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隼和白鷗約定夜爬泰山,出發(fā)前豪情萬丈?!扒啻簺]有售價,泰山就在腳下!
”陳隼揮著租來的軍大衣當披風。第一章夏夜的晚風帶著白日未散的暑氣,
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也吹得男生宿舍樓下那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心潮澎湃。
陳隼第三次檢查自己那個鼓鼓囊囊、仿佛要去遠征的登山包,拉鏈都快被他拽禿嚕了。
他壓低聲音,對著旁邊同樣全副武裝、正緊張兮兮四處張望的女生說:“白鷗,
東西都帶齊了吧?身份證、學生證、充電寶、手電筒、面包、火腿腸、水……哦對,
還有這個!”他變戲法似的從背包側(cè)兜掏出一小瓶紅艷艷的東西,神情肅穆,“風油精!
提神醒腦,驅(qū)蚊止癢,居家旅行,夜爬泰山之必備良品!
”白鷗被他這一連串報菜名似的清單逗樂了,緊張感消散不少。
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在夜色里幾乎能當墨鏡戴的黑框眼鏡,
也拍了拍自己那個印著卡通貓咪圖案的背包,信心滿滿:“放心!我的包比你的只多不少!
暖寶寶、濕紙巾、巧克力能量棒……哦,還有這個!
”她神秘兮兮地從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個小巧的指南針,“防止我們在玉皇頂迷路!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那種即將征服世界、挑戰(zhàn)極限的萬丈豪情。
路燈昏黃的光線落在他們年輕的臉龐上,寫滿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興奮?!俺霭l(fā)!
”陳隼大手一揮,頗有點揮斥方遒的架勢,“青春沒有售價,泰山就在腳下!
” 他模仿著短視頻里最火的口號,聲音在寂靜的宿舍區(qū)顯得格外嘹亮。“對!日出云海,
就在眼前!”白鷗立刻響應(yīng),激動得原地蹦了一下,結(jié)果沉重的背包帶勒得她肩膀一沉,
齜牙咧嘴地“哎喲”了一聲。兩人背著沉甸甸的“希望”,像兩只笨拙的企鵝,
躡手躡腳地溜出宿舍區(qū),匯入了城市深夜稀疏的車流,
直指火車站——那列即將把他們送往“戰(zhàn)場”的綠皮火車正靜靜等待著這對無畏的“勇士”。
第二章泰山腳下,紅門游客中心。凌晨一點,本該是萬物沉睡的時刻,這里卻燈火通明,
人聲鼎沸,熱鬧得像個大型夜市。陳隼和白鷗一下出租車,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烏泱泱的人群,從檢票口一直蔓延到外面的廣場,甚至馬路邊。
色沖鋒衣的、裹著花花綠綠一次性雨衣的、披著各種顏色新舊程度不一軍大衣的……燈光下,
人頭攢動,手電光柱亂晃,
呼朋引伴聲、興奮的談笑聲、小販兜售登山杖和頭燈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
形成一股巨大的、充滿躁動氣息的聲浪。“我的天……”白鷗扶了扶眼鏡,努力睜大眼睛,
“這……這是丐幫大會嗎?還是準備集體渡劫?”陳隼也被這陣仗驚得咽了口唾沫,
但他很快調(diào)整過來,挺直腰板:“怕什么?人多力量大!這叫青春的熱血在燃燒!你看,
都是跟我們一樣的勇士!
”他指著前面一個穿著印著“XX大學”字樣文化衫、正蹲在路邊啃煎餅果子的男生,
語氣里帶著找到組織的激動??諝庵袕浡顾?、塵土、廉價雨衣的塑膠味,
以及各種食物混合的復雜氣息。小販們異?;钴S。“登山杖!登山杖!最后幾根便宜賣咯!
下山還能回收!”一個精瘦的大叔揮舞著幾根木棍。“軍大衣!軍大衣!山頂凍死人!
