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散那天,我哭了,??蘖耍畫氲男目凇臀乙粯拥乃{(lán)珠我抱著她守在孤島,
等一個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的人1.我捏碎了手里的狼毫?!摆w崇山!
”這個名字像淬毒的冰錐扎進(jìn)太陽穴,十年了,從那個被海水泡透的夜晚起,
它就沒讓我安生過。“大人,趙崇山的人……送了‘東西’來?!惫芗衣曇舭l(fā)抖,眼神躲閃。
我揮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顫著:“滾出去?!彼腥送松ⅲ要氉宰呦蚝笤?。
巨大的水箱立在角落,渾濁的海水里浸著一條銀白的——不,那幾乎不能稱之為尾鰭。
鱗片剝落大半,露出底下翻卷的血肉,深褐色的鐵鏈深深勒進(jìn)殘存的皮肉里,
隨著每一次無力的掙扎,血絲像紅綢帶一樣在水中暈開。濃重的鐵銹味混著海水的咸腥,
直沖鼻腔。她猛地抬頭,鐵鏈嘩啦作響,喉嚨里發(fā)出嘶啞的嗬嗬聲,不是威脅,
是極致的痛苦和絕望。那雙眼睛,比夢里的海還冷。
“淺灘……銀鈴般的笑聲……火把……刺耳的骨裂聲……“莫言,藏好!
”……一顆滾燙的東西被塞進(jìn)喉嚨……”心口那灼燒了十年的滾燙猛地變成尖銳的刺痛,
幾乎要撕裂我的胸膛。“十年了……原來是你?阿澈?”“告訴趙崇山,——他的禮,
我收下了,連人帶命一起收”水缸里的水突然炸響!她用那殘破的尾鰭狠狠拍打著玻璃壁,
一下,又一下,像只被逼到絕境、明知徒勞也要撕咬的小獸?!摆w崇山欠我的,今夜開始,
利滾命償?!蹦侨诉B滾帶爬地逃了。深夜,撬棍冰冷的觸感讓我清醒?!耙捶潘睾@铮?/p>
要么我掀了整座皇陵……”“嗤啦!”箭矢撕裂窗紙的銳響刺破寂靜!
我?guī)缀跏潜灸艿負(fù)湎蛩?,后背重重撞上玻璃的瞬間,聽見鱗片刮擦金屬的銳響。
血從我的傷口滴進(jìn)水里的剎那,她瘋狂拍打的尾鰭驟然停滯。
那雙冰冷的眸子死死盯住我……然后,“刺目的白光毫無征兆地炸開!”我最后的意識里,
是她褪去的鱗片和……一雙人類的腿?還有——“莫硯,等我——”那是……她的聲音?!
2我睜開眼時,后背的箭傷火辣辣地疼。月光從破敗的窗紙漏進(jìn)來,
照在床邊——一雙赤裸的腳。順著往上看,是纖細(xì)的腳踝、沾著海鹽的小腿,
最后……對上一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比海水冷,比月光亮。"阿……澈?
"我的聲音啞得不像話。她沒回答,只是突然伸手按住我的心口。指尖觸到皮膚的剎那,
那顆沉寂了十年的"珠子"猛地發(fā)燙!劇痛中,
破碎的記憶如潮水涌來——淺灘上銀白的尾鰭圈住我的腳踝,少女笑著說:"等珠圓了,
就嫁給你。"火把照亮黑夜,趙崇山的獰笑,娘把我推向礁石時嘶喊的"跑啊!
"還有……阿澈撲向我時,被鐵鏈拖走的背影,和她最后塞進(jìn)我喉嚨的那顆發(fā)燙的珠子。
"現(xiàn)在,"她俯身,銀白的長發(fā)垂落在我頸側(cè),帶著海風(fēng)的腥咸,"把我的鮫珠還給我。
"我猛地攥住她手腕:"外面全是趙崇山的眼線,你現(xiàn)在出去就是送死!"她突然齜牙,
露出尖銳的犬齒——像極了當(dāng)年在淺灘嚇唬我的小鮫人:"你以為我還是被鐵鏈鎖著的廢物?
