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屏幕上跳動的直播預(yù)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三年了。顧彥深那張?zhí)搨蔚哪槪?/p>
每天都在全網(wǎng)刷屏。他穿著手工定制的西裝，袖口別著我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禮物，
對著鏡頭笑得深情款款。“家人們，這款香水，是晚晚生前最愛的味道?！薄懊看温劦?，
都像她還在我身邊?！睆椖焕锼查g炸開一片心疼。“顧總太深情了！
”“蘇晚在天上肯定也看著呢?！蔽夷闷鹱郎系拿拦さ?，在手腕內(nèi)側(cè)輕輕劃了一下。不疼。
三年前那場車禍，碎玻璃割斷的不僅是我的喉嚨，還有痛覺神經(jīng)。老護工說我命大，
從太平間拉回來時，全身只剩這雙眼睛還能動?，F(xiàn)在這雙眼睛，正透過倉庫里昏暗的燈泡，
映出屏幕上顧彥深無名指上的婚戒。那是我用三年工資給他定制的，
內(nèi)側(cè)刻著我們的名字縮寫。他居然還戴著。真惡心。手機突然震動，
是匿名郵箱發(fā)來的消息：“目標(biāo)已進入星光商場3樓，正在直播賣圍巾?！蔽谊P(guān)掉直播頁面，
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破舊的行李箱。里面是老護工給我準(zhǔn)備的新身份——倉庫管理員阿晚，
身份證上的照片是整容后的臉，唯獨這雙眼睛，醫(yī)生說動不了手術(shù)。也好。總要留點念想，
讓他認(rèn)認(rèn)清楚。換衣服時，鏡子里的人陌生得可怕。臉頰上有道淺淺的疤痕，
從太陽穴延伸到下頜，是車禍時留下的。老護工說這樣好，
沒人會把我和那個曾經(jīng)被顧彥深捧在手心的蘇晚聯(lián)系起來。我套上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
抓起桌上的錄音筆塞進外套口袋。出門時，巷口的流浪貓蹭了蹭我的褲腿。
這是我三年來唯一的朋友。商場里人潮涌動，顧彥深的直播臺被圍得水泄不通。
他正拿著一條酒紅色圍巾，對著鏡頭比劃：“這條圍巾，晚晚織了整整三個月，
冬天總圍著它給我煮姜湯?！蔽艺驹谌巳和鈬粗讣鈩澾^圍巾的流蘇，
動作溫柔得能掐出水。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我發(fā)燒躺在床上，他摔門進來，
把這條圍巾扔在我臉上?！疤K晚，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個什么東西？”“整天圍著灶臺轉(zhuǎn)，
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我顧彥深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他的呼吸噴在我臉上，
帶著酒氣和另一個女人的香水味。我縮在被子里，看著他轉(zhuǎn)身就走，
客廳很快傳來林薇薇嬌媚的笑聲?！鞍⑸?，別生氣了，她不生，我給你生啊。
”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原來痛覺神經(jīng)沒完全壞死。顧彥深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
突然朝這邊看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手里的圍巾“啪嗒”掉在地上。
人群里有人起哄：“顧總怎么了？”他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我，眼神像鷹隼一樣銳利。
我攥緊口袋里的錄音筆，轉(zhuǎn)身想走。“站住?！彼穆曇舸┻^人群，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腳步一頓，感覺后背被無數(shù)道目光刺穿。顧彥深撥開人群走過來，锃亮的皮鞋停在我面前。
距離半米。他身上的古龍水味和記憶里的一模一樣，只是更濃了，像要把人溺死在里面。
“這位小姐，”他開口時，聲音比直播里低了八度，帶著一種詭異的沙啞，
“你的眼睛很特別?！蔽业椭^，看著他锃亮的鞋尖：“顧總認(rèn)錯人了?！薄笆菃?？
