛彎成兩條縫：“老婆！
”武大程下意識就想迎上去，像平常那樣笨拙地替她提箱子。林月嬌腳步?jīng)]停，
行李箱的滾輪聲壓過了他帶著鄉(xiāng)音的喊，目光也只是在他身上輕輕一掠，沒泛起一絲波瀾，
反而皺著眉掃過他那雙格外醒目的泥鞋?！拔浯蟪蹋彼穆曇魶]什么溫度，“幾點了，
不睡你的覺跑來做什么？”他有些局促地頓了頓腳跟，泥點似乎更刺目了：“我來接你，
順道…順道幫西區(qū)的老陳他們頂了個搬設(shè)備的夜班，
束……”一股濃重的、屬于工地板房混合著廉價煙草和汗水的酸餿味鉆進(jìn)林月嬌靈敏的鼻腔，
她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精致的眉梢緊蹙，像被什么臟東西噎住。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想抬手掩住鼻子，半截又生生忍住，只迅速用眼角余光飛快地掃過左右。
“臟死了?！彼曇魤旱脴O低，像冰冷的刀子，不容分說拽過自己的拉桿箱，
“回去洗十遍澡也洗不掉你這身味！”高跟鞋踩地的節(jié)奏急促起來，把他和她之間，
劃開一道冰冷的距離。武大程臉上的笑容僵住，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默默地把剛抬起想幫她的手落下來，悄悄在沾滿泥污的褲管上擦了擦，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她。
工友們戲謔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大程！你小子真有本事，空姐老婆哎！
神仙老婆落到你家嘍！”那時他只會撓著頭嘿嘿地笑?？涩F(xiàn)在，
眼前那道挺直的、帶著不耐煩的纖細(xì)背影，和刺鼻的香水味混著泥腥味的荒誕氣息，
無聲地嘲笑著那聲“神仙老婆”。進(jìn)家門時，飯菜的余味和屋子本身的灰塵氣息撲面而來。
六歲的兒子小海像個小炮彈一樣從里屋沖出來：“爸爸！爸爸！
”武大程趕緊想蹲下去抱他：“兒子！看看爸給你帶了啥！
”他從鼓鼓囊囊的工裝口袋里費(fèi)勁地掏出那個包裝盒都被壓扁的小遙控飛機(jī)。兒子還沒拿到，
林月嬌的聲音像冰水一樣潑了下來：“又買這些破玩意兒？占地方又臟！武大程，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她一邊踢掉高跟鞋，一邊用手指戳著他，
“你這摳搜寒酸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跟你這人一樣，沒眼看！
”她重重坐到有些發(fā)黑的舊布藝沙發(fā)上，揉著踩著細(xì)高跟走了幾個小時、酸脹的腳踝，
抬眼看到丈夫還杵在那里，木訥粗糙得像屋里一件不合時宜的舊家具?！般吨陕?？
給我拿瓶冰水去啊！”聲音拔高，帶著慣常的煩躁和不耐。武大程放下遙控飛機(jī)，
低低應(yīng)了一聲：“這就去。”倒水時，他粗糙的手指摸著口袋里那瓶治痛風(fēng)的特效藥。
左腳踝又在隱隱作痛，白天扛設(shè)備蹬梯子時發(fā)作得差點從架子上栽下來。這藥貴得離譜，
是他咬牙從嘴邊省下的。他下意識地往褲袋深處按了按藥瓶堅硬的棱角，
好像能壓住那陣煩人的鈍痛。這瓶藥幾乎耗盡了他半個月的煙錢，
他默默咽下一點粗糲的苦澀。夜很深了，武大程坐在客廳小破板凳上揉著又僵又痛的腳踝時，
林月嬌打著電話，帶著笑意的嗓音斷續(xù)傳來?！班拧莻€新開的法餐廳？
真的呀……好貴呢……”武大程嘆了口氣。他摸出那瓶藥，擰開瓶蓋，
塑料瓶里小藥片沙沙地響。他捏出一粒，沒有水，就這么干咽下去。藥片刮過喉嚨，有點苦。
他看著藥瓶標(biāo)簽上復(fù)雜拗口的化學(xué)名詞，和那令人牙疼的價格，又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喉嚨里還殘留著那點藥片的苦味。真是一粒就是一點血汗。周六上午，難得的休息日，
