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地樞之門
手機屏幕上，幽藍色的警告文字如同冰封的毒蛇，無聲地噬咬著蘇聆的神經?！?8地球時】。冰冷的倒計時已經開始?！亍?。一個比蕭燼權限更高、更冷酷的清理者，正循著青玉笄（玉魄）的共鳴軌跡而來，目標直指洛陽明堂地樞深處！
恐懼像無數(shù)冰涼的藤蔓纏繞心臟，勒得她幾乎窒息。轉移？她能逃到哪里？父親呢？張教授呢？那個警告她的神秘“璇璣”又是誰？無數(shù)疑問和絕望幾乎要將她淹沒。
“聆聆？怎么了？臉色這么白？”蘇明哲被女兒急促的呼吸驚醒，立刻緊張地探身過來。
蘇聆猛地將手機屏幕扣在胸口，心臟狂跳，喉嚨發(fā)緊，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父親？他只會更加恐懼，把她藏得更深，甚至…再次毀掉什么?？刹徽f？48小時后，“熵”降臨，一切都完了！
“爸…”蘇聆的聲音干澀，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我…我需要見張教授！就現(xiàn)在！很重要！”
蘇明哲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里充滿了暴戾的抗拒：“見他？不行！絕對不行！那老東西就是個災星！要不是他…”
“爸！”蘇聆猛地抓住父親的手，力氣大得讓蘇明哲都愣了一下。她抬起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但眼神卻帶著一種蘇明哲從未見過的、近乎絕望的堅定和哀求?！扒竽懔耍∵@次…這次真的不一樣！不是研究！是…是活下去！我們所有人！”
“活下去”三個字，像重錘砸在蘇明哲心上。他看著女兒眼中深不見底的恐懼，看著她手腕上未消的青紫，想起辦公室門口那非人的怪物蕭燼…十五年守口如瓶的堤壩，在女兒這雙眼睛面前，裂開了一道縫隙。他頹然跌坐回椅子上，雙手用力搓著臉，發(fā)出痛苦的低吼。
“造孽…真是造孽啊…”他喃喃著，最終，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只能打電話。你…別離開我視線。”
張教授幾乎是飛奔著趕來的，懷里緊緊抱著那個裝著青玉笄的錦盒，花白的頭發(fā)凌亂不堪，眼鏡片后的眼睛布滿了更深的血絲，既有恐懼，也有一絲病態(tài)的亢奮。當他看到蘇聆手機屏幕上那條幽藍的警告信息時，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嘴唇哆嗦著，連說了幾個“果然”。
“‘熵’…權限高于‘燼’…”張教授的聲音帶著顫抖，“天律界秩序維護部核心清理者…任務失敗率…零！”他看向蘇明哲，眼神復雜，“蘇先生，西南峽谷…勘探隊…那些死法…像不像被高能粒子流瞬間…氣化？”
蘇明哲身體劇震，猛地抬頭，眼中是深不見底的痛苦和恐懼，默認了。
“它鎖定了玉魄的共鳴軌跡…明堂地樞…”張教授的目光轉向蘇聆，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決絕，“唯一的生路…就在下面！激活它！在‘熵’到達之前，搶在它前面激活那個‘弦眼’節(jié)點！只有借助地脈本身的力量，才可能干擾甚至屏蔽天律界的追蹤！”
“下去？！你瘋了？！”蘇明哲猛地站起來，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那下面是考古禁區(qū)！深埋地底！而且…而且下面有什么東西，你不知道嗎？！”他指著錦盒，眼神如同看著炸彈。
“我知道！”張教授的聲音也拔高了，帶著學者的固執(zhí)和瀕死者的瘋狂，“我知道下面可能有沉睡的古代防御機關，有未知的地質風險，甚至…有當年儀式留下的混亂弦能殘留！但這是唯一的機會！蘇聆！”他看向蘇聆，眼神灼熱，“星髓是鑰匙！玉魄是共鳴器！你是源點！只有你能引動它！你想看著你爸，看著這座城市，甚至看著這顆星球，被那個‘熵’像抹掉灰塵一樣清理掉嗎？！”
蘇聆的心臟在狂跳。下去？深入87.3米的地底？面對未知的古代造物和混亂能量？這聽起來像自殺！但張教授的話像冰冷的針，刺破了她逃避的幻想。逃？無處可逃。躲？只會等來毀滅。蕭燼的權限被凍結，是唯一的變數(shù)…也是唯一的機會窗口！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父親布滿痛苦和恐懼的臉，最終落在張教授懷中那個錦盒上?？诖锏男撬枋瘋鱽硪魂囄⑷鯀s堅定的溫熱脈動，像是在回應。