”他輕笑一聲，伸手想碰我的頭發(fā)。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貨架上。
零食嘩啦啦掉了一地。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閃過一絲玩味：“怕我？
”周圍有人拿出手機拍照，閃光燈噼里啪啦響個不停?！邦櫩?，
這位是……”助理匆匆跑過來，想說什么?！伴]嘴。”顧彥深沒回頭，視線始終鎖在我臉上，
“你叫什么名字？”“阿晚?！蔽姨痤^，直視著他的眼睛，刻意壓低聲音，
“一個倉庫管理員，顧總這樣的大人物，沒必要記我的名字。
”他的目光落在我臉頰的疤痕上，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疤痕是怎么來的？”“車禍。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三年前的事了，差點沒死成?！彼左E縮。
我清楚地看到他手指在身側(cè)蜷了起來，指節(jié)泛白?！邦櫩?，直播快開始了?！敝碛衷诖?。
他沒動，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過來：“明天來某集團找我，
我?guī)湍惆才艂€更好的工作?！泵蠣C金的名字刺痛了我的眼。我沒接，轉(zhuǎn)身就走。“等等。
”他在身后說，“你剛才看我的眼神，很像我一個故人。”我腳步?jīng)]停，
背對著他揚了揚手：“顧總還是多想想你的‘亡妻’吧，別總惦記著不相干的人。
”走出商場時，夕陽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口袋里的錄音筆還在發(fā)燙。
剛才他說“很像我一個故人”時，我按下了錄音鍵。這將是今晚直播間的第一份禮物。
回到倉庫時，流浪貓已經(jīng)在門口等我了。我從包里掏出半個面包，蹲下來喂它。
手機屏幕亮了，是顧彥深的助理發(fā)來的消息：“顧總說，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可以聯(lián)系他。
”我冷笑一聲，拉黑了這個號碼。打開直播平臺，注冊賬號時，手指在鍵盤上頓了頓。
輸入：“深情回收箱”。簡介：專收過期深情，假一賠命。晚上八點整，我準(zhǔn)時點開直播鍵。
鏡頭只對著我的手，手里捏著一張泛黃的紙?！凹胰藗儯蔽业穆曇艚?jīng)過變聲器處理，
像生銹的鐵片在摩擦，“今天不賣貨，給大家看個稀罕東西?！蔽野鸭埪归_，
是三年前那份離婚協(xié)議。顧彥深龍飛鳳舞的簽名旁邊，是我被逼著按下的指印。
日期清清楚楚——距離我“車禍身亡”，還有一天。“認(rèn)識上面的簽名嗎？
”我用指甲敲了敲顧彥深的名字，“沒錯，就是你們天天心疼的‘深情企業(yè)家’顧彥深。
”“他亡妻去世前一天，還在逼她簽離婚協(xié)議呢。”“這算不算深情？”彈幕瞬間炸了。
“臥槽！真的假的？”“不可能！顧總那么愛蘇晚！”“P圖的吧？蹭熱度不要臉！
”我沒管那些質(zhì)疑，只是慢悠悠地說：“別急著罵?！薄敖裢硎c，
帶你們聽聽顧總在病房外說的悄悄話?！薄八窃趺磁沃宜赖模牭媚銈儨喩戆l(fā)冷。
”剛說完，直播突然被封禁。屏幕上跳出一行字：“該賬號因涉嫌造謠，已被永久封禁。
”我早有準(zhǔn)備，拿出備用手機，點開另一個小號。新直播間標(biāo)題：“被封了？沒事，接著嘮。
”剛開播，在線人數(shù)瞬間突破十萬。我對著鏡頭笑了笑，雖然沒人能看見。顧彥深，
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我從床底下翻出一個鐵盒子，里面是這三年收集的“寶貝”。
最上面是一盤磁帶，錄著當(dāng)年病房外的對話。下面是一沓照片，
顧彥深和林薇薇在我病床前相擁的畫面，每一張都清清楚楚。最底下，是一個U盤。
里面有顧彥深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證據(jù)，還有他給肇事司機打錢的轉(zhuǎn)賬記錄。這些，
都將是送給網(wǎng)友的禮物。手機突然震動，是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只有三個字：“是你嗎？
