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街道辦。
王主任看到我，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表情，但很快恢復正常："小李啊，你來得真早。"
"王主任，我是來正式報名下鄉(xiāng)的。"我將申請書遞給他。
王主任接過申請書，看了一眼，皺起眉頭："明軒，你確定要去？這次分配的是晉北山區(qū)，條件很艱苦的。"
"我確定。"
"那你弟弟呢？他不去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王主任，按規(guī)定，一家只需要下鄉(xiāng)一個人，我去了，明杰自然就不用去了。"
王主任的手微微顫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行吧，既然你堅持......明天上午八點，在火車站集合。"
走出街道辦，我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王主任的反應明顯不正常。按理說，有人主動要求下鄉(xiāng)，他應該高興才對，怎么反而像是很為難的樣子？
而且，昨晚他為什么要在我家樓下轉(zhuǎn)悠？
我決定去找一個人——我的同學劉建國。他父親在市委工作，消息比較靈通。
劉建國聽了我的話，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明軒，你確定要去？據(jù)我爸說，這次的下鄉(xiāng)名單早就定好了，你弟弟的名字在上面。"
"定好了？什么意思？"
"就是說，上面指定了要誰去，一般不會改變。你現(xiàn)在要替你弟弟去，估計會有麻煩。"
我心頭一震："那為什么街道辦同意了？"
劉建國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明軒，我聽我爸說過一件事，你想不想聽？"
"什么事？"
"關于你的身世。"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你知道什么？"
劉建國四下看看，確認沒人后，壓低聲音說："我爸曾經(jīng)無意中提到過，說你可能不是李叔叔的親生兒子。"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擊中了我。
"你有什么證據(jù)嗎？"
"沒有確鑿證據(jù)，只是聽我爸和我媽聊天時說的。他們說，當年你媽媽懷孕的時候，有段時間曾經(jīng)住在鄉(xiāng)下的親戚家，后來回來就生了你。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時間對不上。按正常的懷孕周期，你應該提前一個月出生才對。"
我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還有嗎？"
"還有就是，你小時候經(jīng)常生病，李叔叔帶你去醫(yī)院檢查，有一次我爸正好在那里遇到，聽見醫(yī)生說你的血型和李叔叔的不匹配。"
血型不匹配？
我想起小時候確實經(jīng)常生病，而且每次都是父親一個人帶我去醫(yī)院，母親從來不去。
當時我以為是母親工作忙，現(xiàn)在想來，也許是因為她心虛？
"建國，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當年我出生前后，有沒有發(fā)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劉建國點點頭："我回去想辦法問問我爸。不過明軒，你真的要下鄉(xiāng)嗎？如果你的身世真的有問題，也許下鄉(xiāng)能讓你找到答案。"
"什么意思？"
"你想想，為什么有人給你寫匿名信？為什么說你的親生父母在找你？也許，他們就在你要去的地方。"
這個推測讓我心頭震撼。
難道，我要去的晉北山區(qū)，真的藏著關于我身世的秘密？
回到家，我發(fā)現(xiàn)氣氛更加詭異了。
父親坐在沙發(fā)上抽煙，一根接一根，整個客廳都是煙霧。
母親在廚房忙忙碌碌，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睛紅腫，明顯哭過。
弟弟李明杰倒是很輕松，正在房間里哼著歌收拾東西。
"爸，媽，我已經(jīng)報名了，明天就出發(fā)。"我宣布道。
父親的手抖了一下，煙灰掉在地上。
母親從廚房跑出來，眼中含著淚："明軒，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媽媽舍不得你......"
"媽，我已經(jīng)決定了。"
這時，李明杰從房間走出來，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冷笑："哥，既然你這么想去體驗生活，那就去吧。不過，你可千萬別后悔。"
他的話讓我感到一絲寒意。
什么叫千萬別后悔？
晚飯的時候，全家人都很沉默。
母親不停地給我夾菜，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父親則是一言不發(fā)，臉色陰沉得可怕。
只有李明杰，表現(xiàn)得特別輕松，甚至還開玩笑說："哥，你去了山區(qū)，可要給我們寫信匯報情況啊。"
吃完飯，我回到房間繼續(xù)收拾行李。
突然，我聽到客廳里傳來爭吵聲。
我悄悄走到門口偷聽。
"老李，我們真的要讓明軒去嗎？萬一他在那邊遇到......"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
"遇到什么？遇到他的親生父母嗎？"父親的聲音很冷，"秀娟，這么多年了，你還不明白嗎？紙是包不住火的。與其讓他在這里起疑心，不如讓他去那邊，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可是萬一他恨我們怎么辦？"
"恨就恨吧。我們養(yǎng)了他這么多年，也算仁至義盡了。再說，明杰才是我們真正的兒子，我們沒有義務為一個......算了，不說了。"
我的心徹底涼了。
一個什么？
一個撿來的孩子？一個冒牌貨？
原來，我在這個家里真的只是一個外人。
這時，李明杰的聲音響起："爸媽，你們別擔心了。哥他去了也好，省得在家里礙眼。反正他也不是我們家的人......"
"閉嘴！"父親厲聲制止，"這話以后不準再說！"
但是晚了，我已經(jīng)聽得一清二楚。
我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心情五味雜陳。
原來，我真的不是李家的孩子。
原來，我在這個家里生活了十八年，卻始終是個外人。
原來，他們之所以同意讓我下鄉(xiāng)，是因為他們巴不得我離開。
那封匿名信說得對，我的親生父母確實在找我。
既然如此，我一定要去晉北山區(qū)，去尋找我真正的身世。
去找到那些真正愛我的人。
夜里，我躺在床上，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十八年來的種種細節(jié)。
現(xiàn)在想來，處處都有蛛絲馬跡。
我和李明杰長得一點都不像，性格也完全不同。
我喜歡讀書，他喜歡玩耍；我性格內(nèi)向，他活潑外向；我對什么都很認真，他卻總是吊兒郎當。
最重要的是，我從小就感覺自己在這個家里格格不入，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
現(xiàn)在我明白了，那是因為我本來就不屬于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