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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廉價的蘋果 baddraft 19015 字 2025-08-11 09:0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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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蘋果表白的尷尬

初二那年我突發(fā)奇想決定“叛逆”——找個男朋友。

體育生范嶼成了目標,我精心策劃了蘋果表白。

意外的是,他接受了,笨拙地遞給我一把家門鑰匙當定情信物。

我們成了班上心照不宣的“秘密情侶”。

他陪我熬夜復(fù)習,我給他補習功課。

直到中考前填志愿,我指著省重點說“必須去這里”。

他沉默很久,鑰匙輕輕放回我手心:“我考不上,周唯?!?/p>

我這才明白,那場叛逆的初戀里,我以為自己是等待騎士成長的公主。

原來我只是只丑小鴨,而他,終究是走另一條路的陌路人。

2017年3月21日 星期二 陰

“表白,表白!”這兩個字像中了病毒一樣在我腦子里反復(fù)刷屏,嗡嗡作響,攪得我整個上午都心神不寧。數(shù)學課上老王講得唾沫橫飛,什么二次函數(shù)拋物線,在我耳朵里全成了毫無意義的背景噪音。我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草稿本上劃拉著,寫滿了“范嶼”和一堆自己都看不懂的符號。心跳快得離譜,一下下撞擊著胸腔,震得耳膜發(fā)麻,手心更是黏膩膩地沁滿了汗,連筆桿都握不穩(wěn)了。

終于熬到午飯前。教室里的人像退潮一樣迅速散去,奔向食堂的香氣。只剩下幾個動作慢的還在磨蹭書包,還有翟峰那家伙,慢悠悠地晃蕩著,似乎想留下來看熱鬧??諝饫锲≈酃P灰和一種奇異的、令人窒息的寂靜。時機到了?就是現(xiàn)在?

一股混雜著叛逆、好奇和孤注一擲的沖動猛地頂了上來,壓過了所有的羞恥和猶豫。我甚至沒給自己反悔的時間,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猛地轉(zhuǎn)過身!動作幅度大得差點帶倒桌上的水杯。那個被我偷偷從家里帶出來、在水龍頭下反復(fù)搓洗得锃亮、紅得像要滴出血來的蘋果,“啪”地一聲,帶著我全部的慌亂和莫名的決心,重重地落在范嶼的課桌上!聲音在驟然安靜的教室里炸開,驚得窗臺上的麻雀都撲棱棱飛走了。

范嶼正埋頭收拾他那亂糟糟的書包,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渾身一哆嗦,猛地抬起頭。他的眼睛瞪得溜圓,瞳孔里充滿了純粹的茫然和驚嚇,視線在我臉上和那個突兀的紅蘋果之間來回掃射,像一只在強光下徹底懵圈的呆頭鵝。他同桌翟峰也停下了動作,嘴巴微張,看看我,又看看范嶼,最后目光落在那蘋果上,嘴角開始不受控制地向上抽搐,露出一個“果然有戲”的促狹表情。

“給…給你的!”聲音沖口而出,又尖又緊,像一根被拉到極限即將崩斷的琴弦,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臉頰瞬間滾燙,像被丟進了火爐,根本不敢直視他的反應(yīng),只能死死地盯著那個蘋果——它無辜地躺在他沾著橡皮屑和幾道鉛筆劃痕的桌面上,鮮艷得刺眼,更像一個我自己親手制造出來的、拙劣無比的笑話道具。

時間仿佛凝固了那么幾秒。范嶼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唰”地一下從脖子根紅到了耳朵尖,整張臉像煮熟的蝦子。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呃……”,眼神慌亂地在我臉上逡巡,又迅速逃開,最后死死盯著桌角,仿佛那里藏著救命稻草。然后,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猛地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抓起那個蘋果,幾乎是粗暴地一把塞進了他桌肚最深處!動作幅度太大,帶倒了旁邊立著的那個破舊的、印著籃球明星的鉛筆袋,鉛筆橡皮嘩啦啦撒了一地。

“噗嗤——”翟峰第一個沒憋住,響亮地笑噴出來,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緊接著,旁邊那幾個還沒走的男生,像是得到了某種信號,立刻爆發(fā)出一陣怪腔怪調(diào)的起哄聲:

“哇哦——!?。》稁Z!行啊你小子!深藏不露??!”

