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選擇。
或者說，當(dāng)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選擇的權(quán)利。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按照林楷和白露“建議”的方案，簽下了所有的文件。我動用了公司所有的流動資金，甚至抵押了我的私人房產(chǎn)，去購買那批價格高出天際的“救命原料”。
我看著公司的賬戶，在一夜之間被清空。我看著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商業(yè)帝國，那堅固的城墻，被我自己一磚一磚地拆掉。
林楷和白露，全程陪在我的身邊。
林楷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眼神里充滿了“共渡難關(guān)”的堅定：“阿淵，挺??！只要項目能保住，我們很快就能回血！錢沒了可以再賺，公司不能倒！”
白露則紅著眼眶，為我端來一杯又一杯的熱茶，聲音哽咽：“陳總，您別太難過，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都會陪著您。”
他們的表演，是如此的精湛，如此的感人肺腑。
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我一定會把他們引為生平最大的知己。
但現(xiàn)在，我看著他們那兩張寫滿了“忠誠”與“關(guān)切”的臉，只感到一陣陣的惡心。我仿佛能看到他們?nèi)A麗的皮囊之下，那兩條冰冷的、正在吐著信子的毒蛇。
原料“順利”地買到了。項目“有驚無險”地完成了交付。
公司，保住了。
但它，已經(jīng)不再是我的了。
項目交付后的第三天，林楷召集了一場臨時的、緊急的董事會。
在會上，他拿出了一份詳細(xì)的報告。報告指出，因為我個人的“決策失誤”，導(dǎo)致公司陷入了史無前例的財務(wù)危機，雖然項目最終交付，但公司已經(jīng)資不抵債，瀕臨破產(chǎn)。
然后，他話鋒一轉(zhuǎn)，提出了一個“拯救”公司的方案。
“各位董事，”林楷站起來，環(huán)視全場，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不再有往日的“兄弟情深”，而是一種冰冷的、勝利者的姿D威，“我和白露小姐，愿意以個人名義，注入一筆巨額資金，幫助公司渡過難關(guān)。但是，我們有一個條件?！?/p>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為了避免公司再次因為某個人的獨斷專行而陷入危機，我們要求，重組董事會，并由我，出任公司新一任的董事長兼CEO。”
全場死寂。
我看著林楷，這個我曾經(jīng)以為可以把后背交給他的人。他站在那里，西裝筆挺，意氣風(fēng)發(fā)，像一個剛剛打贏了一場關(guān)鍵戰(zhàn)役的將軍。
我終于明白，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掏空公司，只是第一步。逼我犯下“決策失誤”，是第二步。最后，以“救世主”的姿態(tài)，名正言順地，奪走我的一切。
何其歹毒，又何其高明。
我試圖反抗。我拍著桌子，怒吼著，揭露他們的陰謀。
但，沒有人信我。
在所有董事的眼里，我，陳淵，是一個因為妻子發(fā)瘋而變得精神恍惚、剛愎自用，最終把公司帶入絕境的失敗者。
而林楷和白露，是臨危受命、力挽狂瀾的英雄。
白露站了起來，她走到我的身邊，臉上掛著悲傷而又無奈的表情。她沒有說話，只是將一份文件，輕輕地放在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份，由十幾位公司高管聯(lián)合簽署的聲明。聲明的內(nèi)容，是集體彈劾我，要求我為這次的“決策失誤”引咎辭職。
那上面，每一個簽名，都來自我親手提拔、我曾無比信任的心腹。
我看著那些熟悉的筆跡，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把一把的尖刀，反復(fù)捅穿。
原來，他們早已買通了所有的人。原來，在這個我親手建立的王國里，我早已是一個被架空的、孤家寡人的國王。
“陳淵，”林楷走到我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我的心上，“念在兄弟一場，公司會保留你2%的股份，每年拿點分紅，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以后，就好好休息吧?！?/p>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充滿了嘲諷與憐憫的笑容。
“哦，對了。有空，多去看看蘇晴。我覺得，你們倆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有共同語言?！?/p>
說完，他大笑著，在全場董事或同情、或漠然的目光中，坐上了原本屬于我的那個位置。
白露站在他的身邊，溫柔地為他整理了一下領(lǐng)帶，然后抬起頭，對我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嫵oli媚的微笑。
那一刻，我終于看清了。
他們不是蟒蛇，也不是毒蛇。
他們是兩條成了精的、食人的惡鬼。
而我，就是那個親手為他們打開地獄之門，并獻上自己血肉作為祭品的、愚蠢的凡人。
我被保安“請”出了會議室，請出了這棟我奮斗了十年的大樓。
當(dāng)我站在樓下，回頭仰望那高聳入云的建筑時，陽光刺眼，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他們笑著，將我從我親手建立的王國里，一腳踢了出去。
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