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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頭躲開,碎屑還是落了我一頭一臉。
不疼,但屈辱,我沉默著,沒有擦拭。
周浩著急地催促。
“爸,你快勸勸我媽!”
周建國立刻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為我清理。
“不管怎么樣,你們都不能動手,她是我老婆。”
即便鬧掰了,父子倆依舊表現(xiàn)得溫柔體貼。
他們的克制與風(fēng)度,反而襯托得我像個歇斯底里的潑婦。
看到周浩急得滿頭大汗。
周建國的退休老領(lǐng)導(dǎo)重重地嘆了口氣,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蘇啊,你這些年為建國操持家務(wù)確實辛苦,我們都看在眼里?!?/p>
“今天是建國光榮退休的好日子,你就當(dāng)給我個面子,別鬧了行不行?”
“有什么問題,等回家了你們夫妻倆關(guān)起門來慢慢說。”
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用近乎祈求的口吻對我說話。
在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覺得我應(yīng)該會順著這個臺階下來。
可我面色不變,固執(zhí)地看著周建國。
“沒什么好說的,今天必須簽?!?/p>
斥責(zé)聲立刻此起彼伏地朝我涌了過來。
一個跟周建國稱兄道弟的車間主任卷起袖子上來拉扯我。
“忘恩負(fù)義的東西,要不是老周,你現(xiàn)在還在鄉(xiāng)下種地呢,今天我非得替他教訓(xùn)你!”
弟弟死死拽著我的胳膊,壓低聲音:
“姐,我求你了,你別再鬧了!”
“不然我們?nèi)叶嫉帽蝗舜良沽汗?!?/p>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
“隨便?!?/p>
“今天誰勸都沒用,這個婚我離定了?!?/p>
周建國擦去眼角的淚花,一把搶過我弟弟手里的協(xié)議。
“蘇晴,你死了這條心!我不會簽的?!?/p>
離婚協(xié)議被他撕成了碎片。
在飄落的紙屑中,我緊緊注視著周建國,捕捉到一閃而過的慌亂。
“你不簽,我就去法院起訴?!?/p>
我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周浩從背后抱住我的腰,不肯松手。
“媽,我爸知道錯了,他不該跟你要那筆錢。”
“不就是九百多塊錢嗎?我出還不行嗎?”
“你別因為這個就不要我跟爸了,求你了......”
二十幾歲的大男人像個孩子一樣苦苦懇求,讓在場不少人都紅了眼眶。
我用力掰開周浩的手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樓。
坐上公交車,我無力地看著窗外。
就在這時周建國發(fā)來了信息。
我點開聊天框,無意間劃到昨天他發(fā)的語音。
“晴啊,我算過了,買那只表,還差999塊,這筆錢你來出吧?!?/p>
“你就當(dāng)把當(dāng)年的彩禮退給我,反正現(xiàn)在也不流行要彩禮了,咱們也不能落后。”
我聽著這段話,緊繃的身體終于垮了下來,靠在車窗上失聲痛哭。
這天晚上,我沒有回家。
我來到酒店,想試試那張我從未刷過的卡,卻發(fā)現(xiàn)手機(jī)已經(jīng)收到一條銀行短信。
我和周建國唯一的聯(lián)名賬戶被單方面凍結(jié)。
說是聯(lián)名賬戶,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錢。
三十年來,我將所有收入都交由周建國打理,他每個月按時取一小部分生活費交到我手上。
說剩下的攢給兒子買房。
我從沒留過心眼,他用我的信任,釜底抽薪。
今天的事情鬧得整個廠的工友都知道了,群里全是討論的消息。
“周廠長這輩子就是被她給害了,在崗位上兢兢業(yè)業(yè)幾十年,臨老了連九百多塊錢都都要伸手跟老婆要,真是心酸?!?/p>
“別看她一把年紀(jì),平時又衣著樸素,今天穿上禮服,那騷味都快呼我臉上了,臭不要臉?!?/p>
“我看她是把廠長那么多年的錢都在外面包小鮮肉了吧。”
“看她兒子眼眶都紅了,一把年紀(jì)還離婚,這不是給兒子丟人嗎?”
我隨手退出了群聊,不再理會。
終于做了自己想做的事,這一晚我睡得香甜。
次日我約了趙律師見面。
可能我和周建國知道我一輩子也就認(rèn)識這么一個律師吧。
我還沒進(jìn)電梯,就被幾個人攔住了去路。
為首的是廠辦的劉主任,他身后還跟著幾名職工代表。
“嫂子,我們代表廠里兩千多名職工,來慰問一下您?!?/p>
劉主任的話說得客氣,但嫌惡的白眼已經(jīng)翻上了天。
“周廠長跟您一直是廠里的模范夫妻,您有什么想不開的,可以跟組織反映嘛?!?/p>
“聽說您和供應(yīng)商老吳走得很近,這其中該不會有什么內(nèi)情吧?”
“周廠長那套房子是單位分的,您可不能打歪主意?!?/p>
他們一唱一和,就是想告訴所有人我吞了周建國一輩子的積蓄在外面偷人。
我懶得與他們廢話,正要走,身后卻傳來周建國疲憊的聲音。
“劉主任,你們別這樣,這是我們自己的事?!?/p>
看到周建國帶著兒子周浩趕來,那幾位職工代表立刻圍了上去。
“老廠長,我們都是為您抱不平!”
周建國滿臉愁容地拉住我,語氣沉痛。
“阿晴,回家吧,別再讓外人看笑話了。”
我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周建國深情包容的表情下,心里的算盤算得比誰都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