“平安果?今天也不是平安夜嘛周唯?搞錯日子啦?”

“周唯,啥意思啊?看上我們范哥啦?”

“范哥,艷福不淺吶!”

那些聲音,尖銳的、戲謔的、好奇的,像無數(shù)根細密冰冷的針,毫不留情地扎進我的耳膜,穿透鼓膜,直抵大腦深處。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shù)男邜u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將我淹沒,窒息感扼住了喉嚨。我剛才做了什么?像一個蹩腳的三流演員,在空無一人的舞臺上,對著唯一的、被嚇傻的觀眾,演了一出無人喝彩、只惹人哄堂大笑的獨角戲!什么精心策劃的“叛逆”?什么嘗試“喜歡”的勇敢?在那些肆無忌憚的笑聲和探究的目光下,被踩得粉碎,廉價得像午飯后會被隨手丟棄在泔水桶里的果核!我討厭這種感覺!討厭這種失控的、被圍觀的、自取其辱的、毫無價值的廉價!

“喂!讓開點,擋道了!”一個極其不耐煩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帶著食堂飯菜的催促。是隔壁組的大個子張強。我像被通了高壓電一樣猛地彈開,膝蓋“咚”地一聲狠狠撞在旁邊的桌角上,尖銳的疼痛讓我倒吸一口冷氣。張強皺著眉,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滿了熟悉的、毫不掩飾的嫌棄——那眼神,像一面冰冷的鏡子,瞬間照見了不久前的我自己:那個抱著厚厚一摞試卷,趾高氣揚地走上樓梯,對樓道里扭打在一起的陌生男女投去鄙夷一瞥的“驕傲公主”。多么精準、多么諷刺的回旋鏢!打得我頭暈?zāi)垦?,無地自容。

2 雨中的決絕

血液似乎瞬間從臉上褪盡,只剩下冰冷的蒼白和麻木的尷尬。我再也沒勇氣停留一秒,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狼狽不堪地、像被惡狗追趕一樣沖出教室!身后那些刺耳的笑聲、翟峰夸張的怪叫、還有范嶼那低垂著頭、紅得快要滴血的側(cè)臉,都被我狠狠地甩在身后。走廊的風帶著初春的涼意,猛烈地吹在滾燙的臉上,冰冷刺骨,卻無法冷卻心底那團熊熊燃燒的羞恥之火。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完了!徹底完了!周唯,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范嶼現(xiàn)在一定覺得我是個神經(jīng)病!那個蘋果……他肯定連看都不會再看一眼,轉(zhuǎn)頭就扔進垃圾桶了!刪掉!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空間里那些矯情得要死、酸掉牙的表白文案刪得一干二凈!這場由我自導自演、自以為是的“叛逆”鬧劇,終于以一場慘烈無比、顏面掃地的潰敗,徹底落幕了。什么等待騎士成長的公主?我頂多是個自作多情、連丑小鴨都算不上的滑稽小丑。而騎士?他只是一個被無辜卷入這場鬧劇、完全不知所措、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的、徹頭徹尾的路人甲。

2017年3月23日 星期四 小雨

距離那場災(zāi)難性的“蘋果事件”,已經(jīng)過去整整四十八小時。四十八個小時,仿佛四十八個世紀那么漫長。我和范嶼之間,那道無形的冰墻不僅豎了起來,而且厚得能防彈??諝獬林氐萌缤柫怂暮>d,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冷的濕意和令人窒息的尷尬。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尊僵硬的木偶。上課時,眼睛死死盯著黑板或課本,脖子梗得發(fā)酸也絕不回頭看一眼;下課的鈴聲就是我的沖鋒號,第一時間沖出教室,奔向小季所在的第四組角落,仿佛那里是唯一的避難所。然而,后背那片區(qū)域,總是感覺像被無形的目光灼燒著,芒刺在背,揮之不去——那是范嶼的方向。他在看我嗎?還是在和翟峰低聲議論那天的笑話?

