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屏幕中,蘇思月妝容精致對著鏡頭侃侃而談:
“我理想中的伴侶,是能與我靈魂共鳴、溫柔體貼的人?!?/p>
主持人追問是否遇到,她看著身旁的新晉小生,嘴角上揚。
“當(dāng)然,我遇到了?!?/p>
“遇到他,我才明白什么是心動,余生我非他不嫁?!?/p>
屏幕下,評論區(qū)滿是嗑cp的甜蜜祝福。
我看著手里的情書,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蘇思月每次出軌后,都會給我寫一封情書。
因為深愛她,我一次次選擇了原諒。
結(jié)婚三年,九十九份情書堆滿抽屜。
這一次,我累了。
我神色平靜地吃完桌上早已冷掉的飯菜,燒掉了所有情書。
天亮后,我撥通她的電話:“離婚吧,我放你自由?!?/p>
1.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男人壓抑的喘息聲。
「池嚴(yán)書,你又在發(fā)什么瘋?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有多忙嗎?」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壓抑的嬌喘。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
即便是在這種時候,她還在撒謊。
或許是我的沉默讓她感到一絲不妥,她放緩了語氣。
「好啦好啦,別鬧了,我知道錯了行不行?」
「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三周年紀(jì)念日嘛,我記得的。」
「就是這邊工作實在走不開,等我回家,保證給你帶禮物,好不好?」
又是禮物。
自從她紅了以后,我們的交流。
似乎除了那一封封諷刺的情書,就只剩下這些所謂的賠罪禮物了。
仿佛只要砸錢,就能彌補(bǔ)她的出軌。
電話里突然傳來宋懷小聲的催促:「快點嘛,今晚不用完一盒不許走?!?/p>
蘇思月匆忙捂住話筒,但還是晚了一步。
「工作上的事,我先掛了?!?/p>
她急急忙忙掛斷了電話。
忙音響起,我緩緩放下手機(jī)。
我很累,很多事沒了追究的力氣。
我轉(zhuǎn)身走進(jìn)臥室,開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至于那些她為我購置的名牌衣物、昂貴手表,我一件也沒碰。
它們像一個個華麗的諷刺,靜靜地躺在那里,嘲笑著我這三年的自欺欺人。
在書房的抽屜最深處,我翻出了一份文件。
是我一年前就擬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
只是那時我還抱著最后一絲可笑的幻想,遲遲沒有簽下自己的名字。
現(xiàn)在,我再沒有任何猶豫。
我抽出鋼筆,在男方簽名處簽下自己的名字。
口袋里的手機(jī)突兀地震動起來。
我皺眉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道蒼老而恭敬的聲音:
「少爺,是我,福伯。」
我的動作一頓。
福伯,那個看著我長大的管家。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擔(dān)憂和焦急,
「少爺董事長這些年,身體是越來越差了?!?/p>
「您就算還不肯原諒他,好歹,好歹回來看他最后一眼吧?!?/p>
我靜默了一瞬,白照燈刺得我眼睛發(fā)酸。
我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聲音有些干澀:
「福伯,我過幾天就訂回京市的票。」
福伯樂呵呵地連連說著「好,好」,一邊又忍不住絮叨:
「少爺,您可算回來了。老爺這些年,嘴上不說,心里可想您了……」
我的思緒像是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不受控制地飄回了多年前煙雨濛濛的江南。
當(dāng)年,我就是為了掙脫爺爺令人窒息的控制欲,一個人跑到那個陌生的小城。
用身上僅有的積蓄開了一家小小的酒吧。
就是在那里,我遇見了蘇思月。
她來應(yīng)聘駐唱歌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抱著一把破舊的吉他,像一株倔強(qiáng)的小草。
來應(yīng)聘的人里,她唱功不是最好的,長相也不是最出挑的,但她絕對是最特別的。
她梗著脖子,提出一堆匪夷所思的要求:
「我只唱我自己的原創(chuàng)歌曲,還有,我需要預(yù)支一個月的工資?!?/p>
似乎也知道自己強(qiáng)人所難。
她清澈的眸子閃過一絲窘迫,聲音卻依舊堅定:
「我下個月要交學(xué)費了,我需要錢?!?/p>
那一瞬間,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那個同樣執(zhí)拗、不肯向世界輕易低頭的我。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答應(yīng)了。
后來我才知道,她空有一身才華,卻半點不懂人情世故,得罪了不少人。
我成了她的經(jīng)紀(jì)人,為她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四處奔走,陪著笑臉,喝著傷胃的酒。
最難的時候,我賣掉了酒吧,把所有錢都砸進(jìn)去。
帶著她輾轉(zhuǎn)于各大選秀節(jié)目,熬夜用買來的賬號給她刷票做數(shù)據(jù)。
那段日子,一個冰冷的饅頭,我要分著吃上兩天。
我常常餓得眼冒金星,卻還要笑著跟她說:
「思月,就快了,我們很快就要成功了?!?/p>
她終于拿下選秀總冠軍的那一夜,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
我因為長期饑餓和疲勞,直挺挺地暈倒在了喧鬧的舞臺側(cè)翼。
等我醒來,蘇思月握著我的手,哭得梨花帶雨。
她把那座沉甸甸的冠軍獎杯塞進(jìn)我懷里,哽咽著向我求婚:
「池嚴(yán)書,求你,你別不要我……」
「沒有你,就沒有蘇思月。你是我的伯樂,是我此生唯一的摯愛?!?/p>
四周所有工作人員歡呼為我們的感情感動。
可這樣的話,她后來對著鏡頭,又和別人說了。
肩膀被人粗暴地推了一把。
我猛地睜開眼,從渾噩的宿醉和尖銳的回憶中驚醒。
2.