”我盯著這三個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回復(fù)。“顧總。”“今晚十點。
”“記得來看直播?！薄翱纯茨惝?dāng)年有多‘愛’我?！卑l(fā)送成功的瞬間，
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墻上貼著的顧彥深的海報。我拿起美工刀，一步步走過去。
刀尖劃破他虛偽的笑臉時，雨終于下了起來。很大。像三年前那個夜晚。
我躺在車禍現(xiàn)場的血泊里，聽著救護車的鳴笛聲越來越遠。意識模糊間，
好像看到顧彥深站在不遠處，手里打著傘，懷里摟著林薇薇。她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
他笑了。笑得真好看。就像現(xiàn)在，我看著手機屏幕上他秒讀消息的提示，笑得一樣開心。
十點很快就到了。我按下錄音播放鍵。磁帶轉(zhuǎn)動的沙沙聲里，傳來顧彥深冰冷的聲音。
“那瓶藥加重點劑量。”“別讓她醒過來?！薄氨ｋU金夠我們換套大別墅了。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靜止了。三秒后，像炸開的煙花?！拔也伲。?！”“是人嗎？？？
”“報警！必須報警?。 蔽夷闷鹱郎系拿姘?，掰了一塊喂給流浪貓。它蹭了蹭我的手心。
真暖和。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顧彥深打來的。我沒接，直接拉黑。
然后慢悠悠地在直播間上架了第一件商品?！啊钋椤疷盤，
內(nèi)含顧總與新歡病房擁吻高清照片，限量100份。”定價：9999元。點擊上架的瞬間，
系統(tǒng)提示：已售罄。我笑了。原來大家都這么喜歡。收集“深情”啊。接下來，
該賣點什么呢？我看著鐵盒子最底下的那個U盤，眼神一點點冷下去?；蛟S。
可以賣賣他當(dāng)年給我喂的“安胎藥”？那可真是個好東西。能讓一個女人，生不出孩子，
還死不了。只能像個廢物一樣，活著。供他和新歡取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我關(guān)掉直播間，
給老護工發(fā)了條消息：“第一步，成了。”她很快回復(fù)：“注意安全，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回了個“嗯”。當(dāng)然知道。顧彥深那種人，怎么可能允許有人掀他的底。
他現(xiàn)在肯定在發(fā)瘋。在想怎么弄死我。就像三年前一樣。可惜啊。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
從太平間爬出來的那一刻，我就不是蘇晚了。我是來收債的。收他欠我的。收他假裝的。
那些所謂的。深情。手機屏幕亮著，顧彥深的微博還在刷著“悼念亡妻”的文案。
我截圖保存。明天。就用這個當(dāng)封面吧。標(biāo)題都想好了。
“揭秘顧總背后的女人——林薇薇小姐，如何在亡者病床前談情說愛。”想想就很精彩。
我摸了摸臉上的疤痕，對著鏡子里的人笑了笑。阿晚。好戲才剛剛開始。
顧彥深的公關(guān)團隊動作快得像餓狼搶食。我剛關(guān)掉第一個售罄的訂單頁面，
手機就彈出了他的最新聲明?！敖沼胁环ǚ肿觽卧熳C據(jù)，惡意中傷本人及已故妻子蘇晚，
已委托律師團隊處理，必將追究其法律責(zé)任?！毕旅媾淞藦埶蛟谔K晚墓碑前的照片，
黑白濾鏡，他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看著就像心碎成了八瓣。評論區(qū)秒速被水軍占領(lǐng)。
“心疼顧總！”“那些黑粉沒有心！”“晚晚在天上看著都要難過了！”我冷笑一聲，
點開自己的小號直播間。在線人數(shù)還停留在五萬多，都是沒被水軍沖散的真路人?！凹胰藗?，
看到了嗎？”我把手機懟到鏡頭前，“這演技不去拿奧斯卡都屈才?！薄八钦嫘奶畚?，
就不會在我‘頭七’那天，帶著林薇薇去馬爾代夫度假?！边@句話像扔了顆炸雷。
彈幕瞬間滾得看不見底?！罢娴募俚?？有證據(jù)嗎？”“我就說他不對勁！剛死了老婆就度假？
”“主播快放證據(jù)！打他的臉！”我慢悠悠地從鐵盒子里抽出一張機票存根的照片。
顧彥深的名字，林薇薇的名字，目的地馬累，日期清清楚楚。
“這是我托人從航空公司調(diào)的記錄，”我敲了敲屏幕，“他對外說去散心，實際上呢？