偶爾,現(xiàn)實總會無情地撕破我精心維持的“壁壘”。比如,當數(shù)學老師要求向后傳遞練習冊時。我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過他遞過來的書頁邊緣,甚至觸碰到他溫熱的指尖。那一瞬間的接觸,微弱得像靜電,卻足以讓我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細小的針扎了一下,隨即以更快的速度狂跳起來。我觸電般縮回手,動作快得像偷東西被抓了現(xiàn)行。視線在空中短暫地、慌亂地撞上——他的眼神同樣飄忽不定,帶著和我如出一轍的驚惶和閃躲,然后像受驚的鳥雀一樣迅速移開。一種黏稠的、令人窒息的、揮之不去的尷尬,如同實質(zhì)的膠水,彌漫在我們之間狹小的空間里,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午休時,小季把我拉到走廊盡頭的窗邊,避開人群,壓低聲音,臉上寫滿了擔憂和好奇:“周唯,你跟范嶼……那天……到底怎么回事???那個蘋果?” 她小心翼翼地措辭,仿佛在觸碰一個易碎的傷口。

我的臉“騰”地又燒了起來,強壓下翻涌的羞恥感,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故作輕松地揮揮手,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哎呀,沒事!真沒事!就是……就是看他那天傻乎乎的,想逗他玩一下嘛!誰知道他反應(yīng)那么大,還惹得翟峰他們亂起哄!煩死了!” 我的解釋蒼白無力,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那故作瀟灑的姿態(tài),在小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顯得格外滑稽。

小季果然沒信。她沒再追問,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包裝精致的榛果巧克力,塞進我手里。“喏,吃點甜的,心情好點。” 她柔軟的聲音帶著安撫。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濃郁的甜味包裹著微苦的榛子,卻絲毫無法驅(qū)散心底那片苦澀的荒原和難堪的泥沼。翟峰那家伙,每次路過我的座位,或者和范嶼勾肩搭背時,總會投來那種探究的、意味深長的、帶著促狹笑意的目光,像在欣賞一出未完待續(xù)的喜劇。我每次都毫不客氣地狠狠瞪回去,用眼神警告他“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摳出來!”他才訕訕地收回目光。

昨晚,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咬著牙,像執(zhí)行一項殘酷的儀式,點開QQ空間。那些曾經(jīng)絞盡腦汁、耗費無數(shù)個夜晚、字斟句酌寫下的、帶著隱秘期待和少女心事的“表白”文案,此刻在我眼中變得無比刺眼和愚蠢。每一條下面,似乎都浮現(xiàn)出翟峰他們哄笑的嘴臉和范嶼驚惶失措的表情。我顫抖著手,一條條選中,點擊“刪除”??粗聊簧咸鲆粋€個冰冷的“刪除成功”,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塊,空落落的,伴隨著一種近乎自虐的解脫感。仿佛把這些文字徹底抹去,就能連帶抹掉那天下午發(fā)生的一切荒唐,就能讓時間倒流回那個愚蠢念頭產(chǎn)生之前。

范嶼的空間依舊是一片空白,像一片死寂的荒原。沒有任何更新,沒有任何動態(tài),沒有任何訪客記錄。那個被我強行塞給他的紅蘋果,最終命運如何?成了懸在我心頭的謎。是被他憤怒地扔進了教學樓后那個永遠散發(fā)著酸臭味的垃圾桶?還是被他帶回家,成了某個抽屜角落里蒙塵的、帶著恥辱印記的紀念品?或者……更糟……被翟峰他們翻出來,在男生宿舍里當成笑料傳閱?每一種可能都像一根針,扎得我坐立不安。我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唯一的愿望,就是這場由我親手點燃的鬧劇之火,能快點熄滅,連同那些令人窒息的尷尬灰燼,一起被風吹散,讓我能重新在這個教室里,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自由地呼吸。