「池嚴(yán)書,你怎么睡在沙發(fā)上?」
一睜眼,就對上了蘇思月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
她大概是一夜沒睡,精致的妝容斑駁,身上還穿著昨天上節(jié)目時那套昂貴的名牌套裝。
沒等我開口,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就劈頭蓋臉地砸在了我身上。
她吩咐道:「給我煮點粥,我餓了?!?/p>
我撐著酸痛的身體坐起來,看了看砸在身上的禮盒。
是昨晚她收到的贊助商禮品。
她居然連拆都沒拆就扔給了我,旁邊還寫贈品兩個字。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爬起來,去廚房為她洗手作羹湯,只是靜靜地丟開禮盒。
見我沒動,蘇思月不耐煩起來:
「你聾了?我說我餓了!」
「池嚴(yán)書,禮物我也給你了,不要再鬧脾氣了。」
我沒有理會她的命令,只是彎腰,從茶幾底下抽出了離婚協(xié)議,推到她面前。
「你簽了吧,我已經(jīng)簽完了?!?/p>
蘇思月臉上的不耐煩僵住了,她低頭看了一眼離婚協(xié)議,隨即嗤笑出聲。
「池嚴(yán)書,你在家當(dāng)家庭煮夫當(dāng)傻了嗎?」
她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我,眼神里滿是居高臨下的憐憫。
「離開我,你以為你還有什么好日子過?你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吧?」
她自顧自地走到吧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地坐回沙發(fā)上。
「好了,別亂吃醋了?!?/p>
「我知道你看到新聞生氣了。我跟宋懷,就是玩玩而已,等我玩膩了,自然就分了?!?/p>
「你得認(rèn)清現(xiàn)實,我們這個圈子,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看著她那張涂抹著昂貴化妝品的臉,卻怎么也找不到當(dāng)年那個抱著吉他,眼神干凈又倔強(qiáng)的女孩了。
心里某個地方,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剜去了一塊,空蕩蕩的。
只剩下冷風(fēng)呼嘯而過。
「離婚吧,我真的不想再繼續(xù)了?!?/p>
我的固執(zhí)終于耗盡了她最后一絲耐心。
「啪!」
她猛地將水杯砸在地上,玻璃四分五裂。
一片鋒利的碎片彈起來,在我眼角劃開幾個的口子,溫?zé)岬难樗查g涌了出來。
空氣凝固了。
蘇思月臉上的怒氣瞬間被驚慌取代。
「怎么流血了?留疤了怎么辦!走,去醫(yī)院!」
我想要推開她,手腕卻被她死死攥住,那力道大得驚人。
我?guī)缀跏潜凰直┑貜纳嘲l(fā)上拖起來,拽著沖出了家門,塞進(jìn)了她那輛紅色的保時捷里。
車子發(fā)動,她一邊猛打方向盤,一邊還在抱怨:
「都怪你!非要惹我生氣!」
「我說了,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永遠(yuǎn)都不會跟你離婚!」
「池嚴(yán)書,你怎么就不能學(xué)著乖一些呢?!?/p>
我靠在椅背上,眼角的刺痛和心里的麻木交織在一起。
「你不是說,余生非宋懷不嫁嗎?」
「不和我離婚,你怎么嫁給他?你想重婚嗎?」
她被我噎得說不出話,方向盤被她捏得咯吱作響,胸口劇烈起伏著。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猛地一震。
蘇思月扭過頭,咬牙切齒地嘶吼。
「下車!」
我皺眉看了一眼窗外飛速駛過的車輛:
「下了高速,我會下車?!?/p>
「我他媽叫你現(xiàn)在就給我滾下去!」
她徹底瘋了,拍著方向盤大吼。
「不就是離婚嗎?好?。∥彝饬耍∧悻F(xiàn)在就給我滾!」
我怕她做出更瘋狂的事,引發(fā)交通事故,只能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可我還沒來得及在應(yīng)急車道上站穩(wěn)。
身旁的保時捷就像一支離弦的箭,猛地竄了出去。
車門還沒關(guān)緊,我的手臂被車身狠狠一帶,整個人被拖拽著在粗糙的地面上滑行。
「蘇思月!」我痛得發(fā)出一聲嘶吼。
她卻像是沒聽見一般,絕塵而去。
我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甩在地上,翻滾到行車道上。
劇痛從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和后背傳來,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一束刺眼的車燈就籠罩了我。
「嘎吱——」
輪胎碾過骨骼的碎裂聲清晰地傳入我的耳朵。
緊接著,是腿部傳來的、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
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3.