“帶路?！碧K聆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
洛陽，深夜。
明堂遺址考古區(qū)早已封閉。巨大的探方被防雨布覆蓋，在慘淡的月光下如同沉默的巨獸。夜風穿過廢墟的斷壁殘垣，發(fā)出嗚咽般的低鳴。
張教授顯然早有準備。他帶著蘇聆父女，熟門熟路地避開監(jiān)控，繞到遺址西北角一個極不起眼、被巨大防水布和廢棄建材半掩著的入口。入口處，一把銹跡斑斑、卻異常粗大的鐵鎖掛在門上。
“十五年前，一次小規(guī)?？碧綍r發(fā)現(xiàn)的…非公開通道?！睆埥淌趬旱吐曇?，從隨身包里掏出一把奇特的、布滿復雜凹槽的合金鑰匙，插入鎖孔。沉重的鐵鎖發(fā)出艱澀的“咔噠”聲，彈開了。
推開沉重的鐵門，一股混雜著泥土腥味、巖石粉塵和陳年霉味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一條向下延伸的、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石階出現(xiàn)在眼前，深不見底。石階兩側是粗糙開鑿的巖壁，壁上零星鑲嵌著早已失去光澤的應急燈，投下昏黃搖曳的光暈，更添陰森。
蘇明哲臉色鐵青，第一個走了下去，手里緊緊攥著那把地質錘，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如同進入狩獵場的野獸。蘇聆緊隨其后，手心里全是冷汗，星髓石在口袋里微微發(fā)燙。張教授抱著錦盒，走在最后，呼吸急促。
石階陡峭，盤旋向下?？諝庠絹碓匠睗耜幚洌鯕馑坪跻沧兊孟”?。巖壁上開始出現(xiàn)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種古老的符號，又像是地質變遷留下的自然紋路。死寂中，只有三人沉重的呼吸和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敲打在緊繃的神經上。
越往下走，蘇聆感覺腦子里的“弦音”就越發(fā)清晰、躁動。不再是細碎的噪音，而是如同深埋地底的巨獸在痛苦地低吼、翻滾！星髓石的脈動也隨之加劇，與那地底的咆哮隱隱呼應。
“小心點，快到分岔口了?！睆埥淌诘穆曇魩еⅲ谒兰胖懈裢馇逦?。
果然，前方石階盡頭，出現(xiàn)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天然巖洞。巖洞中央，赫然矗立著三尊巨大的、面目模糊的石獸雕像！雕像呈品字形排列，面向三個不同的幽深洞口！每個洞口都黑黢黢的，散發(fā)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這是…‘鎮(zhèn)墓獸’？”蘇明哲警惕地盯著石像，握緊了錘子。
“不完全是，”張教授走到中央，借著微弱的光線仔細辨認著石獸基座上的模糊刻痕，“更像是…某種引導或…考驗。根據殘缺的司天臺密檔和龜甲記載，這三個入口，只有一條通往真正的‘地樞’核心，其他兩條…是死路，或者…通向更可怕的東西?！?/p>
他拿出一個強光手電，仔細照射著石獸基座和三個洞口邊緣。巖壁上布滿了灰塵和苔蘚，但隱約能看到一些極其古老的刻線。
“需要…共鳴…”張教授的目光投向蘇聆，帶著期盼和緊張，“用星髓，試著感應…哪個方向傳來的‘弦音’最清晰？最…穩(wěn)定？”
蘇聆閉上眼，強迫自己忽略深入骨髓的恐懼和腦中混亂的地底咆哮。她將全部心神沉入，感受著口袋深處星髓石滾燙的脈動，讓它與周圍空間中無處不在的、來自地底深處的混亂“弦音”建立連接。
嗡…嗡…嗡…
混亂的噪音如同潮汐，沖刷著她的意識。她努力分辨著方向。
左邊的洞口…噪音如同尖銳的金屬摩擦，充滿暴戾和毀滅感！
右邊的洞口…噪音低沉粘稠，如同深潭淤泥，帶著吞噬一切的惡意！
而中間那個洞口…噪音雖然依舊混亂洶涌，但隱約間，似乎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韻律？像一顆在狂風中掙扎跳動的心臟！
“中間！”蘇聆猛地睜開眼，指向中間的洞口，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擲的決然。