2017年3月25日 星期六 陰轉(zhuǎn)多云

天空像個喜怒無常的孩子,下午放學時毫無預(yù)兆地變了臉。先是幾滴冰冷的雨點砸在額頭上,緊接著,細密冰冷的雨絲便淅淅瀝瀝地織成了一張灰蒙蒙的網(wǎng),不大,卻足夠把沒有防備的行人澆個透心涼。我沒帶傘,像個傻瓜一樣抱著書包,站在教學樓那寬大的門廊下,看著眼前逐漸模糊的世界。灰蒙蒙的天空壓得很低,雨絲被風斜斜地吹著,在地面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很快匯成一道道渾濁的小溪流。人群在身邊快速流動,花花綠綠的雨傘“嘭嘭”地撐開,匯入雨幕,像一朵朵移動的蘑菇。小季家和我方向相反,她抱歉地看了我一眼,和同路的女生擠在一把傘下匆匆走了。煩躁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沖進雨里跑到幾百米外的公交站?肯定淋成落湯雞。在這里干等?誰知道這雨什么時候停?初夏的雨,總是帶著點纏綿的意味。

就在我躊躇不定,心里天人交戰(zhàn)之際,肩膀突然被一個溫熱而帶著遲疑的東西輕輕碰了一下。力道很輕,卻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穿了我緊繃的神經(jīng)。我像一只受驚過度的貓,幾乎原地跳了起來,猛地回頭——

是范嶼。

他就站在我身后半步遠的地方,距離近得我能聞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混合著汗水和陽光的味道。他沒看我,微微低著頭,視線聚焦在腳下那片被雨水打濕、映照著昏黃燈光的水泥地上。他手里緊緊攥著一把傘——一把深藍色的、簇新的折疊傘!塑料包裝袋的痕跡還清晰可見,標簽似乎剛被撕掉,留下一點毛糙的邊角。他的耳根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泛紅,一直蔓延到脖頸。嘴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那把嶄新的傘,僵硬地、直直地朝我這邊遞了過來。手臂的線條都透著一種不自然的緊繃。

“給……給你。”聲音低得幾乎被淅瀝的雨聲完全吞沒,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鼓足了畢生的勇氣才擠出這兩個字。

我完全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像被格式化的硬盤。什么意思?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像一道謎題。是賠罪?為那天我的難堪和尷尬做出的一點補償?還是……憐憫?看到我孤零零地站在這里淋不著雨但走不了的窘境,施舍一點同情?無數(shù)個念頭在腦子里亂竄。周圍有幾個還沒走的同學,好奇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射過來。空氣里剛剛因為下雨而彌漫的清新潮濕氣息,瞬間又被一種微妙的、令人不安的因子取代。

“不用……”我?guī)缀跏潜灸艿亻_口拒絕,聲音干澀得像砂紙,喉嚨發(fā)緊。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仿佛他遞過來的不是傘,而是一個燙手的烙鐵。

“拿著!”他突然提高了音量,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蠻橫的固執(zhí),甚至有點兇。他飛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那雙平時顯得有些木訥的眼睛里,此刻充滿了慌亂,但更強烈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還有一種我完全無法解讀的急切。他似乎怕我再次拒絕,幾乎是強硬地把傘往前一送,傘柄差點戳到我的胸口,硬生生塞進了我的懷里!“雨……會淋病?!?他急促地補充道,聲音又低了下去,帶著點笨拙的關(guān)心。說完這句話,他像是終于卸下了千斤重擔,猛地松了一口氣,肩膀都垮塌下來一小截。然后,根本不等我做出任何反應(yīng),他猛地轉(zhuǎn)身,像一頭發(fā)足狂奔的野鹿,一頭扎進了門外密密的雨幕里!校服外套幾乎是瞬間就被雨水打濕,洇出大片的深藍色痕跡,緊緊貼在他寬厚的背上。他奔跑的背影在雨簾中迅速變得模糊,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和狼狽。