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刺鼻的消毒水味鉆入鼻腔。
映入眼簾的,是蘇思月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她眼眶紅腫得像兩顆核桃,妝都哭花了。
「嚴(yán)書,你醒了!你嚇?biāo)牢伊?!?/p>
她撲過來,語氣里帶著我許久未曾聽過的緊張。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都怪我,我不該在高速上跟你吵架,你怎么傷得好重?!?/p>
她伸手想要撫摸我的臉,卻又怕碰到我的傷口,手在半空中顫抖著。
「嚴(yán)書,我保證,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鬧脾氣了?!?/p>
「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我不想失去你……」
她眼中的擔(dān)憂和心疼是那么真切,仿佛真的害怕失去我一般。
這樣的蘇思月,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了。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軟了下來。
或許,她還是愛我的吧?
我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心中那堵冰墻開始一點點融化。
「好...」
我輕聲回答。
蘇思月破涕為笑,小心翼翼地?fù)肀Я宋乙幌隆?/p>
就在這個擁抱中,一絲熟悉的味道飄入我的鼻腔。
那是宋懷身上的男士香水味,淡淡的木質(zhì)調(diào)香味。
我的心瞬間又冷了下來。
我不動聲色地推開她一點,狀似無意地問:
「那宋懷你打算怎么處理?」
「我已經(jīng)和他徹底斷絕關(guān)系了!」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以后絕對不會再聯(lián)系他了,我發(fā)誓!」
她的神色如常,找不出任何破綻,可我卻無法完全相信。
畢竟,她的演技向來很好。
接下來的幾天里,蘇思月真的寸步不離地照顧著我。
她推掉了所有的通告,每天守在病房里,給我喂藥、擦身,就連上廁所都要攙扶著我。
這樣細(xì)致入微的關(guān)懷,讓我?guī)缀跻詾槲覀兓氐搅藙偨Y(jié)婚時的美好時光。
我?guī)缀蹙鸵嘈?,她是真的改邪歸正了。
直到那天下午,我拄著拐杖,想去樓下透透氣。
卻在路過婦產(chǎn)科時,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乖,這個孩子,他的爸爸必須是池嚴(yán)書,我好不容易才哄好他的?!?/p>
是蘇思月。
我下意識地躲在墻角,只聽見宋懷可憐兮兮的聲音響起:
「我不想我的寶寶叫別人爸爸,你和他離婚好不好?」
「你乖,」蘇思月的聲音煩躁中又帶著一絲哄誘的溫柔。
「我不能懷著孕跟池嚴(yán)書離婚。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拿這個來拿捏我,多分我的財產(chǎn)。」
「他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我可不想把錢分給他這個廢物。」
「再說了,我一直拿他當(dāng)保姆使喚的,我可舍不得這么搓磨你。」
「等他養(yǎng)大孩子了,我就和他離婚?!?/p>
我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原來,這些年我以為的夫妻情分,在她眼中不過是一場算計。
這些年她雖然紅了,可每年給我的生活費就一萬塊。
家里的開銷全是我這些年替人寫程序賺來的錢。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
強(qiáng)忍著心中翻江倒海的憤怒和絕望,我悄悄搖著輪椅離開了婦產(chǎn)科。
一路上恍恍惚惚,撞了不少人,跌跌撞撞回到病房時,手機(jī)響了。
蘇思月發(fā)來消息:【嚴(yán)書,我有個外省的通告,要去幾天。這幾天我給你請個護(hù)工照顧你?!?/p>
看來這幾天的「深情演出」讓她也有些忍不住了。
我回復(fù):【不用了,我可以出院了?!?/p>
很快,她又發(fā)來消息:【那你等我回來,我給你一個驚喜!】
我盯著屏幕,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笑容。
【好,我也準(zhǔn)備了一個驚喜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