張教授眼中爆發(fā)出希望的光芒：“好！走！”
三人不再猶豫，迅速鉆入中間的洞口。通道更加狹窄低矮，有時需要彎腰甚至匍匐前進。巖壁觸手冰涼濕滑?？諝獬翋灥米屓舜贿^氣。星髓石在蘇聆口袋里劇烈脈動，像一顆即將引爆的微型太陽！腦海中的弦音越來越清晰，那混亂中的韻律感也越發(fā)明顯，仿佛在呼喚，在指引！
不知在黑暗中行進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人工開鑿痕跡明顯的圓形洞窟出現(xiàn)在眼前！洞窟頂部鑲嵌著幾顆早已黯淡的巨大夜明珠，投下慘淡的微光。洞窟中央，是一個高出地面約半米的圓形石臺。石臺表面光滑如鏡，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極其復雜、深奧的紋路——正是那塊黑色石碑上扭曲星圖與地脈走勢的復合銘文！
而在石臺的中心位置，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凹下去的圓形孔洞?？锥粗車募y路尤其密集，隱隱構成一個…盤繞螭龍的形態(tài)！
“就是這里！‘弦眼’節(jié)點！地脈之弦的觀測與引導核心！”張教授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調，他顫抖著打開錦盒，取出那支青玉螭龍笄！
幾乎在青玉笄被取出的瞬間，石臺中心那個螭龍形態(tài)的凹槽，驟然亮起一圈微弱的、與玉魄光芒同源的柔和白光！仿佛在渴望著鑰匙的歸位！
蘇聆口袋里的星髓石也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幾乎要將她手掌灼穿的滾燙脈動！腦海中的弦音瞬間達到頂峰！那混亂中的韻律感變得無比清晰，如同一個瀕臨崩潰的巨人在發(fā)出最后的悲鳴與召喚！
“蘇聆！”張教授將青玉笄遞向蘇聆，眼神灼熱而急迫，“源點共鳴！把它放進去！只有你能引動這沉寂千年的力量！”
蘇聆看著那支散發(fā)著溫潤白光的青玉笄，又看看石臺上那光芒呼應的凹槽。心跳如鼓。這就是最后的希望？還是…開啟更恐怖災難的鑰匙？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的恐懼和猶豫。為了父親，為了張教授，為了那些可能被“清理”掉的生命…她沒有退路！
她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握住了那支溫涼的青玉笄。
就在她的手指觸碰到簪體，準備將其對準凹槽的剎那——
轟?。?！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仿佛整個地底世界都狠狠震動了一下！頭頂?shù)膸r壁簌簌落下碎石和灰塵！
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的、純粹由冰冷惡意和毀滅意志凝聚而成的恐怖氣息，如同實質的黑色海嘯，猛地從他們來時的通道口洶涌灌入！
那氣息所過之處，巖壁上凝結的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空氣瞬間被凍結！強光手電的光芒在這絕對的冰冷和黑暗中，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黯淡！
一個身影，如同從最深沉的噩夢中凝結而出，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通道口。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仿佛一團不斷扭曲、流淌的液態(tài)陰影，邊緣模糊不清，不斷吸收著周圍本就微弱的光線。在它“身體”的核心位置，兩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如同煉獄熔爐里燒紅的烙鐵，冰冷、殘忍、毫無感情地鎖定了石臺邊的三人！鎖定了蘇聆手中的青玉笄！
那兩點紅光，充滿了純粹的、對生命和秩序的漠視與毀滅欲！
‘熵’！
它來了！比警告中的48小時…提前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