我像根柱子一樣杵在原地,手里緊緊握著那把還帶著嶄新塑料氣味的深藍色雨傘。冰涼的金屬傘柄觸感真實而堅硬,硌著我的掌心。他沖進雨里的背影,帶著一種笨拙到近乎悲壯的決絕,像一幅定格的黑白畫面,深深烙印在我混亂的視網(wǎng)膜上。心口某個地方,被這突如其來、完全超出預(yù)期的舉動,輕輕地、毫無防備地、卻又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了一下。那堵橫亙在我們之間、厚得能防彈的冰墻,仿佛被這莽撞的一撞,裂開了一道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縫隙。一絲微弱的風,帶著雨水的涼意,從縫隙里透了進來。

2017年3月27日 星期一 晴

那把深藍色的折疊傘,像個燙手山芋,更像一個無法解讀的謎題,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我書桌抽屜的最深處。簇新,折疊得方方正正,連一絲褶皺都沒有,顯然主人非常愛惜。它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塑料和金屬混合的氣味,與我抽屜里書本的油墨味格格不入。我?guī)状稳阉贸鰜?,冰涼的傘柄刺激著指尖,想找個機會還給他??擅看蜗氲揭_口,巨大的尷尬就像潮水般涌來,瞬間澆滅了我的勇氣。

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大大咧咧地說:“范嶼,還你傘!”?那豈不是要把那天的災(zāi)難場景重演一遍?絕對不行!私下里單獨給他?天啊,那場景光是想象就讓我頭皮發(fā)麻!我們倆笨嘴拙舌,大眼瞪小眼,空氣凝固……光是想想就尷尬得能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小季眼尖,發(fā)現(xiàn)我對著抽屜里那把不屬于我的傘發(fā)呆,立刻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湊過來,臉上掛著洞悉一切的神秘笑容,壓低聲音調(diào)侃:“喲呵~ 定情信物都收啦?范嶼挺上道??!”

“去你的!胡說什么!”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用力推了她一把。心里卻像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七上八下,咚咚咚地擂著鼓。定情?怎么可能!這太荒謬了!可是……他為什么要給我傘?還是把全新的傘?為什么寧可自己淋成落湯雞也要塞給我?這個平時看起來木訥寡言、像塊榆木疙瘩的腦袋里,到底裝著什么不為人知的念頭?無數(shù)個問號在我腦海里盤旋。

上課時,我努力集中精神聽講,卻總感覺后背那道熟悉的、被目光灼燒的感覺,似乎……減輕了一點點?不再那么刺人?是我的錯覺嗎?還是心理作用?當數(shù)學老師要求向后傳遞批改好的課堂練習時,我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過他伸過來的手背。這一次,他沒有像觸電一樣猛地縮回去,只是動作極其輕微地頓了一下,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像含羞草的葉子被觸碰。那一瞬間微妙的停頓,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我的心湖,激起細微的漣漪。我的臉頰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燙,趕緊把練習冊塞過去,假裝若無其事地坐正身體,心臟卻在胸腔里瘋狂蹦迪。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捕捉著后方的動靜。翟峰果然沒閑著,回頭跟范嶼嘀咕了一句什么,聲音壓得很低,我只能捕捉到“傘……”、“夠意思……”幾個模糊的音節(jié)。范嶼悶悶地“嗯”了一聲,依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課間操結(jié)束,大家鬧哄哄地涌回教室。我拉開椅子坐下,習慣性地把手伸進桌肚里拿水杯,指尖卻意外地觸碰到一個陌生的、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塑料包裝袋。拿出來一看——是一小袋獨立包裝的曲奇餅干!最普通的那種超市品牌,巧克力味,包裝毫無特色,甚至有點土氣。沒有任何署名,沒有紙條,像憑空出現(xiàn)一樣。

是誰?

