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考當天,我正在馬路邊認真掃大街,
卻撞見親生女兒在我眼前被豪車撞倒——
“對不起,我確實騎得太快了......”
寧寧哽咽著,吃力地扶起倒地的舊電動車,膝蓋已然磨破,鮮血浸透了校服褲腿。
那輛黑色邁巴赫前,西裝革履、腕戴金表的管家毫不留情地訓(xùn)斥:
“你現(xiàn)在才知道騎太快?你知不知道撞到的是誰家的車?”
我站在人群外,咬緊后槽牙,冷眼旁觀。
三年未露面,沒人認得我是沈?qū)幍母赣H。
更沒人知道——那輛撞倒她的豪車,車主正是她自己。
1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聲音怯怯的,委屈得要哭出來,“能不能先讓我去考試?事故責(zé)任認定的事,我考完一定配合處理?!?/p>
“考試?”那位管家冷笑了一聲,“不把這份‘事故責(zé)任認定書’簽了,你今天哪兒都別想去。”
我站在十幾米外,手里緊緊攥著掃帚,身上穿著橘色反光馬甲。
陽光刺眼,我瞇起眼,看見寧寧的手一直在發(fā)抖。
我身旁站著同樣打扮的副將兼助理許錚,他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大,要不要我立刻聯(lián)系沈文旭,讓他馬上處理這件事?”
我抬腕看了眼藏在袖子里的高級腕表——離開考還有三個小時。
“不急。”我盯著那輛車,咬牙切齒,“我倒要看看,在我不在的這三年,寧寧到底受了多少這種鳥氣?!?/p>
我的心肝寶貝親生女兒沈?qū)?,今年十八歲。
今天,是她高考的第一天。
我從國外一大早趕回來,特地換上這身衣服,只為在她高考當天悄悄為她掃平路障、保駕護航。
原打算等她出考場,再給她一個驚喜——讓她第一眼就看見我。
可沒想到,迎面撞上的,卻是這種場面。
只見邁巴赫司機從車里拎出一疊紙,啪地甩在她面前。
“你撞的是沈小姐的車,現(xiàn)在車漆花成這樣,維修加誤工費一共十萬?,F(xiàn)在你簽了這份‘事故責(zé)任認定書’,就立刻放你走?!?/p>
寧寧怔了怔,抬頭四下張望,像是在尋找依靠。
但我現(xiàn)在還不能出現(xiàn)。
她的目光掃過我身邊,卻沒有認出我。
畢竟,她從沒見過我穿成這樣。
她的嘴唇已失血泛白,伸手拿過那份合同。
我看見她顫抖的指尖,滿是擦傷。
“對不起......”她哽咽著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而且我走的是非機動車道......”她深吸一口氣,“你們突然強行并線,也有責(zé)任?!?/p>
司機臉一沉,突然抬高聲音:“喲,還敢頂嘴?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這下,周圍人圍得更緊了。
“這是哪個學(xué)校的學(xué)生啊?這么沒素質(zhì)?”
“就是,看她把人家邁巴赫撞的,都花成什么樣子了”
有學(xué)生看清車里的人,驚呼:“沈依依?!她撞的是沈依依??!”
“就是那個一中的!三年成績?nèi)珒?yōu)、鋼琴十級的沈依依!”
“聽說她爸是沈氏的董事吧?”
“難怪出門坐邁巴赫......”
沈依依從副駕駛下來,穿著校服,戴著考生證,長得還算清秀。
“發(fā)生了什么?怎么還不走?”她皺眉問道。
司機立刻換了副嘴臉,溫聲回答:“依依小姐別擔(dān)心,這種人我處理就好?!?/p>
沈依依掃了寧寧一眼,嗔道:“你騎車怎么這么不小心?高考第一天就撞車,真晦氣!”
“我還想著早點去考場呢,你得跟我道個歉吧?!彼^續(xù)不依不饒。
“我看你也沒錢,看在三年同學(xué)情上,就賠一半吧?!?/p>
轉(zhuǎn)身又催促:“趙管家,快叫人再從車庫再調(diào)臺車來,我要先去考場?!?/p>
“哇,這姑娘真是人美心善,一口氣少了五萬!”
“真的,有錢又善良的小仙女太少了!”
“還不趕緊謝人家,簽字!”
