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地毯厚得像吸聲棉。我踩在上面,高跟鞋跟陷進(jìn)去半寸,拔出來時帶起細(xì)碎的纖維。
鼻腔里竄進(jìn)來的味道太熟悉了——古龍水混著酒氣,是張總身上那股子廉價又霸道的味道。
上一世我就是被這味道裹著,拖進(jìn)消防通道的?!靶√K來得挺早。
”張總的聲音從背后冒出來,我肩胛骨瞬間繃緊,像被針扎了似的。轉(zhuǎn)身時我故意晃了下,
絲綢襯衫的領(lǐng)口往下滑了半寸。不是故意勾引,
是想讓他看見我鎖骨上那道淺疤——上一世被他推在墻角撞的?!皬埧傉f笑了。
”我抬頭時睫毛顫得恰到好處,余光瞥見他眼鏡片后面的瞳孔縮了縮,“您的局,
我哪敢遲到。”他果然往我領(lǐng)口瞟,喉結(jié)動了動?!昂贤氖拢彼芭擦税氩?,
走廊的暖光燈在他頭頂打出陰影,把臉上的褶子照得像溝壑,“房里談方便。
”我突然笑出聲,不是那種怯生生的笑,是扯著嘴角,眼睛卻冷著的笑。這笑把他弄懵了。
上一世我這時候早嚇得渾身發(fā)抖,只會說“張總請自重”。但現(xiàn)在我知道,怕沒用。
我往前湊了湊,故意讓襯衫領(lǐng)口再敞點,能看見里面貼身的吊帶。距離他的手只剩兩指寬時,
突然停住?!皬埧?,”我的聲音軟得像棉花,吐氣時特意往他耳邊送,“您領(lǐng)帶歪了。
”他愣了下,下意識去摸?!吧洗卧诓杷g,”我盯著他的手,
看著那只肥膩的手指在領(lǐng)帶上胡亂蹭,“您也是這么歪著領(lǐng)帶,
跟我說‘劇本細(xì)節(jié)得脫了衣服聊’?!弊詈笠粋€字落地時,我猛地后退半步。
距離拉開的瞬間,我清楚看見他脖子上的青筋爆了?!澳闼麐屖裁匆馑迹?/p>
”他的假笑掛不住了,聲音壓得像砂紙磨鐵?!皼]什么意思啊。
”我掏手機(jī)時故意把動作放慢,屏幕亮起來的瞬間,直播鍵已經(jīng)按了下去。鏡頭悄悄對著他,
“就是覺得張總貴人多忘事,幫您回憶回憶?!弊呃缺M頭的電梯“?!钡仨懥?。
林芊芊穿著露背裙跑過來,看見我們立刻擺出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晚晚你怎么跟張總說話呢!”她伸手就想來拉我,指甲上的亮片晃眼,
“張總肯帶我們玩是給臉,快道歉!”我甩開她的手,力道大得讓她踉蹌了下。
這一下也在直播鏡頭里?!暗狼??”我把手機(jī)往張總面前舉了舉,
屏幕上已經(jīng)有幾十條彈幕在刷,“不如讓大家評評理,張總說進(jìn)房談合同,是談哪條?
是‘陪睡換女三’那條,還是‘不聽話就雪藏’那條?”林芊芊的臉“唰”地白了,
比張總的還白。上一世就是她,轉(zhuǎn)頭就跟張總說“蘇晚就是裝純,私下玩得野”。
“蘇晚你瘋了!”她想去搶我手機(jī),“你知道這對公司影響多大嗎?”“公司?”我笑了,
笑得眼淚都快出來,“哪個公司?是拿藝人身體換資源的公司,
還是把‘潛規(guī)則’當(dāng)企業(yè)文化的公司?”張總的手突然伸過來,不是搶手機(jī),是想扇我耳光。
我早有準(zhǔn)備,側(cè)身躲開時故意往他懷里撞了下——當(dāng)然沒撞上,差半寸時擰身避開。
但這一下夠了。直播鏡頭里,他那副惱羞成怒想打人的樣子,看得清清楚楚。彈幕瞬間炸了,
從幾十條沖到幾千條。“臥槽這不是張扒皮嗎?”“林芊芊這綠茶樣絕了”“小姐姐快跑!