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般地回頭看了一眼。范嶼正趴在桌子上,臉深深地埋在臂彎里,只露出一點紅得異常、像熟透草莓尖尖的耳朵尖。是他嗎?是他偷偷放的嗎?還是哪個同學不小心放錯了位置?或者……是別人的惡作劇?我捏著那袋小小的餅干,塑料包裝發(fā)出輕微的窸窣聲,心里亂得像一團被貓抓過的毛線。無數(shù)個猜測在打架。最終,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驅(qū)使下,我還是撕開了包裝袋。里面是幾塊小小的、烤成深棕色的巧克力曲奇。我拿起一塊,放進嘴里??诟杏悬c硬,不夠酥脆,巧克力的味道也很普通,帶著點工業(yè)香精的甜膩。

然而,當那點普通的、廉價的甜味在舌尖彌漫開時,一絲微弱的、奇異的暖意,卻悄悄地、頑強地滲進了那片被羞恥和尷尬凍結(jié)的、苦澀的廢墟里。像寒冬過后,凍土下悄然探出的一抹嫩綠。

2017年3月29日 星期三 晴

那把深藍色的傘,終究不能再繼續(xù)霸占我的抽屜了。它像個沉默的證人,時刻提醒著我那天雨中的混亂和那個莽撞的背影。我下定了決心,必須還給他。但怎么還,是個技術(shù)活。

我精心挑選了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刻——放學后,教室里的人像退潮一樣迅速散去,只剩下兩個值日生拿著掃帚在慢悠悠地劃拉著地面,揚起的粉筆灰在夕陽的光柱里跳舞。范嶼還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收拾著他那個塞得鼓鼓囊囊、永遠拉不上拉鏈的書包。夕陽的金光透過窗戶,給他低垂的側(cè)臉輪廓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光暈。

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奔赴戰(zhàn)場。我攥緊那把疊得方方正正、幾乎恢復(fù)出廠設(shè)置的傘,鼓足全身的勇氣,走到他座位旁邊。他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是我,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眼神又開始習慣性地飄忽,像受驚的小鹿,無處安放。

“那個…傘。”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自然,把傘輕輕放在他桌角那塊稍微干凈點的地方,“謝謝。” 簡單的兩個字,說出來卻有點艱難。

“嗯?!彼麗瀽灥貞?yīng)了一聲,聲音像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帶著點鼻音。他伸出手去拿傘,動作有些遲疑。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傘柄時,我的手指因為緊張還沒來得及完全收回。于是,指尖和指尖,在冰冷的金屬傘柄上方,發(fā)生了一次極其短暫、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碰觸。

“滋啦——”

仿佛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竄過!我們倆都像被燙到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縮回了手!空氣瞬間凝固了,連值日生掃地的聲音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尷尬像濃稠的糖漿,黏住了我們之間的每一寸空氣。

“那個……”我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一股強烈的、不合時宜的沖動猛地涌上來,壓倒了所有的尷尬和理智。那句話未經(jīng)大腦審核,直接沖出了口:“蘋果……你吃了嗎?” 問完的瞬間,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周唯!你腦子進水了嗎?!這問的是什么世紀蠢問題!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顯然也完全沒料到我會問這個。整個人都愣住了,那雙略顯呆滯的眼睛瞬間睜大,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懊悔又窘迫的臉。隨即,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騰”地一下紅透了!從額頭一路紅到脖子根,連耳朵都紅得像要滴血!他飛快地低下頭,視線死死地釘在自己的舊球鞋鞋尖上,仿佛那里開出了一朵花。過了好幾秒,他才幾不可聞地、極其含糊地“嗯”了一聲,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然后,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巨大的、破釜沉舟般的勇氣,他猛地抬起頭!不再是躲閃,不再是飄忽,那雙平時顯得有些木訥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像燃燒著兩簇小小的火焰,直直地看向我!雖然濃重的羞赧依舊布滿他的臉龐,甚至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扭曲,但那眼神里的堅定,卻是我認識他以來從未見過的。

“周唯,”他叫了我的全名,聲音不大,甚至有些發(fā)緊,但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敲在我的鼓膜上,“那個……你那天……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