租一件保平安!”另一個大媽抱著厚厚一摞綠色的軍大衣,唾沫橫飛。陳隼和白鷗對視一眼,
立刻被“凍死人”三個字擊中了。出發(fā)前查攻略,確實說山頂風大溫度低?!白?!必須租!
”陳隼豪氣干云地掏出手機掃碼,租了兩件看起來還算厚實的軍大衣。拿到手才發(fā)現(xiàn),
這大衣不僅顏色綠得發(fā)舊,
還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了汗味、霉味和消毒水味的復雜氣息。白鷗皺著眉頭,
屏住呼吸把大衣接過來,小聲嘀咕:“這味道……能驅(qū)獸吧?”陳隼倒是毫不在意,
甚至覺得這滄桑感很有“戰(zhàn)士”風范。他學著短視頻里大俠的樣子,把軍大衣往身后一甩,
試圖披在肩上當披風,結(jié)果沉重的衣擺差點把他帶個趔趄。他穩(wěn)住身形,
強作瀟灑地一抖:“看!戰(zhàn)袍加身!所向披靡!”白鷗看著他笨拙又努力耍帥的樣子,
噗嗤笑出聲,也學著他的樣子,把沉重的軍大衣披上,瞬間感覺自己像個移動的綠色堡壘。
接著,他們又花了十塊錢買了兩根最普通的木制登山杖。白鷗拿到手,立刻來了精神,
學著孫悟空的樣子把登山杖在手里轉(zhuǎn)了個圈(雖然差點脫手飛出去),
指向那隱沒在黑暗中的、燈火蜿蜒向上的登山步道,壓低聲音,模仿著猴哥的語氣:“呔!
泰山老兒!俺老孫……啊不,俺老白來也!金箍棒在此,定要攪你個天翻地覆!
”陳隼很捧場地鼓掌:“好!白大圣威武!小的陳隼,愿為先鋒!
”他也裝模作樣地把登山杖當長槍往前一刺。兩人裹著散發(fā)著“歷史”氣息的軍大衣,
拄著“金箍棒”和“長槍”,帶著滿腔的豪情壯志和一絲對未知的忐忑,
雄赳赳氣昂昂地匯入了檢票的“丐幫”洪流,踏上了那條通往“天街”的石階。夜,還很長。
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第三章凌晨的山風帶著刺骨的涼意,吹在汗?jié)竦聂W角,激得人一陣哆嗦。
石階仿佛無窮無盡,在手電筒有限的光圈里向上延伸,沒入更深的黑暗。最初的興奮和豪邁,
在持續(xù)攀登了一個多小時后,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癟了下去。
沉重的背包像是長在了肩膀上,勒得生疼。租來的軍大衣,
此刻從“戰(zhàn)袍”變成了累贅的“龜殼”,悶熱、沉重,
那股混合氣味在汗水的蒸騰下愈發(fā)濃烈。白鷗早把它脫下來胡亂系在了腰間,
綠色的下擺隨著腳步一甩一甩,像個累贅的尾巴。陳隼的“披風”造型也維持不住了,
軍大衣被他敞開著懷,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后背早已濕透。
手里的登山杖,此刻不再是威風凜凜的“長槍”,純粹是一根支撐他不倒下的拐棍,
每一次點地都發(fā)出沉重的“篤篤”聲?!昂簟簟t,歇……歇會兒吧?
”陳隼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喘息,他指著前面不遠處一個稍微寬敞點的平臺,那里人頭攢動,
燈光也亮堂許多,隱約可見“中天門”三個大字。“好……好……歇!必須歇!
”白鷗的聲音也好不到哪去,感覺肺葉都在火燒火燎地抗議。
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上最后幾級臺階,沖到中天門那個巨大的牌坊下,
也顧不上地上干凈不干凈,一屁股就癱坐下去,背靠著冰冷的石柱,大口喘氣,
眼鏡片上都蒙了一層白霧。這里果然是重要的補給點和休憩站。人更多了,
密密麻麻坐滿了臺階和空地。小賣部燈火通明,
泡面的香氣、烤腸的焦香、茶葉蛋的鹵香混合著汗味撲面而來,
刺激著疲憊旅人的嗅覺和味蕾。叫賣聲此起彼伏?!凹t牛!脈動!礦泉水!冰鎮(zhèn)的!