”我沒跑。我看著張總氣得發(fā)抖的手,看著林芊芊急得快哭的臉,突然覺得渾身通暢。
上一世吞安眠藥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永遠(yuǎn)熬不過那個晚上。但現(xiàn)在我站在這里,
踩著同樣的地毯,聞著同樣的臭味,卻覺得每口氣都吸得痛快?!皬埧?,
”我把手機(jī)揣回兜里,鏡頭還在錄著,“房就不進(jìn)了?!蔽彝劳ǖ雷?,
每一步都踩得很穩(wěn)。“合同我不要了?!弊叩酵ǖ篱T口時,我回頭看了眼。
張總和林芊芊還僵在原地,像兩尊可笑的雕像。“但有些賬,”我的聲音不大,
卻足夠讓他們聽清,“得慢慢算?!蓖崎_消防門的瞬間,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機(jī)。
那是上一世被張總搶走,又被清潔工撿到還我的手機(jī)。里面存著他威脅我的錄音,
存著林芊芊跟他分贓的聊天記錄。上一世我懦弱,把這手機(jī)藏起來不敢用。但這一世,
我要讓這些東西,像這消防通道里的聲控?zé)粢粯?。只要我跺跺腳,就能亮得刺眼。
我靠在冰冷的門板上,聽著外面張總氣急敗壞的吼聲,聽著林芊芊假惺惺的勸架聲。
直播還在繼續(xù)。手機(jī)在口袋里震動,是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需要幫忙嗎?”我笑了。
看來這一世,不止我一個想讓他們完蛋。走廊里的燈光還暖著,但我知道,有些人的好日子,
該涼了。張總的吼聲在走廊里撞出回聲?!疤K晚你敢耍我?”他肥膩的手指著我,
西裝袖口崩開顆紐扣,“你信不信我讓你在圈子里永遠(yuǎn)混不下去?
”我靠在消防通道的門上沒動,直播手機(jī)還揣在兜里,鏡頭正對著走廊。
剛才那幾下已經(jīng)夠精彩了,彈幕肯定炸了鍋。林芊芊突然撲過來抓住我的手腕,
指甲掐得我生疼?!巴硗砟銊e任性啊!”她眼眶紅得像染了色,聲音卻尖得像指甲刮玻璃,
“張總在業(yè)內(nèi)是什么地位?你得罪他,我們?nèi)径家姑?!”“我們公司?/p>
”我盯著她露背裙上的拉鏈,想起上一世她就是穿著這條裙子,在慶功宴上跟張總眉來眼去,
“是你拿我資源去討好他的公司嗎?”林芊芊的臉?biāo)查g僵住,手也松了。張總突然笑了,
笑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豬。“小蘇啊,”他摸了摸歪掉的領(lǐng)帶,語氣又軟下來,
帶著股黏糊糊的惡心,“年輕人氣盛我懂。這樣,你跟我進(jìn)房,咱們好好聊,
之前的事我當(dāng)沒發(fā)生過。”他往房間方向退了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
門縫里透出暖黃的光,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上一世我被他推進(jìn)去后,
看見茶幾上擺著兩杯紅酒,其中一杯邊緣還沾著口紅印,不是我的?!斑M(jìn)房可以。
”我突然開口,林芊芊和張總都愣了。直播間的彈幕肯定更瘋了。我慢悠悠地掏出手機(jī),
舉到他們面前晃了晃,鏡頭還在對著他們?!暗瞄_著直播聊。”我笑得比他們還假,
“讓大家看看張總是怎么‘指導(dǎo)’新人的,也算給后輩們做個榜樣?!睆埧偟哪槒氐缀诹耍?/p>
像塊燒透的炭。“蘇晚!”他吼出聲,走廊盡頭的感應(yīng)燈被震得閃了兩下,
“你別給臉不要臉!”“臉是自己掙的,不是別人給的?!蔽彝白吡藘刹?,
故意停在他面前半尺遠(yuǎn)的地方。這距離剛剛好,能聞到他身上更濃的酒氣,
能看見他鼻孔里的黑毛,卻又夠不著我?!皬埧傄怯X得我給臉不要臉,
”我抬眼時特意眨了下,睫毛掃過下眼瞼,語氣卻冷得像冰,“那上回在茶水間,
是誰抱著我的腰說‘給我一次,以后資源隨便挑’?”“你他媽放屁!”張總急了,
伸手就要來捂我的嘴。我早有準(zhǔn)備,側(cè)身躲開時故意撞在林芊芊身上。她“啊”地叫了一聲,
往后倒的時候,手腕上的手鏈掉在地毯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是條細(xì)鉑金鏈,
吊墜是個小小的“芊”字。上一世我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是林芊芊說“姐妹款”送我的。
后來我被雪藏,去她公寓想找她問清楚,看見她把那條鏈子扔在垃圾桶里,
跟張總說:“蘇晚那蠢貨,真以為我拿她當(dāng)朋友?”我彎腰撿起鏈子,捏在指尖把玩。
“芊芊這條鏈子真好看。”我的聲音不大,剛好能讓張總聽見,“跟我那條一樣呢??上О。?/p>
我的那條被人扔進(jìn)垃圾桶了?!绷周奋返哪槹椎孟窦?,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張總大概是看出不對勁了,突然換了副嘴臉,拍著我的肩膀說:“小蘇你誤會了,
我跟芊芊就是兄妹情,她年輕不懂事,你別往心里去?!彼氖謩偱龅轿业募绨?,
我就像被燙到一樣跳開。“張總還是別碰我了。”我舉起手機(jī)晃了晃,
屏幕上的彈幕已經(jīng)刷成了墻,“不然大家該以為我們有什么了?!边@時候,張總的手機(jī)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變了變,走到走廊盡頭去接。雖然聲音壓得低,
但我還是聽清了幾個字:“王總……沒搞定……那丫頭瘋了……”王總?我心里咯噔一下。
上一世我被封殺后,頂替我角色的那個新人,簽約的公司老板就姓王。當(dāng)時我還以為是巧合,
現(xiàn)在看來……林芊芊趁張總打電話,偷偷湊到我身邊,
聲音壓得像蚊子哼:“蘇晚算我求你了,別鬧了行不行?王總也在這棟樓,要是讓他知道了,
我們倆都得完!”我看著她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突然覺得好笑?!拔覀儌z?