“???” 我徹底懵了!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像被格式化的電腦屏幕。我說了什么話?那天?放蘋果?我說什么了?我就說了句“給你的!” 那算什么話?承諾?表白?算哪門子數(shù)?!我像個被施了定身咒的傻瓜,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張,完全無法理解他這跳躍性的問題。

他看到我臉上純粹的茫然和呆滯,眼中那兩簇剛剛?cè)计鸬摹⒊錆M希望的小火苗,瞬間黯淡下去,被巨大的慌亂和失望取代。他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眼神又開始習慣性地躲閃,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么補救,又似乎想立刻退縮,找個地縫鉆進去。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肩膀垮塌下來。

“就是……就是……”他急得有點語無倫次,額角甚至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在夕陽下閃著光。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微微發(fā)顫,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你說……給我的……蘋果……”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然后,像是耗盡了畢生的勇氣,那雙明亮的眼睛再次鎖定我,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說:

“我……我接受了?!?/p>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靜止。值日生掃帚劃過地面的沙沙聲,窗外歸巢麻雀的嘰喳聲,遠處操場上隱約傳來的籃球拍打聲……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被抽離了。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和他,以及他那句石破天驚的“我接受了”。我看著他漲紅得幾乎要滴血的臉頰,那雙平時總是顯得有些遲鈍、此刻卻亮得驚人的眼睛,里面盛滿了幾乎要溢出來的緊張、忐忑、濃烈的期待,以及一種近乎悲壯的、豁出去的勇氣。

那句“我接受了”,像一顆小小的、卻無比堅硬的石子,被用力投入我混亂不堪、波瀾起伏的心湖?!斑恕钡囊宦晲烅?,不是漣漪,是巨浪!難以置信的巨浪瞬間掀翻了我所有的認知!荒謬感像冰冷的潮水席卷全身,讓我產(chǎn)生一種失重的眩暈。

他接受了?接受了我那個像個拙劣笑話一樣的“表白”?接受了我這個一時沖動、自取其辱、在他眼里可能像個神經(jīng)病一樣的傻瓜?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奇異的、失重的感覺牢牢攫住了我。嘴巴徒勞地張了張,卻發(fā)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大腦完全宕機,只剩下最本能的反應(yīng)——像個被操控的木偶,愣愣地、僵硬地點了點頭。

范嶼看到我點頭的那一瞬間,眼睛里的光芒驟然炸開!像沉寂的夜空突然綻放了最絢爛的煙花!那濃重的羞赧和緊張仿佛被這光芒瞬間驅(qū)散了大半,嘴角難以抑制地向上彎起,咧開一個極其靦腆、卻又極其真實、燦爛無比的笑容,甚至露出了兩顆小小的、尖尖的虎牙,帶著一種孩子氣的傻氣。他幾乎是手忙腳亂地、迫不及待地從校服褲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不由分說地、帶著點蠻力地塞進我手里!然后,他抓起桌上那把他剛剛拿回去的深藍色雨傘和自己的書包,像一顆出膛的炮彈,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跌跌撞撞地沖出了教室!速度快得帶起一陣風,留下我一個人像個被施了定身術(shù)的雕像,杵在原地,手里緊緊攥著那個還帶著他體溫和汗意的……黃銅色的、沉甸甸的……家門鑰匙?!

鑰匙?!家門鑰匙???!

這……這又是什么操作???!

我攤開手心,那把小小的、沉甸甸的黃銅鑰匙靜靜躺在那里。樣式普通,邊緣甚至有些磨損。鑰匙環(huán)上還掛著一個小小的、已經(jīng)磨掉了不少漆的籃球掛飾,顯然是用了很久的心愛之物。心湖剛剛被那顆石子激起的滔天巨浪,瞬間被這顆從天而降的重磅炸彈炸成了沸騰的巖漿!滾燙、混亂、難以置信!