”“熱乎的玉米!茶葉蛋!泡面現(xiàn)沖!”“黃瓜!西紅柿!補充維生素!
”陳隼和白鷗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兩人掙扎著挪到小賣部窗口,
用顫抖的手掃碼付款,各自買了一杯貴得離譜的速沖奶茶,又狠心買了一根五塊錢的烤腸。
捧著熱乎乎的奶茶,咬一口油滋滋的烤腸,坐在冰涼的石階上。
身體的疲憊似乎暫時被這簡單的熱量撫慰了一下。夜風吹過,帶來一絲短暫的愜意。
中天門巨大的牌坊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雄偉,仿佛在宣告他們已經(jīng)征服了一半的征程?!肮?!
”陳隼灌了一大口甜膩的奶茶,疲憊似乎被沖淡了一些,豪氣又有點死灰復燃的跡象。
他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身邊的登山杖,環(huán)顧四周或癱倒或同樣在補充能量的“難兄難弟”,
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點劫后余生的感慨:“同志們!看到?jīng)]有!中天門被我們踩在腳下了!
這說明什么?說明泰山也不過如此!什么‘緊十八慢十八,不緊不慢又十八’?
那都是嚇唬膽小鬼的!咱年輕人,有的是力氣!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他清了清嗓子,
模仿著某種激昂的語調(diào),試圖找回出發(fā)時的氣勢:“青春沒有售價!泰山就在腳下!
日出云海,它就在前面向我們招手!
”這番“演說”引來周圍幾道善意的、帶著同樣疲憊笑意的目光。白鷗本來累得眼皮打架,
被他這一嗓子又逗精神了。她咽下最后一口烤腸,覺得是時候補充點“精神食糧”了。于是,
她想起了包里的“神器”?!皩?!隼哥說得對!提提神,一鼓作氣上南天門!”白鷗說著,
從背包側(cè)兜里鄭重其事地掏出那瓶紅艷艷的風油精。她擰開小綠蓋,
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蘸了一點,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抹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一股極其霸道、極其提神醒腦、仿佛帶著冰碴子的薄荷樟腦混合氣味瞬間炸開!“嘶——!
”白鷗倒抽一口冷氣,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
剛才的疲憊和困倦被這突如其來的“靈魂暴擊”一掃而空,感覺天靈蓋都被掀開了,
整個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精神得能立刻去跑個馬拉松?!八?!太提神了!隼哥,你也來點!
效果拔群!”白鷗一邊吸著涼氣,一邊興奮地把風油精遞給陳隼。
陳隼被她的反應(yīng)勾起了好奇心,加上也確實感覺有點困乏。他學著白鷗的樣子,
豪邁地蘸了一大坨,毫不猶豫地抹在了自己兩側(cè)的太陽穴上。下一秒?!班弧。?!
”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叫劃破了中天門喧鬧的空氣,引得周圍人紛紛側(cè)目。
只見陳隼整個人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像是屁股底下裝了彈簧。他雙眼圓睜,
眼淚瞬間被那股無法形容的刺激氣味逼了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淌。
他雙手胡亂地在太陽穴周圍揮舞,仿佛那里不是抹了風油精,而是被烙鐵燙了一樣。
那股涼意不是清爽,是透骨的、直沖天靈蓋的冰寒,帶著濃烈的藥味,嗆得他連連咳嗽。
“咳咳咳……白鷗!你……你這買的是風油精還是芥末油?。?!
我感覺……感覺腦漿都要被凍上了!眼睛……眼睛要瞎了!
”陳隼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濃重的鼻音,狼狽不堪。白鷗看著他涕淚橫流、手舞足蹈的樣子,
先是一愣,
隨即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哈哈哈……隼哥……你……你蘸得也太多了吧!