我站在人群最外面,聽著圍觀這幫人的話,渾身的血直往腦子里沖。
這三年,我和寧寧幾乎天天視頻。
她總是笑著,永遠都是開心的。
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哪怕是受了委屈,她也從不讓我知道。
寧寧的手仍在抖,眼淚已悄然落下,卻一字一句堅定開口——
“我不簽事故責(zé)任書?!?/p>
“也不再道歉了?!?/p>
“你們說我撞壞了車——好,我買下這輛車?!?/p>
“現(xiàn)在,拿一份車輛轉(zhuǎn)讓合同來,我簽?!?/p>
2
人群一陣哄笑。
“這女孩兒腦子該不會也被撞壞了吧?”
“十萬塊她都磨磨唧唧的,現(xiàn)在三百多萬的豪車,她說買就買?”
“嘖,光簽合同有屁用?到時候拿不出錢怎么辦?”
沈依依也笑出了聲,隨即朝管家揮了揮手。
“趙管家,起草轉(zhuǎn)讓合同吧。畢竟這位同學(xué)還要參加高考,別耽誤人家的前程。”
她斜斜地看了寧寧一眼,眼里閃著精光:“這樣吧,合同就先寫,車現(xiàn)在就轉(zhuǎn)讓給她,寬限她考試結(jié)束再付款,算我破個例。反正這輛車我也坐了幾個月了,就寫個整數(shù),三百萬。”
她嘴角掛著高高在上的憐憫:“事故責(zé)任我就不追究了。沈?qū)帲呖冀Y(jié)束,記得準時轉(zhuǎn)賬?!?/p>
趙管家翻了個白眼,拿出筆記本,一邊準備合同,一邊嘲諷道:“你以為簽合同就行了?你現(xiàn)在簽了字,到時候就能拿得出錢嗎?”
“沈大小姐可太善良了,還寬限到考完!”
旁邊的圍觀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你一言、我一語個沒完。
“這車直接轉(zhuǎn)給她?這不是空手套邁巴赫嗎?”
“怕不是她想考完就跑路吧?!?/p>
“就她這穿著,一身地攤貨,鞋底兒都磨成那樣了還穿著。拿的出三百多萬?我可不信!”
寧寧指尖死死攥著校服下擺,渾身都在發(fā)抖:“我爸爸也在沈氏集團工作......他一定會想辦法幫我付錢的?!?/p>
她話音剛落,人群再次嘩然,像是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你爸?哈哈哈哈哈,她爸在沈氏?”
“我真服了,她是不是覺得自己跟沈依依一個階層?”
寧寧剛想解釋,卻被趙管家涼涼打斷:“你爸爸?我們沈氏的高層里,可沒聽說有哪個也姓沈。他不會只是個普通員工吧?”
“對啊,她以為只要在沈氏上班的,就都買得起邁巴赫了?”
“天啊,一家人都這么自信的嗎?”
她的嘴唇動了動,還想說話,卻又被更大的嗤笑聲徹底吞沒。
這時,幾個戴著學(xué)生證的考生擠到前排,看清楚了寧寧的臉,頓時大聲嚷了起來:
“哎這不是沈?qū)巻??她是我們班里最?jié)省的那個!”
“對對對,我也認得她!就住在前面的那個老破小小區(qū)里,還是租房住的!”
“高中三年,她天天帶飯來學(xué)校,連食堂都不舍得吃!”
“這輛車在至少能抵她小區(qū)的兩套房了!何況她還是租房的!”
“講真的,她成績也就中下游水平,考大學(xué)都難。我看倒不如別考了,早幾天去打工掙錢還債比較實際!”
人群一片嘲諷、奚落。
我死死盯著沈依依。她坐的車,是我沈氏的;司機、管家,也都是我沈氏的員工。
她雖然身著校服,腳上卻是限量奢侈品運動鞋。
寧寧從小就不在意這些。
她住的小區(qū)雖然舊,但離學(xué)校和菜市場近,是她媽和她奶奶都看中的地方,內(nèi)部裝修自然是奢侈精裝。
她帶飯,是因為我媽愛做,做的都是食材新鮮,講究搭配的營養(yǎng)餐。
三年了,我的寧寧在這群人眼里,竟然一直活得這么低聲下氣?
“去查!”我厲聲道。
助理許錚會意,立刻點頭離開。
寧寧忽然抬起頭,聲音哽咽又倔強,沖趙管家說道:“合同呢?給我。簽了就有法律效力,你們不用擔(dān)心我還不上?!?/p>
趙管家把起草好的電子合同遞了過來。寧寧手指微微發(fā)抖,仍努力維持鎮(zhèn)定,刷刷幾筆,簽下了名字。
她把合同遞回去,聲音發(fā)澀:“現(xiàn)在可以放我去考場了吧?”