”又甩出一張照片。是酒店泳池邊的偷拍照，顧彥深穿著花襯衫，
正給穿比基尼的林薇薇抹防曬霜，笑得那叫一個燦爛。照片角落還能看到躺椅上放著的紅酒，
瓶身上的標(biāo)簽和他直播間賣的“蘇晚最愛”一模一樣?！坝猛銎薜拿x賺錢，
轉(zhuǎn)頭就帶著新歡逍遙快活，”我把變聲器調(diào)得更冷了些，“這操作，你們打幾分？
”直播間在線人數(shù)噌地漲到了十萬。有人開始扒他這三年的行程，
很快就有人扒出林薇薇的微博小號——里面全是她和顧彥深的合照，只不過從不露他的臉，
配文卻膩得發(fā)齁。
“今天也是被哥哥寵愛的一天～”“他說這款香水很適合我呢～”而這些動態(tài)的發(fā)布時間，
全在我“去世”后的一個月內(nèi)。顧彥深的聲明像張廢紙，被網(wǎng)友踩在腳底下碾來碾去。
我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是某集團總部。接起的瞬間，
顧彥深的咆哮差點震破我的耳膜?！疤K晚！你到底想怎么樣？！”我把手機開了免提，
對著直播麥克風(fēng)：“家人們，正主打電話來了，要不要聽聽？”彈幕刷滿了“想聽”。
“顧總別急，”我靠在倉庫的舊沙發(fā)上，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不想怎么樣。
”“就是想讓大家看看，你這三年賣的‘深情’，到底值多少錢。”他在那頭喘著粗氣，
像頭被惹毛的野豬?！澳阋嗌馘X？開個價！”“只要你刪了那些東西，我給你十倍！不，
一百倍！”我笑了?！邦櫩傔€是這么喜歡用錢解決問題。”“三年前你也是這么說的，
”我頓了頓，故意拖長了聲音，“你說給我二十萬，讓我滾出你的視線，永遠別再出現(xiàn)。
”“現(xiàn)在漲價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陰狠：“蘇晚，你別給臉不要臉！
”“你以為你藏得住嗎？”“我已經(jīng)查到你在城郊的倉庫了，”他冷笑一聲，“給你半小時，
自己刪干凈，不然……”“不然怎么樣？”我打斷他，“像三年前一樣，
再安排一場‘意外’？”他的呼吸猛地頓住。直播間的彈幕徹底瘋了?！芭P槽！
他要殺人滅口？！”“報警！快報警！”“定位發(fā)給我！我去救主播！
”我對著鏡頭擺了擺手：“家人們別激動，我早有準(zhǔn)備?！薄皞}庫門口裝了八個攝像頭，
全程直播到云端，”我拿起桌上的防狼噴霧晃了晃，“而且我已經(jīng)把所有證據(jù)備份，
發(fā)給了十個不同城市的網(wǎng)友，只要我出事，這些東西會立刻傳遍全網(wǎng)。
”顧彥深在那頭罵了句臟話，直接掛了電話。我看著黑屏的手機，捏緊了手心。
他不會罷休的。這只是開始。果然，沒過十分鐘，倉庫外面就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
“里面的人給我出來！”“再不出來砸門了！”是顧彥深派來的人。
我把直播鏡頭對準(zhǔn)倉庫大門，拿起旁邊的鋼管：“家人們，好戲來了?！薄翱纯搭櫩偟娜?，
是怎么‘講道理’的。”外面的人開始踹門，鐵皮門被踹得哐哐作響，好像隨時都會塌下來。
彈幕里有人開始刷地址，說已經(jīng)報警了。就在這時，我的另一個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號碼，
歸屬地顯示是市中心的高級公寓區(qū)。我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笆恰⑼韱幔?/p>
”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我皺了皺眉：“你是誰？
”“我是林薇薇。”我的心猛地一跳。她怎么會給我打電話？“你想干什么？
”她在那頭沉默了幾秒，聲音突然低了下去：“阿晚，我知道你恨我們。
”“但我也是被顧彥深騙了！”“他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就是個魔鬼！”我挑了挑眉。這就開始內(nèi)訌了？“林小姐這是唱的哪出？
”我對著麥克風(fēng)說，“正主的新歡打電話來了，說自己被騙了。
”彈幕里一片“不信”“綠茶”?！拔覜]騙你！”林薇薇急了，“他從來沒打算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