哈哈哈……像被人打了兩拳……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腰都直不起來。
陳隼好不容易才從那股“靈魂出竅”般的刺激中緩過點勁兒,眼淚汪汪地看著笑瘋了的白鷗,
又氣又無奈:“白鷗同志……你這是……謀殺親隊友??!
” 他使勁眨巴著被刺激得通紅的眼睛,殘留的涼意還在頭皮上亂竄,
剛才那點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豪情壯志”,被這瓶小小的風油精徹底擊得粉碎,
只剩下滿心的“悲憤”和生理性的淚水。中天門的風,似乎更冷了。
第四章從中天門休整點再次出發(fā),氣氛明顯凝重了許多。
剛才風油精帶來的“精神亢奮”如同回光返照,很快就被更深的疲憊淹沒。石階依舊向上,
坡度卻仿佛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加陡峭。手電光柱照射下,
一級級被無數(shù)腳步磨得光滑的石階,反射著幽幽的冷光,像巨獸口中森然的牙齒。
沉重的軍大衣早已成了累贅,被兩人解下來,胡亂塞進背包,
這使得背包的體積和重量又增加了不少,墜得肩膀生疼。登山杖不再是裝飾,
每一次支撐都伴隨著身體重心的艱難轉(zhuǎn)移和膝蓋深處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酸澀與沉重感。
那感覺,像是膝蓋骨里被灌滿了陳年的老醋,又酸又脹,每一次彎曲都伴隨著無聲的呻吟。
白鷗喘得像個破風箱,眼鏡不斷滑到鼻尖,又被她一次次推上去,鏡片上水汽朦朧。
她感覺自己不是在登山,而是在用膝蓋一寸寸地丈量著通往天國的階梯。
“陳……陳隼……我……我感覺我的腿……不是我的了……”她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帶著絕望,
“它們……它們有自己的想法……它們想……想罷工……”陳隼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汗水浸透了T恤,緊緊貼在背上,額前的頭發(fā)濕漉漉地粘在皮膚上。每一次抬腿,
大腿肌肉都像被無數(shù)根針扎著,酸痛難忍。膝蓋更是重災(zāi)區(qū),每一次踏上石階,
都能清晰地聽到關(guān)節(jié)內(nèi)部發(fā)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他咬著牙,
全靠意志力和那根登山杖在硬撐?!皥猿帧瓐猿肿?!白鷗!想想日出!想想云海!
”陳隼喘著粗氣,試圖給兩人打氣,但聲音里也透著濃濃的疲憊和底氣不足。
他抬頭望向前方,手電光勉強照到一段異常陡峭、仿佛直插天際的石階路,路旁的石壁上,
刻著三個觸目驚心的大字——十八盤。“我的媽呀……”白鷗也看到了,
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哀鳴,“這……這是梯子吧?這能叫路?”就在兩人望著“十八盤”的標志,
腿肚子瘋狂打顫,心生退意之時,
一陣沉穩(wěn)而極富節(jié)奏感的腳步聲和輕微的扁擔吱呀聲從身后傳來。
噠、噠、噠……聲音不疾不徐,卻異常堅實有力。兩人下意識地回頭,讓開道路。
只見一位穿著樸素舊衣、皮膚黝黑發(fā)亮的中年大叔,正挑著沉重的擔子穩(wěn)步走來。
那擔子兩頭,一邊是碼放整齊的幾十瓶礦泉水,
另一邊是幾大箱沉甸甸的泡面、火腿腸之類的物資。扁擔被沉重的貨物壓成了明顯的弧形,
隨著大叔穩(wěn)健的步伐,有節(jié)奏地上下顫動。令人震撼的是大叔的姿態(tài)。他微微弓著背,
腳步沉穩(wěn)地踏在每一級石階上,發(fā)出清晰的“噠噠”聲,氣息均勻,
甚至額頭上只有一層細密的薄汗。
在周圍一眾或癱坐、或扶墻、或齜牙咧嘴艱難挪步的登山者中,他顯得如此舉重若輕,
仿佛肩上挑的不是幾百斤的重物,而是兩片羽毛。大叔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
甚至還有余裕對這兩個累得像狗一樣的年輕人投來一個樸實而略帶鼓勵的微笑,
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陳隼和白鷗徹底看傻了,目光追隨著大叔那穩(wěn)健如山的背影,
消失在陡峭的十八盤石階拐角處,只有那沉穩(wěn)的腳步聲還在耳邊回響。
一股難以言喻的敬佩和……巨大的挫敗感,同時涌上心頭。
陳隼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兩根已經(jīng)開始微微發(fā)抖、仿佛得了帕金森病的腿,
又看了看自己那個此刻感覺有千斤重的背包。他扶著旁邊冰冷的石壁,勉強支撐著身體,
望著大叔消失的方向,用一種混合著極度疲憊、無比羨慕和一絲絕望的語氣,
鷗:“白鷗……你說……我現(xiàn)在退學……去拜這位大叔為師……學當挑山工……還來得及嗎?