"尾音未落,窗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搜!那鮫人肯定還在府里!
"我扯過錦被裹住她赤裸的身子,另一只手抽出枕下短刀:"能跑嗎?
"她低頭看著自己發(fā)抖的雙腿,臉色難看:"……不能。"箭矢突然破窗而入!
我旋身將她壓進(jìn)床榻內(nèi)側(cè),刀光閃過,三支箭齊根而斷。"聽著,"我貼著她耳畔低語,
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從現(xiàn)在起,你叫沈澈,是我病弱的未婚妻。
"她瞳孔驟縮:"你瘋了?趙崇山會——""他會死。"我擦掉她臉上濺到的血,笑了,
"我保證。"天亮?xí)r,管家送來的衣裙全被她扔在地上。"這布料磨得腿疼!
"她扯著繁瑣的裙裾,差點被自己絆倒。我單手接住她,
掌心貼在她腰后裸露的肌膚上——那里還殘留著未褪盡的鱗紋,摸起來像最上等的冷玉。
"別動。"我喉結(jié)滾了滾,彎腰撿起一件素紗襦裙,"穿這個。"她狐疑地展開,
突然瞪大眼:"這、這是我的鮫綃?"十年前那件。被我藏在檀木匣里,
每年都用沉香熏一遍。"你果然一直知道我在哪。"她聲音突然哽咽,
指尖撫過鮫綃上暗銀的紋路,"那為什么不來救我?"我系衣帶的手一頓。窗外蟬鳴刺耳,
襯得我嗓音格外嘶啞:"趙崇山把你藏在皇陵水牢,我找了七年……等殺進(jìn)去時,
只剩一截斷鏈。"她的眼淚砸在我手背上,凝成珍珠。晌午,府里來了不速之客。
"聽說沈大人金屋藏嬌?"蘇文淵搖著折扇,眼神往內(nèi)院飄,"趙大人讓我來瞧瞧,
是什么樣的美人……"我捏碎茶盞。瓷片扎進(jìn)掌心的同時,暗衛(wèi)的刀已經(jīng)架上他脖子。
"回去告訴趙崇山,"我蘸著血在宣紙上寫了個"祭"字,"他當(dāng)年怎么用鮫人祭海,
我就怎么用他祭天。"蘇文淵走后,阿澈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來,
指尖還轉(zhuǎn)著那枚帶血的瓷片:"你剛才心跳變快了。""因為你在后面摸我匕首。
"我無奈地抓住她不安分的手,"下次直接捅,別猶豫。"她忽然湊近,
鼻尖幾乎貼上我的:"莫硯,你心跳又快了。"這次不是因為匕首。深夜,我被窸窣聲驚醒。
阿澈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她單薄的背影——手里握著我的令牌,
腳邊散落著從書房偷來的海防圖。"你要去找趙崇山。"我不是疑問。她轉(zhuǎn)身時,
胸口的鮫珠泛著詭異的紅光:"他抓了我阿娘。"3我扣住阿澈的手腕,
令牌"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你阿娘的事,為什么不早說?"月光下,
她胸口鮫珠的紅光像血一樣濃稠,映得她臉色慘白:"說了有用嗎?
趙崇山把她關(guān)在皇陵水牢最底層,那里——""有九重玄鐵鎖,三百守陵衛(wèi),
還有他親手布下的鮫人禁制。"我打斷她,從枕下抽出一卷泛黃的圖紙,
"你以為我這七年只學(xué)會了殺人?"她的瞳孔驟然收縮。
紙上密密麻麻全是標(biāo)記——皇陵每一條密道,每一班守衛(wèi)輪值,甚至水牢鐵鏈的機(jī)關(guān)解法。
"你……""但你現(xiàn)在去就是送死。"我指向她發(fā)光的鮫珠,"這紅光怎么回事?
