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鈴聲剛響，周一七就像被按了啟動鍵，“啪”地把課本合上，轉(zhuǎn)頭沖易九揚了揚手里的漫畫草稿。
“看！昨天新畫的分鏡，是不是比上次進步了？”
易九剛把最后一口飯扒進嘴里，聞言側(cè)過身。陽光從窗戶斜切進來，剛好落在她攤開的畫紙上。Q版的少年穿著籃球服，正抬手投籃，額前的碎發(fā)被風(fēng)吹得翹起來，連球鞋上的紋路都畫得清清楚楚。
是他。
他的耳尖又開始發(fā)燙，視線卻忍不住停在畫里少年的睫毛上——比實物夸張了些，像兩把小扇子，顫巍巍地搭在眼瞼上。
“睫毛畫太長了。”他低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校服袖口。
“長才好看??！”周一七立刻反駁，還特意用鉛筆把睫毛又加粗了兩筆，“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的讀者就吃這一套。再說了……”她突然壓低聲音，湊近了些，“你真人的睫毛本來就很長，我這叫藝術(shù)加工，懂不懂？”
距離突然拉近，她發(fā)間飄來淡淡的橘子味洗發(fā)水香，混著鉛筆屑的味道，像顆剛剝開的水果硬糖，清清爽爽地撞進易九的感官里。
他猛地往后撤了撤，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干嘛呀？”周一七被他嚇了一跳，手里的鉛筆差點戳到紙上。
“沒、沒事。”易九別過臉，假裝看窗外的梧桐樹，“畫得挺好的。”
“那是。”周一七得意地揚起下巴，把草稿小心翼翼地折好，塞進美術(shù)本里，“等我以后成了大漫畫家，就把你寫成男主角，保證讓你火遍全國?！?/p>
“不用了?！币拙诺穆曇魫瀽灥?。
“欸，你這人怎么回事？”周一七用筆桿戳了戳他的胳膊，“免費給你當(dāng)原型還不樂意??？多少人求著我畫呢?！?/p>
易九轉(zhuǎn)過頭，正好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她的瞳孔是淺棕色的，陽光底下像盛著碎光，一眨一眨的，看得他心跳漏了半拍。
“太招搖了?！彼伊藗€蹩腳的理由。
“切，沒勁?！敝芤黄咂财沧?，收回筆，開始收拾東西，“對了，下午第一節(jié)是老班的數(shù)學(xué)課，你可得幫我盯緊點，我昨晚趕稿又沒睡好，估計要犯困?！?/p>
“不行?！币拙畔攵紱]想就拒絕，“數(shù)學(xué)課很重要。”
“哎呀易九哥哥～”周一七突然拖長了調(diào)子，雙手合十對著他晃，臉頰微微鼓起來，像只討食的小倉鼠，“就一次嘛，我保證下次一定好好聽。你看我這黑眼圈，再不讓我補補覺，下午肯定要夢游了。”
她很少這樣撒嬌，聲音軟乎乎的，帶著點鼻音。易九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青黑，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只許一次?！彼罱K還是妥協(xié)了，耳根紅得更厲害。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周一七立刻眉開眼笑，從書包里掏出顆草莓味的糖，剝開糖紙遞到他嘴邊，“獎勵你的?！?/p>
易九愣住了。
糖是粉色的，被她捏在指尖，離他的唇只有幾厘米。她的指甲修剪得圓圓的，透著健康的粉色，指尖還沾著點淡淡的鉛筆灰。
周圍有同學(xué)打鬧的聲音，風(fēng)扇慢悠悠地轉(zhuǎn)著，陽光落在兩人之間的空隙里，細小的塵埃在光柱里跳舞。
他遲疑了一下，微微低下頭，張嘴咬住了那顆糖。
指尖不經(jīng)意地碰到了他的嘴唇，軟軟的，帶著點溫度。周一七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心臟“咚咚”地狂跳起來，臉頰瞬間燒得滾燙。
她剛才……是腦子抽了嗎？居然直接喂他吃糖？
易九也僵在原地，草莓的甜膩在舌尖炸開，甜得有些發(fā)膩，卻奇異地不令人討厭。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剛才指尖相觸的地方，殘留著微弱的觸感，像電流一樣，順著皮膚蔓延到四肢百骸。
“謝、謝謝?！彼牵f話有點含糊，聲音低得像蚊子叫。
“不、不客氣?！敝芤黄呋琶D(zhuǎn)過頭，假裝整理書桌，手指卻在微微發(fā)抖。
她偷偷用余光瞥他，發(fā)現(xiàn)他正低著頭，肩膀微微繃緊，手里轉(zhuǎn)著的筆差點掉在地上。陽光落在他線條干凈的側(cè)臉上，連帶著那截泛紅的脖頸，都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溫柔的濾鏡。
周一七的心跳又開始不規(guī)律了。
她突然有點后悔，剛才怎么沒膽子多看幾眼。
易九含著糖，感覺那股甜味一直甜到了心里。他悄悄抬眼，看到周一七的后腦勺，扎著一個低馬尾，發(fā)尾有點亂，大概是早上匆忙扎的。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幫她把翹起來的那縷頭發(fā)按下去，手伸到一半，又猛地收了回來。
他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易九，你瘋了。
午休的時間在沉默的甜膩里悄悄溜走，預(yù)備鈴響的時候，周一七還沒緩過神，臉頰依舊燙得厲害。
易九清了清嗓子，從書包里拿出數(shù)學(xué)課本，放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低聲說：“實在困的話，就趴一會兒，老師過來我叫你。”
周一七猛地轉(zhuǎn)過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神，突然就笑了。
“好。”她乖乖點頭，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軟乎乎的，甜滋滋的。
易九看著她彎起來的眉眼，也跟著彎了彎嘴角，指尖的溫度似乎還沒散去，和嘴里的草莓糖一起，在這個尋常的午后，留下了一點不尋常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