我低頭看表,距離高考開始,還有兩個半小時。
3
“這是誰的車?堵路了,請挪一挪?!?/p>
一名交警快步從人群中走來,神情嚴肅。
他手持對講機,皺眉看著停在路上的黑色邁巴赫。
雖然距離高考開始還有兩個半小時,但撞車耽擱的這段時間,邁巴赫一直橫在一側(cè)車道。
原本就只有兩條路,如今只剩一條可通行,后方車流已開始積壓,接送考生的車不斷鳴笛,送考家長焦躁不安。
趙管家眼睛一亮,和司機交換了個眼神,幾乎是同時——
兩人齊刷刷抬手,指向?qū)帉帲?/p>
“她的車?!?/p>
“剛剛簽的轉(zhuǎn)讓協(xié)議,車主是她?!?/p>
交警一愣,回頭看向?qū)帉帲藭r她臉色已慘白。
“你是車主?”交警問她。
沈依依的司機立即走到寧寧面前,將車鑰匙往她手中一塞,皮笑肉不笑:“沈小姐,這是您的車鑰匙,您可得收好了?!?/p>
寧寧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近處傳來引擎聲。
一輛嶄新的賓利緩緩駛來,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讓它穩(wěn)穩(wěn)停下。
趙管家小跑著打開車門,沈依依昂頭挺胸地上了車,臨上車前轉(zhuǎn)頭回望人群,輕飄飄地開口:
“鑰匙給她了,合同簽了,車是她的,跟我沒關(guān)系了?!?/p>
說完,她坐進賓利,不忘回頭朝寧寧做了一個“你保重”的口型,并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趙管家和司機屁顛屁顛地上了車,車門一關(guān),賓利揚長而去。
人群像被炸開的油鍋,瞬間熱鬧起來。
“哇,這沈依依才是真的千金啊,一輛邁巴赫掉漆了就不要了,轉(zhuǎn)頭就坐上了賓利!”
“這就是階級的差距啊......可憐那小姑娘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p>
“她還在這兒站著干什么?還不挪車?!”
寧寧站在邁巴赫前,僵住了。
交警走近一步,語氣加重:“聽見沒?請你馬上挪車,這條路是通往考場的主干線,不能長時間占道?!?/p>
她低頭看著手里的鑰匙,手指發(fā)緊,顫抖著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
她按下鑰匙上的按鈕嘗試啟動,可車毫無反應(yīng)。
寧寧又試了幾次,儀表盤依舊漆黑,絲毫沒有啟動跡象。
她愣了幾秒,下意識望向賓利駛?cè)サ姆较颉嗽缇妥哌h了。
這時候,有人已經(jīng)掏出了手機。
“哎,快看快看,高考現(xiàn)場居然有考生堵住路,開豪車搞特殊?”
“直播啊直播,準能上熱搜!”
“這年頭,誰炫富炫到高考門口了?”
他們的鏡頭對準寧寧的臉。
她坐在車里,臉色蒼白,嘴唇抖得厲害,眼圈發(fā)紅。
直播間人數(shù)瘋漲,彈幕刷屏而過:
彈幕飛快地滾動起來:
【擾亂高考】
【富二代炫富現(xiàn)場】
【有錢就了不起?不配考大學(xué)】
一分鐘內(nèi)熱度破十萬。
“我不是——這車......這車不是我......”寧寧終于開口,聲音卻輕得幾乎聽不見。
她想解釋,卻又被交警冷冷打斷。
“擾亂通行,影響其他考生時間,你負得起這個責(zé)任嗎?”
寧寧早已淚流滿面。她什么都沒做,卻背上了“擾亂高考”的罵名,被幾萬網(wǎng)友痛罵。
現(xiàn)在圍觀人群也開始起哄:
“哭什么裝哭???還不趕緊把你的豪車開走!”
“高考還有兩個多小時就要進場了,你不考別人還要考呢!”