”白鷗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看著陳隼那張寫滿“我是廢柴”的臉,
又想想剛才那位大叔如履平地的身影,張了張嘴,最后只發(fā)出一個干澀的音節(jié):“……哈?
”膝蓋的哀鳴聲,似乎更響了。第五章“緊十八,慢十八,不緊不慢又十八。
”這句關(guān)于泰山十八盤的順口溜,此刻在陳隼和白鷗聽來,無異于地獄的判詞。
真正踏足其上,才明白什么叫“名不虛傳”。石階陡峭得令人窒息,
幾乎呈六七十度的仰角向上延伸,一級接著一級,連綿不絕,仿佛沒有盡頭。
狹窄的臺階寬度只容兩三人勉強錯身,兩邊是冰冷的石壁或深不見底的黑暗。抬頭望去,
前面登山者背包的底部仿佛就在自己頭頂上方晃動;回頭下望,手電光掃過,
是令人頭暈?zāi)垦5亩盖吐洳詈拖路津暄讶缟叩狞c點燈光長龍。
恐高癥患者看一眼怕是會當場昏厥。每一步都變成了酷刑。
膝蓋承受著身體和背包重量的雙重壓迫,
每一次彎曲都伴隨著清晰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和深入骨髓的酸痛。
大腿肌肉早已超越了極限,僵硬得如同石頭,每一次抬起都沉重無比,仿佛灌滿了鉛。
小腿肚則不受控制地開始劇烈顫抖、痙攣。白鷗感覺自己快要散架了。
汗水像小溪一樣順著額頭、鬢角往下淌,流進眼睛里,刺得生疼。她胡亂地用袖子抹了一把,
結(jié)果袖子上沾染的塵土又糊在了臉上,狼狽不堪。沉重的背包帶深深地勒進肩膀的皮肉里,
火辣辣地疼。她幾乎是手腳并用,一只手死死抓住旁邊的鐵欄桿(如果有的話),
另一只手拄著登山杖,身體前傾,幾乎是匍匐著向上挪動。
“啊……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白鷗喘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斷氣,
她停在一段異常陡峭的臺階中間,感覺肺像破風箱一樣呼哧作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雙腿抖得如同通了高壓電,膝蓋更是酸軟得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她。她抬眼,看到旁邊石壁上頑強地生長著一棵虬勁的老松樹。
那松樹的根部深深扎進石縫,樹干扭曲盤旋,枝葉在夜風中微微搖曳,仿佛在向她招手。
那一刻,白鷗的理智徹底被疲憊和酸痛擊潰。她猛地撲了過去,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樣,
死死地抱住了那棵冰涼粗糙的松樹樹干。她把滾燙的臉頰貼在粗糙的樹皮上,
感受著那一點微弱的涼意,用盡全身力氣,帶著哭腔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宣告,
對著旁邊同樣累得靈魂出竅的陳隼喊道:“陳隼!我不走了!我宣布!我和這棵松樹領(lǐng)證了!
以后它就是我的法定配偶!生是它的人!死是它的死人!民政局……民政局來了我也不走!
我要在這里安家落戶!日出?讓它見鬼去吧!云海?讓它淹死南天門吧!我就要我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