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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那股味兒,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福爾馬林混著舊書頁的灰塵,再摻點消毒水,一股腦兒往鼻子里鉆,齁得人腦仁疼。冷白色的燈光從頭頂潑下來,照得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不明組織慘白慘白的,活像進了什么科幻片里的外星人標(biāo)本庫??諝饽郎酶鷥鲎×艘粯?,就剩下中央空調(diào)在那“嗡嗡嗡”地哼唧,像個喘不上氣兒的老頭兒。

我,林默,985法學(xué)院光榮的在讀牲口一枚,此刻正像個賊似的,縮在法學(xué)院女神教授蘇晚那間堪比小型博物館的獨立實驗室角落里。

為啥?因為我家這位高嶺之花、以嚴(yán)謹(jǐn)刻薄聞名全校的蘇教授大人,昨晚又雙叒叕“忘”了帶鑰匙,短信轟炸我,勒令我這個“剛好”在圖書館(其實是在峽谷激戰(zhàn)正酣)的“閑人”,立刻、馬上、now,給她把備用鑰匙送到實驗室來。

淦!這都第幾回了?我嚴(yán)重懷疑她就是故意折騰我,看我頂著雞窩頭、踩著人字拖在校園里狂奔的樣子能給她提供某種變態(tài)的愉悅感。

我貓著腰,在一排排頂天立地的金屬資料柜后面艱難穿行,跟玩真人版掃雷似的,生怕碰倒哪個架子,上面那些泛黃的、一看就比我爺爺歲數(shù)還大的法學(xué)典籍能直接把我活埋了。這地方,除了蘇晚本人和她帶的幾個博士生,平時連只耗子都嫌這兒太壓抑,不愿意來。

“真是服了,鑰匙放哪兒不好,非得塞這鬼地方……”我嘴里碎碎念,眼睛跟探照燈似的掃過她那張巨大、整潔得令人發(fā)指的原木辦公桌。桌面干凈得能當(dāng)鏡子照,就擺著一臺銀灰色的MacBook Pro,幾本硬殼精裝書壘得跟豆腐塊似的,外加一個插著幾支簽字筆的磨砂黑筆筒,愣是找不到一絲人味兒。

抽屜!對,肯定是塞抽屜里了。我伸手就去拉她左手邊那個帶鎖的文件柜抽屜——紋絲不動。嘖,鎖著呢。

目光轉(zhuǎn)向右邊那個稍微矮胖點的雜物抽屜。這個沒上鎖。我捏住冰涼的金屬拉手,輕輕往外一拽。

“咔噠?!?/p>

抽屜滑開的聲音在死寂的實驗室里格外刺耳,嚇得我脖子一縮,下意識地左右瞄了瞄,確認(rèn)沒人,才松了口氣。里面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但還算有點條理:幾盒沒開封的黑色中性筆芯,一沓印著法學(xué)院抬頭的便簽紙,幾包獨立包裝的消毒濕巾……還有一盒,呃,岡本?

我眼皮跳了一下。這玩意兒出現(xiàn)在蘇晚的實驗室抽屜里?畫風(fēng)有點清奇啊。雖然她是我法律意義上的老婆,雖然我們偶爾(頻率低得可憐)也會履行一下夫妻義務(wù),但這東西,按慣例不都該是我負(fù)責(zé)采購、并且妥善保管在我宿舍那個帶鎖的小鐵盒里的嗎?她這兒怎么還有存貨?而且還是……超大盒裝的?我最近好像沒買過這個型號吧?

一種極其詭異、極其不祥的第六感,像條冰冷的毒蛇,“噌”地一下順著我的脊椎骨往上爬。后頸窩的汗毛瞬間全體起立。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了爪子,把那盒藍白相間的盒子撈了出來。入手很輕,感覺沒剩幾個了。包裝盒有點舊,邊角都磨得起毛了。我捏著盒子晃了晃,里面幾個小包裝袋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

心跳莫名開始加速,咚咚咚地敲著鼓點。

我深吸了一口那混合著福爾馬林和舊書頁的詭異空氣,試圖讓自己冷靜點。林默,你特么想啥呢?不就是盒套嗎?至于嗎?

手指有點發(fā)僵,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微顫,撕開了盒子頂部的封口。里面躺著三個孤零零的鋁箔小包裝袋。我捏起其中一個,湊到眼前,借著那慘白刺眼的頂燈,瞇起眼,仔仔細細地看。

鋁箔包裝的正面,印著岡本的logo和使用說明,平平無奇。翻過來,看背面……燈光下,某個極其細微、極其容易被忽略的異常點,猛地刺進了我的瞳孔!