我此刻用盡全力在忍耐,手里的掃帚幾乎要被我捏碎。
我不是沒發(fā)火。
我是在等。
等這一群人——
說完最后一句惡毒的胡話。
拍完最后一張羞辱的照片。
刷完最后一條刺耳的彈幕。
等他們,把自己的嘴臉暴露干凈了。
然后,我會讓他們知道:
你們今天圍著羞辱的這個女孩,姓沈。
是我沈硯的女兒。
你們今天嘲笑、諷刺、踐踏的,
才是沈氏真正的繼承人。
4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人群突然被人擠開,趙管家氣喘吁吁地又跑了回來,手里舉著一部手機,屏幕上正開著視頻通話。
鏡頭那頭,是一位西裝筆挺、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眉目與沈依依幾分相似。
“交警同志辛苦了?!?/p>
他先對交警微微頷首,又掃了一眼直播鏡頭前的混亂,語氣從容不迫。
“我是沈氏集團執(zhí)行總裁,也是沈依依的父親?!?/p>
全場安靜了一瞬,直播間彈幕也停滯了兩秒——
【沈氏總裁?沈依依的爸?】
【臥槽這背景......】
【這氣場,不愧是千金他爹】
“事情我已經(jīng)大致聽說了?!鄙蚩偛迷谝曨l里繼續(xù)說。
“首先,我要為給現(xiàn)場造成的擁堵表示歉意,是我們家的車造成的影響,這是我們的責(zé)任。”
“趙管家,把手機遞給交警同志。”
趙管家恭敬地雙手將手機遞上。
“交警同志您好?!笨偛脤χR頭說,“我目前人在國外,但我會保證我們沈氏集團上下、會全力積極的配合您的工作?,F(xiàn)在這輛車已經(jīng)無法啟動,如果繼續(xù)滯留會影響通行。我可以派出沈氏專用工程拖車,十分鐘內(nèi)可以抵達,將車輛快速拖離現(xiàn)場?!?/p>
交警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拖車太大,來了反而更堵?!?/p>
視頻那頭停頓了一秒,又接著說:
“那這樣——如果真的有考生因此遲到,我們可以調(diào)派集團的直升機,將滯留考生全部送達考場,絕不耽誤任何一人。我們會承擔(dān)一切協(xié)調(diào)成本。”
他說得誠懇、語氣得體,直播畫面仿佛一場臨時的豪門發(fā)布會。
直播間瞬間炸鍋:
【人帥心善】
【這才是真·豪門風(fēng)范】
【爸爸你還缺兒子嗎?300個月的那種?】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有圍觀路人感嘆:“瞧人家沈總,處理得多體面,完全沒有推卸責(zé)任?!?/p>
“還讓直升機送考生......我都開始羨慕那些考生了?!?/p>
“真是太慷慨善良了,真豪門就是不一樣?!?/p>
“這才是真有錢、真有素質(zhì)的家庭?!?/p>
而此時,我的寧寧依舊低頭坐在車里,手里緊緊握著那把鑰匙,沉默的像個罪人。
沒有人問她一句。沒有人聽她解釋。
直播鏡頭再次轉(zhuǎn)向她時,彈幕已經(jīng)換了口風(fēng):
【她還坐那干嘛?趕緊道個歉吧】
【真不想說她蹭熱度但有點…惡心】
【沈家都做到這份上了她還一臉委屈是想裝可憐搏流量?】
【別的考生都要遲到了,就她委屈了,就她最重要?】
我的女兒從沒這么狼狽過。
她不該被這樣對待。
“差不多得了!”
我手握掃把擠到邁巴赫前,“直升機接考生?裝13也要有個限度。噪音不怕干擾考試?飛行許可你批的?空域你批的?沒有安全隱患?”
趙管家皺眉看我:“你誰?。俊?/p>
可笑。
作為是沈氏的唯一主理人,我根本沒聽說過沈氏還有個“趙管家”。
我的“管家”,是沈依依她爸,沈文旭。
沒想到他還能給自己配個“趙管家”。
“趙管家”想抬手把手機鏡頭對準我,我冷著臉上前一步,一把摁掉了視頻通話。
“車我來挪。”我轉(zhuǎn)頭看向車內(nèi),“寧寧,坐穩(wěn)了?!?/p>
“爸爸!”
寧寧聽見我的聲音,這時才抬起頭,她一看到是我,眼淚一下子成串兒掉了下來。
四周議論聲炸開——
“臥槽,她爸原來是個環(huán)衛(wèi)工人?”
“她剛才不是說她爸在沈氏集團工作嗎?原來是掃地的?”
我沒理他們,低頭從反光背心的口袋里掏出對講機,按下通話鍵:
“第五大隊,第五大隊,!你們掃完了沒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