”我故意提高了點音量,“芊芊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可沒跟張總說‘只要能紅,陪睡也行’。
”張總掛了電話沖過來,臉色鐵青得像要吃人:“蘇晚你到底想怎么樣?”“我不想怎么樣。
”我把鏈子塞回林芊芊手里,轉(zhuǎn)身往消防通道走,“就是突然覺得,這圈子太臟,我不混了。
”“你以為你說不混就不混?”張總追上來,肥臉幾乎貼到我后腦勺,“你今天把我惹急了,
我讓你走不出這酒店!”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走廊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陰影,
看起來像頭被惹毛的野豬?!皬埧傔@話是想威脅我?”我掏出另一部手機(jī),
就是那部存著錄音的舊手機(jī),舉到他面前晃了晃,“巧了,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
就喜歡錄音?!睆埧偟难劬λ查g瞪得像銅鈴?!澳恪沅浺袅耍俊彼f話都結(jié)巴了。
“不止哦?!蔽倚Φ孟裰煌敌鹊呢?,“還有芊芊跟你討價還價,說只要把我弄走,
她愿意‘多陪你幾次’的聊天記錄呢?!绷周奋贰巴邸钡匾宦暱蘖顺鰜?,蹲在地上捂著臉。
就在這時,電梯“?!钡匾宦曈珠_了。這次走出來的是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四十多歲,
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沒什么表情,卻透著股生人勿近的氣場。張總看見他,臉色更白了,
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王……王總,您怎么來了?”王總沒理他,徑直朝我走來。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像在看一件商品。我心里咯噔一下,握緊了手里的舊手機(jī)。
這就是林芊芊說的王總?他來干什么?王總走到我面前,停下腳步。
距離比我跟張總剛才的距離還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和張總的古龍水味完全不同,
卻同樣讓人不舒服?!疤K小姐。”他開口了,聲音低沉,“我是王建軍?!蔽覜]說話,
只是盯著他?!皬埓蠛W鍪虏坏氐?,”他突然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
“讓你受委屈了?!边@話讓我愣住了。張總站在旁邊,臉色白得像紙,大氣都不敢出。
王建軍又往前走了半步,幾乎要貼到我身上。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落在我額頭上,
帶著雪茄的味道?!安贿^,”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
“蘇小姐手里的東西,怕是留不住了?!蔽业男某亮讼氯?。他怎么知道我有錄音?
難道林芊芊跟他說了?還是……王建軍突然抬手指了指我的口袋,那里揣著直播的手機(jī)。
“直播開了這么久,”他笑得意味深長,“該關(guān)了吧?”我下意識地摸向口袋。就在這時,
消防通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穿著清潔工制服的阿姨走出來,手里拿著拖把,
看見我們愣了一下。是上一世撿到我手機(jī)的那個阿姨!我的心跳瞬間加速。
阿姨看見我手里的舊手機(jī),眼睛亮了一下,突然開口:“姑娘,這手機(jī)是不是你的?
上次在樓梯間撿到的,一直想還給你呢!”張總和王建軍的臉色同時變了。我看著阿姨,
又看了看臉色鐵青的王建軍,突然明白了。原來上一世,阿姨不是碰巧撿到我的手機(jī)。
原來一直有人在幫我,只是我知道得太晚了。王建軍的眼神冷了下來,像淬了冰?!翱磥?,
”他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蘇小姐今天是鐵了心要魚死網(wǎng)破了。
”我握緊了手里的舊手機(jī),指節(jié)泛白。魚死網(wǎng)破?不。這一世,我要讓他們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