這算什么?回禮?定情信物?以物易物?一個蘋果換一把家門鑰匙?!這也太……太實誠了吧!太匪夷所思了!他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腔@球還是水泥?!臉頰滾燙得能煎雞蛋,但這一次,除了熟悉的羞赧和巨大的荒謬感,心底深處,似乎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言喻的、隱秘的甜?像被那顆小小的籃球掛飾,輕輕撞了一下心尖。

2017年4月1日 星期六 愚人節(jié) 晴

教室簡直成了花果山。粉筆頭在空中劃出白色拋物線,假蜘蛛在女生驚叫中得意地晃蕩,后背被貼上“我是笨蛋”紙條的倒霉蛋茫然四顧。空氣里炸開的笑鬧聲浪幾乎掀翻屋頂,愚人節(jié)的惡作劇像發(fā)酵過頭的面團,膨脹出甜膩又混亂的氣泡。我和范嶼,像兩個誤入狂歡節(jié)現(xiàn)場的特務(wù),僵硬地坐在各自座位上。目光偶爾在半空相撞,又像被燙到似的猛地彈開,各自死死盯著攤開的課本,仿佛那上面寫著宇宙終極奧秘。心跳聲在耳膜里咚咚作響,蓋過了所有的喧囂,隱秘的關(guān)系像一層薄冰覆蓋在沸騰的巖漿上,每一步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

課桌下,一個粗糙的東西帶著試探的力道,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背。是他。我觸電般縮回手,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余光瞥見一個用皺巴巴數(shù)學作業(yè)紙折成的盒子,歪歪扭扭,邊角都磨出了毛邊,可憐巴巴地躺在桌沿。趁著一陣新的笑鬧爆發(fā),我飛快地將它撈進抽屜深處。指尖觸碰到紙盒粗糙的表面,期待像被吹起的肥皂泡,顫巍巍地升起——會是什么?一張寫著“愚人節(jié)快樂”的嘲諷紙條?或者……一點特別的?

指甲摳開勉強合攏的紙蓋,里面孤零零地躺著一顆大白兔奶糖。糖紙被揉得皺巴巴,邊緣甚至有些破損,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奶糖。就這?像被針扎破的氣球,一股強烈的失望混著被愚弄的羞恥感瞬間涌上眼眶。愚人節(jié)的玩笑嗎?也太寒酸、太敷衍了吧?我捏著那顆糖,指尖能清晰地感覺到它微微發(fā)硬的棱角,帶著廉價糖果特有的那種塑料感。幾乎要把它丟回抽屜深處。

就在這時,前排小季的竊笑聲鉆進耳朵:“喂喂,看到?jīng)]?范嶼今天穿回舊鞋了!他那雙寶貝疙瘩球鞋呢?聽說為了買它,啃了一個月饅頭咸菜,今天咋舍得換下來了?” 笑聲像一道閃電劈進混沌的腦海。我猛地抬頭,看向范嶼的方向。他正低著頭,假裝專注地抄寫筆記,可那通紅的耳根卻像熟透的番茄,出賣了他。那顆皺巴巴、毫不起眼的大白兔奶糖,此刻在掌心忽然有了千斤重。這大概……是他傾盡所有“余糧”換來的“奢侈品”了吧?笨拙得讓人……心尖發(fā)酸。

剝開那層同樣皺巴的糖紙,奶白色的糖塊暴露出來。帶著一絲近乎悲壯的情緒,把它塞進嘴里。甜味——霸道、濃稠、帶著廉價香精味的甜——瞬間在舌尖炸開,蠻橫地攻城略地。那股甜意不講道理地一路攻城略地,鉆進喉嚨,暖烘烘地包裹住胸腔里那顆還在怦怦亂跳的心。之前所有的荒謬感、羞恥感,竟被這蠻橫的甜味奇異地壓了下去。我死死低著頭,用舌尖小心翼翼地抵著那顆頑固的甜,生怕它融化得太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聽到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噗通——在愚人節(jié)喧囂的狂歡背景音里,如此真實,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心悸。抽屜深處,那把冰冷的鑰匙似乎也沾染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


更新時間:2025-08-11 09:0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