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憑借妥善偽造的身份,楚鳳吟一路暢通無阻,馬車直奔陽城方向。
馬車上,她突然想起她墜崖之事,忙問清梨:
“清梨,我墜崖,蕭羨之必派人下崖尋找,可有安排妥當?”
清梨正給楚鳳吟的肩頭換藥,手上動作未停,嘴上應(yīng)道:
“已在崖下放置了一具女尸,身量同殿下相似。她右手手腕本就有傷,又穿了琵琶骨。崖下多猛獸,必會食其肉。余下白骨,未必有人能看出端倪?!?/p>
楚鳳吟皺眉,搖頭道:
“衣物對不上,況且我左蝴蝶骨處有一處箭傷......”
她低頭,復(fù)而問起:
“那具女尸,是何人?”
清梨沉默了一瞬,不敢看楚鳳吟的眼睛,啞聲道:
“是清霜......”
楚鳳吟猛然抬頭,驚詫不已,清霜是她培養(yǎng)了的第一批暗探......
她閉了閉眼,心緒難安,咽了一口唾沫,睜眼問道:
“她是怎么死的?”
“被安國錦衣衛(wèi)發(fā)現(xiàn),受了重傷,血盡而亡......”
楚鳳吟默然,理好了衣裳,掀開馬車簾子往外看去。
大雪紛紛揚揚如鵝毛一般,可楚鳳吟眼中看不到白,只看得到一片片鮮紅: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
而另一邊,蕭羨之帶人在崖底尋找了一天一夜,才在一處林子里找到一些零散的,還沾著血跡的白骨。
他雙目赤紅,發(fā)了瘋地要親自去將所有骨頭找到。
可在親眼看著有只野狼正在啃食一支斷手時,他哀怒交加,悲慟下,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整個人栽倒在地。
“陛下!”
昏迷間,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他自認為屈辱的那七年:
又一次被人用石頭砸破了頭后,蕭羨之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眼里滿是隱忍。
他獨自坐在樹影下,清冷的女聲自他頭頂傳來:
“你貴為一國皇子,為何不敢還手?”
十三歲的楚鳳吟已經(jīng)初露風華了。
十五歲的蕭羨之對上她的澄靜如水的眼睛,竟有些自卑起來。
沒得到回答,楚鳳吟蹙了蹙眉,又道:
“父皇向來禮待大安,這些糊涂子竟敢陽奉陰違。我會向父皇請旨,給你一個交代的?!?/p>
看著楚鳳吟筆挺的背影,蕭羨之心里泛起了一絲漣漪。
不知楚鳳吟同楚皇說了什么,他從此便搬進了永昌公主府,也就是楚鳳吟的府邸。
少年藏著隱秘的愛戀,自卑,不敢叫人發(fā)現(xiàn)的同時卻又期待著對方給出回應(yīng)。
他在圍獵時替她打下白狐;
在她展露自己鋒芒時,替她叫好;
在她疲憊時替她溫好一盞茶......
他不奢求楚鳳吟喜歡她,只求她眼里能看到他的存在。
一開始,她卻是很關(guān)心他,關(guān)心他的有沒有被世家子欺負,有沒有在府中受到苛待。
可后來,她越來越忙碌,學習武藝,學習兵法,學習國策......
出了同她一同赴宴外,他整日都見不到她的身影。
可他卻無數(shù)次看到她的表哥送她回府,兩人有說有笑,宛若一對璧人。
他開始吃醋,嫉妒,想著要是她眼里只有他一個人就好了。
此后,流言乍起,許多人罵他不過是躲在永昌公主羽翼下的一條狗。
嘲笑他,一國皇子在公主府為奴。
笑談他早就成了公主的裙下之臣......
從那時起,他便以為楚鳳吟早就忘了他這個人,他不過是她無聊時一個消遣的玩意而已。
他開始覺得屈辱,想同楚鳳吟攤牌,卻看到她疲憊的撐著額頭,深夜借著燭燈苦讀治國之策。
他覺得無力、自卑,一灘污泥怎敢肖想明月?
這時,楚雀寧出現(xiàn)了,她柔弱,善解人意,常來楚鳳吟府上,遇見他,便會關(guān)懷他。
遇上楚雀寧開始,流言消失了,膳食也改善了許多。
直到楚安兩國和談那日,他收到了一個手工做的木簪......
木簪呢?
蕭羨之驟然驚醒,翻身下了床,將侍候的宮人嚇了一跳:
“陛下,御醫(yī)說您是郁火攻心,須得靜養(yǎng)啊!”
蕭羨之一把推開要勸的宮人,怒道:
“叫他們盡快將尸骨找全!”
他還是不信,楚鳳吟就這么死了。
可他親手廢了她的琵琶骨,廢了她的右手,讓她武力盡失。
是他親手斷了她求生的機會......
蕭羨之悔恨不已,在寢宮內(nèi)四處翻找這那根木簪。
終于在枕下將木簪摸了出來。
木簪是檀木的,做工很粗糙,款式也是最簡單的云起。
蕭羨之摩挲著手中的簪子,心里起了一絲異樣。
突然,他的目光緊緊鎖定簪子的鏤空處。
鏤空的內(nèi)側(cè)竟刻了一個字——“吟”。
蕭羨之握著簪子的手瞬間收緊,心臟隱隱作痛。
這簪子竟是楚鳳吟所贈!
原來,她不是沒有對他動過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