陽光懶散地灑在狹小凌亂的客廳。小海光著腳丫，舉著爸爸新買的那個塑料遙控飛機(jī)，
“嗚嗚嗚”地滿屋子瘋跑。林月嬌正對著電視屏幕上一件香奈兒套裙的廣告反復(fù)回放，
手指百無聊賴地劃過手機(jī)屏幕。小海突然跑到她腳邊，仰起頭，小鼻子皺著：“媽媽！
你和那個叔叔，為什么要抱在一起？”孩子的聲音清脆，毫無顧忌，“叔叔的衣服好香香的，
像花花，和爸爸的汗味一點都不一樣！”遙控飛機(jī)撞在墻上的聲音清脆。
原本癱在客廳舊沙發(fā)上揉腳的武大程，手一下子僵在那里。
痛風(fēng)帶來的尖銳疼痛似乎一瞬間被抽走了，只剩下一片空茫的麻。
林月嬌像被毒蝎子猛地蜇了一下，整個人瞬間繃緊。她霍地轉(zhuǎn)過身，
聲音尖銳得變了調(diào)：“胡說什么呢你！”她臉漲紅了，不是害羞，而是洶涌的、狼狽的怒火。
她狠狠剜了孩子一眼，“吃你的糖去！”孩子被嚇得一哆嗦，遙控飛機(jī)掉在地板上，
“噠”地一聲輕響?？蛷d的空氣驟然凝固了。武大程艱難地把僵直的目光從腳踝挪開，
看向妻子。林月嬌胸口微微起伏著，眼神與他撞上的一剎那，掠過一絲明顯的心虛和慌亂，
但隨即被更強(qiáng)硬的怒意覆蓋。她猛地站起身，高跟鞋咚咚咚地敲打著地面，
徑直走到小海面前，不由分說地拽住他的胳膊就往臥室拖?！靶『⒆蛹壹业膩y嚼舌根！
罰你在里面好好待著！反??！”她聲音又冷又硬。房門“砰”地一聲重重關(guān)上，
將孩子的哭鬧聲悶悶地隔在里面，同時也關(guān)掉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氣息。
武大程獨(dú)自留在客廳的靜默里。腳踝的痛楚清晰地卷土重來，這一次，
帶著針扎般的酸楚刺向心口。他慢慢彎下腰，顫抖著撿起兒子掉在地上的遙控飛機(jī)。
廉價的塑料機(jī)翼上，裂開了一道細(xì)細(xì)的縫。腳踝的劇痛卷土重來，
像有一把生銹的鈍刀在骨頭縫里來回切割。武大程額頭很快沁出一層冷汗，
連吸氣都帶著短促的嘶聲。他摸索著拿出那瓶熟悉的特效藥，
手指因為用力握緊瓶身而微微發(fā)抖。“當(dāng)啷啷——”一陣風(fēng)鈴般的輕響。
另一只涂著精致裸色指甲油的手伸了過來，將一只全新的藥瓶放在他手邊的舊茶幾上，
瓶身是磨砂質(zhì)感，沒有任何中文標(biāo)簽，只有幾行彎彎曲曲的英文花體字?！斑?，快吃這個。
”林月嬌的聲音貼著耳邊響起，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摻了蜜似的軟糯溫柔，
每一個音節(jié)都甜得發(fā)膩，“我昨天特意跑了好幾家醫(yī)院才問到的，趙公子幫忙弄來的，
真正原裝進(jìn)口的特效藥！一粒就見效，可金貴了，快吃，吃了就不疼了?！彼┥頊惤?，
一股高級香水的冷冽花香混著她溫?zé)岬臍庀⒎髟谒鳖i的皮膚上，有點癢。她拿起新藥瓶，
蔥根般白皙纖細(xì)的手指擰開蓋子，輕輕倒出一粒晶瑩剔透的小藥片，指尖拈著，
殷勤地送到他唇邊。那過于殷勤的舉動，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像獵人屏息凝神地將誘餌遞到野獸的嘴邊。武大程喘著粗氣，抬起頭。汗水流進(jìn)眼睛里，
視野有些模糊。他盯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往日刻薄的線條此刻被精心偽裝的柔和覆蓋。
他動了動干裂的嘴唇，手在口袋里碰到那瓶幾乎已經(jīng)吃空的特效藥。他想拒絕，
喉嚨里火燒火燎般灼痛。舊藥瓶子在口袋里硌著大腿。就在武大程干燥的嘴唇猶豫地微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