"她突然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是血咒……趙崇山用我阿娘的心頭血下的。
紅光越濃,說明她越……"尾音化作一聲嗚咽。我掰開她手指時,
發(fā)現(xiàn)她掌心里全是自己掐出的血痕,混著幾顆細(xì)小的、帶著血絲的珍珠。天沒亮,
李珩就闖進(jìn)了書房。"你瘋了?"他甩來一份密報,"趙崇山調(diào)了三百精兵埋伏在皇陵,
就等著抓你的小鮫人!"我摩挲著阿澈昨夜掉的珍珠,
上面還沾著她的血:"他知道我們會去?""何止!"李珩壓低聲音,"他放話說,
要當(dāng)著你的面剝那老鮫人的鱗——"硯臺在我手中裂成兩半。"告訴趙崇山,
"我蘸著墨汁在宣紙上畫了副棺材,"讓他備好這個。三日后子時,我親自送他進(jìn)去。
"李珩走后,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個人影。阿澈赤著腳,
手里握著把淬毒的匕首——正是我今早"不小心"忘在床頭的。"你故意讓他聽見?
"她瞇起眼,像只蓄勢待發(fā)的海豹。我拉過她流血的手,
給傷口涂藥:"趙崇山最喜歡折磨人。若知道你會去,
他會把你阿娘吊在最顯眼的地方……""方便我們救人。"她恍然大悟,突然抽回手,
"等等,你剛才說'我們'?""不然呢?"我系緊她散開的衣帶,順勢將人抵在書架上,
"夫人。"她的鮫珠"嗡"地亮起來,這次是羞惱的粉。阿澈學(xué)用筷子學(xué)了三天。
"這破木頭!"她第無數(shù)次戳翻魚肉后,突然把筷子插進(jìn)發(fā)髻,直接上手抓。
我憋著笑遞帕子,卻被她反手抹了滿臉醬汁。"莫大人,"她歪頭,
銀發(fā)間那兩根筷子搖搖欲墜,"你們?nèi)祟愐?guī)矩真麻煩。"后來我發(fā)現(xiàn),她不是學(xué)不會"喂我。
"夜半批公文時,她赤腳溜進(jìn)來,把筷子塞進(jìn)我手里,"這樣就能學(xué)會。"燭光下,
她咬住我遞過去的蝦仁,舌尖故意掃過我的指尖。鮫珠在衣襟下泛起瑩藍(lán)的光,
像淺灘的夜光藻。"學(xué)會了嗎?"我啞著嗓子問。她舔舔嘴角:"再教一次?"行動前夜,
趙崇山送來"禮物"——一截帶著鱗片的斷尾。"大人!"管家聲音發(fā)抖,
"那鮫人老太婆的尾巴被……"阿澈突然奪過盒子。我以為她會哭,會怒,
可她只是輕輕撫過那些殘鱗,然后—— 笑了。"這不是我阿娘的鱗。"她舉起鱗片對著光,
露出森白牙齒,"顏色淺了三分,邊緣太整齊……是趙崇山從死鮫身上剝的。
"我心頭一跳:"他在試探?""不。"她眼底泛起我熟悉的、深海般的冷光,
"他在害怕"子時,皇陵。我們剛潛進(jìn)密道,
阿澈突然捂住心口——那里的鮫珠已經(jīng)紅得發(fā)黑!"不對……"她踉蹌著抓住我,
"趙崇山不可能知道我的具體方位,除非——"上方突然傳來鐵鏈嘩響,
接著是趙崇山的大笑:"莫硯,你終于來了!"火光驟亮!水牢中央的鐵籠里,
吊著個遍體鱗傷的鮫人??僧?dāng)她抬頭,露出的卻是……阿澈的臉!
4鐵籠里的"阿澈"抬起頭——銀白長發(fā),鮫人豎瞳,連尾鰭上那道陳年傷疤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