在鋁箔包裝邊緣,靠近鋸齒撕開線旁邊,一個極其微小的、針尖大小的孔洞!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幻覺?我使勁眨了眨眼,甩甩頭,又湊近了些,鼻子都快貼到包裝袋上了。不是眼花!那孔洞邊緣極其光滑,絕非運輸擠壓能造成的破損,更像是……被某種極其尖銳纖細的東西,刻意扎穿的!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嗖”地一下直沖天靈蓋!凍得我四肢百骸都僵硬了。頭皮發(fā)麻,全身的血液好像在這一瞬間全特么涌到了腦子里,嗡嗡作響,蓋過了空調(diào)那煩人的“嗡嗡”聲。

我哆嗦著手指,飛快地把另外兩個小包裝袋也捏了出來,舉到燈下。

第一個,背面,同樣的位置,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針孔!

第二個,翻過來……針孔!

三個!三個都有!

那針孔在慘白的燈光下,像三只充滿惡意的、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無聲地嘲笑著我的愚蠢。

“嗡——”

腦子徹底炸了!一片空白之后,是滔天的怒火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像火山熔巖一樣“轟”地噴發(fā)出來,瞬間燒光了我所有的理智!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眼前發(fā)黑,幾乎喘不上氣。

蘇晚!

我老婆!法律系的明星教授!無數(shù)學(xué)生(包括曾經(jīng)的我)心目中的高嶺之花!她、她居然……居然在她的實驗室里,用針!把她自己抽屜里的避孕套!給!扎!了!眼!兒!

為什么?!

一個冰冷刺骨、帶著劇毒的答案,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意識深處:她想要孩子!或者說,她背后的某些人,想要一個孩子!一個綁住我的工具?一個……她白月光的替身?或者別的什么惡心的目的?

而為了這個目的,她不惜用這種下作、卑劣、近乎犯罪的手段!在我這個985在讀、前途未卜、連自己都養(yǎng)得磕磕絆絆的“丈夫”毫不知情、也絕對不可能同意的情況下!

巨大的背叛感和屈辱感像海嘯一樣將我吞沒。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惡心得我差點當(dāng)場吐出來。捏著那三個燙手山芋般的小包裝袋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指節(jié)泛白,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呵……呵呵……”喉嚨里不受控制地溢出幾聲干澀、嘶啞的冷笑。在這寂靜得如同墳?zāi)沟膶嶒炇依?,顯得格外瘆人。

蘇晚啊蘇晚,你可真是我的好教授,好老婆!玩得真他媽夠花!夠狠!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情緒猛地沖上頭頂,燒得我雙眼發(fā)燙。去他媽的備用鑰匙!去他媽的送鑰匙!我現(xiàn)在只想殺人!

“砰!”

一聲巨響炸開!是我失控的拳頭狠狠砸在面前冰冷的金屬資料柜上!沉悶的撞擊聲在密閉空間里回蕩,震得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都跟著“嗡嗡”地哀鳴起來。

指骨傳來的劇痛,遠不及心口那被撕裂的萬分之一。

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瀕臨瘋狂的困獸,胸膛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抽屜里那盒罪惡的岡本,還有那三個刺眼的、帶著針孔的鋁箔包。

孩子?想要孩子?!

行啊,蘇晚。

我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實驗室慘白的天花板,仿佛能穿透層層阻隔,看到那個此刻不知在何處、永遠優(yōu)雅從容的女人。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猙獰的弧度,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裹挾著冰碴子和血腥味:

“想玩陰的?想要孩子?問過老子這個985在讀‘牲口’的意見沒?!”

冰冷的怒火在血管里奔涌,燒得我指尖都在發(fā)麻。我一把抓起桌上那盒罪惡的岡本,連同那三個鐵證如山的鋁箔包,粗暴地塞進自己衛(wèi)衣寬大的口袋里。動作太大,口袋邊緣被扯得發(fā)出一聲細微的撕裂聲。

去他媽的備用鑰匙!去她媽的蘇教授!

我像一陣裹著冰碴子的狂風(fēng),“哐當(dāng)”一聲撞開實驗室沉重的門,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門板砸在墻上,又彈回來,發(fā)出空洞而憤怒的回響,很快被走廊死寂的黑暗吞沒。


更新時間:2025-08-10 15: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