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石板路泛著夜雨的濕光,齊悅貼著墻根踱步,手里拎著的塑料袋裝著兩盒腸粉。樓上突然潑下一盆洗菜水,她閃身躲進騎樓,油漬斑斑的塑料簾后飄出麻將聲:"三條!哎老陳你手氣背啊..."
"背個屁!"修鞋匠老陳的破鑼嗓帶著酒氣,"昨兒給派出所王隊修鞋,鞋跟里藏著金葉子!"
齊悅的手頓了頓。巷口蒸糕攤的煤油燈晃了晃,照見蹲在電線桿旁的人影——那人正在系鞋帶,但左腳靴幫里鼓鼓囊囊,分明藏著家伙。
她拐進巷子深處的盲人按摩店,門簾上積著陳年艾草灰。穿堂而過時,盲人師傅突然開口:"后門井蓋松了。"枯瘦的手指敲了敲貼著膏藥的太陽穴,"東頭來了三輛黑摩托。"
齊悅摸出枚硬幣塞進功德箱,硬幣落箱的脆響中混著聲貓叫。后院墻頭躥下只三花貓,領(lǐng)著她鉆過晾曬的床單,尿騷味里混著隔壁鹵煮的八角香。
黑診所藏在裁縫鋪閣樓,霓虹燈牌"王記改衣"的"衣"字早滅了。齊悅叩門的節(jié)奏是車間早班鈴聲的調(diào)子,門縫里探出把手術(shù)剪:"天王蓋地虎。"
"流水線十五。"她對了暗號,這是當(dāng)年罷工時的工號。
閣樓彌漫著雙氧水的氣味,墻上貼著褪色的經(jīng)絡(luò)圖。江湖郎中老刀正給紋身大漢縫胳膊,針腳比車間女工鎖邊還齊整:"你這刀口再偏半寸,大羅神仙也接不上筋。"
見齊悅進來,老刀努努嘴:"冰柜最下層,自己拿。"轉(zhuǎn)身又罵學(xué)徒:"讓你煮針頭放艾草,你當(dāng)煮麻辣燙呢?"
冰柜里凍著帶魚和疫苗箱。齊悅翻出貼著"美容針劑"的保溫袋,里面躺著器官移植配型報告。王強兒子的血型是AB型Rh陰性,而三個月前"離職"的包裝工小雨正是同血型。
閣樓板突然震動,樓下傳來砸門聲。老刀抄起剁骨刀掀開地板:"走暗道!"暗道里堆著布料碎屑,齊悅爬過時扎了滿手針眼。
鉆出下水口是菜市場后巷,魚攤正在收市。胖嬸揮舞著鐵刷子沖地,血水混著魚鱗流到齊悅腳邊:"城管查稅呢!"突然掀開殺魚案板,"鉆進來!"
案板下藏著個地窖,腌酸菜的味道嗆得人流淚。齊悅摸到墻角的陶缸,掀開荷葉果然見著賬本——封皮裹著魚鰾膠,防水又防鼠。手電光掃過某頁時,她渾身血液凝固:趙明警官的銀行流水上,每月固定有筆劍橋校友會的匯款。
頭頂傳來拖拽案板的聲響,胖嬸的暗號變成了哭腔:"同志我真沒偷稅..."齊悅吹滅手電,聽見皮靴踩過案板的震動。賬本夾層突然掉出張照片,是王強和鄭總在劍橋的合影,背景里穿白大褂的赫然是趙明。
地窖蓋被掀開的剎那,齊悅按下了手機定時發(fā)送鍵。老王頭的二手手機在廢品站瘋狂震動,連著三十七個未接來電——都是海狼幫用虛擬號打的。追兵咒罵著往外沖時,她趁機翻出地窖。
雨又下了起來。齊悅縮在公交站牌后,看著對面藥店走出個戴漁夫帽的女人。那女人掏藥時帶出個藍魚掛件——和李夢送馬科長的一模一樣!
她尾隨女人拐進危樓,樓梯間的牛皮癬廣告新貼了張"高價收藥",墨跡未干。頂樓傳來嬰兒啼哭,女人卻徑直走向水箱間。齊悅摸到門邊時,聽見抽水馬桶的響動——暗門后竟是個無菌手術(shù)室。
"今天要取的是角膜。"戴口罩的主刀醫(yī)生背對著門,"冷藏箱用海鮮泡沫箱偽裝,跟美姿那批面膜一起出關(guān)。"
無影燈下的手術(shù)臺捆著個少女,正是失蹤的流水線臨時工阿香。齊悅摸向消防栓,卻撞倒了生理鹽水瓶。
"誰?!"主刀醫(yī)生轉(zhuǎn)身,手術(shù)刀閃著寒光。齊悅抄起滅火器砸向警報器,紅霧瞬間充滿房間?;靵y中她扯下醫(yī)生的口罩,驚得倒退三步——是開發(fā)區(qū)醫(yī)院退休的張副院長,上個月還上電視講養(yǎng)生!
阿香突然掙扎著喊:"線長快跑!他們要把你賣給..."針管扎進她脖頸,后半句化作嗚咽。
齊悅撞開窗戶跳到雨棚上,瓦片碎裂聲引來巷口的混混。她踩著空調(diào)外機往下爬,五樓晾衣繩掛著件藍工裝——是李夢的尺寸!
追兵的手電光掃過時,齊悅縱身躍入垃圾車。腐臭的爛菜葉中,她摸到個硬物,借著月光看清是把車間鑰匙,齒痕與秦阿公給的完全吻合。
遠處教堂鐘聲敲響,驚起夜棲的烏鴉。齊悅攥著鑰匙,突然明白馬科長當(dāng)年為何總在更衣室發(fā)呆——那排鐵柜最深處,藏著能讓整座城顫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