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把打印好的AA制協(xié)議拍在桌上時，眼里閃著“終于平等”的得意。
蘇晴正擦著他剛換下的臟襪子，泡沫沾了指尖?！拔覜]意見?！彼届o地把協(xié)議收進(jìn)抽屜，
疊好襪子放進(jìn)他的衣柜。他等著她跳腳、哭鬧，卻見她轉(zhuǎn)身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杯沿映著他逐漸僵硬的臉。1蘇晴把最后一道清蒸鱸魚端上桌時，客廳的掛鐘剛敲過七點。
陳凱坐在沙發(fā)上刷手機(jī)，屏幕藍(lán)光映在他臉上，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俺燥埩恕?/p>
”蘇晴解下圍裙，聲音平和。結(jié)婚五年，
她早習(xí)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她像個陀螺圍著家庭轉(zhuǎn)，他像個旁觀者，
偶爾搭把手都像在施舍。陳凱這才放下手機(jī)，慢悠悠走到餐桌前，掃了眼三菜一湯，
眉頭微蹙：“又買鱸魚了？這玩意兒不便宜?！碧K晴盛飯的手頓了頓。上周他說想吃，
她特意記著，今天下班繞去海鮮市場挑的活魚。她沒解釋，只淡淡道：“嗯，新鮮。
”陳凱沒再說話，拿起筷子自顧自吃起來，夾菜時專挑肉多的地方，魚刺吐得滿桌都是。
蘇晴默默拿起紙巾，一點點擦干凈，像在收拾一片與自己無關(guān)的狼藉。吃到一半，
陳凱忽然放下筷子，表情嚴(yán)肅得像在開什么重要會議?！疤K晴，跟你說個事?！碧K晴抬眸，
心里隱約有不好的預(yù)感。“我覺得吧，咱們家開銷得改改?！标悇P清了清嗓子，
像是排練過無數(shù)次，“以后實行AA制?！碧K晴的筷子停在半空。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AA制，”陳凱重復(fù)道，語氣理直氣壯，“各花各的，
公平。你看啊，我每個月工資交房貸，剩下的錢自己零花，你也有工資，
日常開銷你承擔(dān)一部分，剩下的自己存著，多好？誰也不占誰便宜。”蘇晴看著他，
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可怕。房貸是婚前他父母付的首付，房產(chǎn)證上只有他的名字，
現(xiàn)在他說“交房貸”是他的支出；而她的工資，要負(fù)責(zé)買菜、水電、物業(yè)費，
還要時不時給公婆買東西，偶爾貼補他忘了帶錢包的窘迫——這些，在他眼里，
成了“誰也不占誰便宜”？“為什么突然提這個？”蘇晴的聲音很輕，
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安皇峭蝗?，”陳凱避開她的目光，扒拉著碗里的飯，
“我同事小周他們就這樣，夫妻倆AA制，感情好得很，誰也不因為錢吵架。再說了，
你一個月也掙不少，總讓我一個人承擔(dān)家里開銷，不合適吧？”“不合適？”蘇晴笑了，
笑意卻沒到眼底，“陳凱，這五年，家里的菜錢、水電費、物業(yè)費，哪樣不是我在管？
你衣服鞋子是我買的，你媽生日的金鐲子是我挑的，你朋友結(jié)婚的份子錢是我墊的……這些，
你算過嗎？”“那不一樣！”陳凱提高了音量，“夫妻之間分那么清干什么？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覺得AA制更能體現(xiàn)平等，也能讓你更有責(zé)任感?！薄柏?zé)任感？
”蘇晴放下筷子，胃里一陣翻騰。她忽然不想吵了，五年的付出，
在他眼里不過是“不分清”，如今他要的“平等”，更像一場精心算計的掠奪。
她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好啊，那就AA制?！标悇P愣住了，
顯然沒料到她會這么痛快答應(yīng)。他準(zhǔn)備了一肚子反駁的話，甚至想好了她會哭鬧、會指責(zé)，
卻沒想過她會輕飄飄一句“好啊”。他心里莫名地發(fā)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但話已出口，
只能硬著頭皮說：“那……從明天開始？”“可以?！碧K晴起身，
把自己沒怎么動的碗筷收到水槽里，“我先洗澡了。”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浴室，關(guān)上門的瞬間，
溫?zé)岬乃畯念^頂澆下，模糊了視線。不是委屈，也不是憤怒，
而是一種徹底的清醒——原來這五年的婚姻，早就蛀空了，只等著一個荒唐的提議，
來揭開腐爛的內(nèi)里?？蛷d里，陳凱看著滿桌的菜，突然沒了胃口。蘇晴答應(yīng)得太爽快了，
爽快得讓他心里發(fā)毛。他預(yù)想中的歇斯底里沒有出現(xiàn)，那種詭異的平靜，比爭吵更讓他不安。
他安慰自己，她只是一時賭氣，過兩天就會受不了，到時候還得求著他取消AA制。
他拿起手機(jī)，給朋友發(fā)消息：“搞定，我老婆同意AA制了，還是我有辦法吧？
”手機(jī)那頭很快回復(fù)：“凱哥牛逼！這下終于不用當(dāng)冤大頭了！”陳凱看著消息，
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可心里那點慌，卻像潮水般，怎么也退不下去。2第二天早上，
蘇晴像往常一樣六點半起床，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走進(jìn)廚房。她換好衣服，化了個淡妝，
坐在沙發(fā)上刷手機(jī)。陳凱被鬧鐘叫醒，迷迷糊糊走出臥室，習(xí)慣性地往廚房瞟：“早飯呢？
”蘇晴頭也沒抬：“AA制，我自己的早飯自己解決，你的你自己弄吧。
”陳凱這才想起昨晚的約定，臉色有點難看：“我上班來不及了，你順手做一下怎么了？
”“不順手?！碧K晴放下手機(jī)，站起身，“從今天起，各管各的。”她拿起包，換鞋出門，
留下陳凱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氣得臉都紅了。他沖進(jìn)廚房，
發(fā)現(xiàn)冰箱里只有幾個雞蛋和半袋昨天剩下的米飯，
連牛奶都沒有——以前這些都是蘇晴負(fù)責(zé)添置的。他手忙腳亂煎了個糊掉的雞蛋，
就著冷米飯扒了兩口，匆匆忙忙出門，到公司時還是遲到了。中午吃飯，
陳凱習(xí)慣性地打開外賣軟件，想點份蘇晴常給她點的紅燒肉蓋飯，看到價格時猶豫了。
以前這錢都是從家庭共同開銷里出，他不覺得心疼，可現(xiàn)在要從自己工資里扣，
突然覺得有點貴。他咬咬牙，點了份最便宜的素面。與此同時，蘇晴在公司附近的輕食店，
點了一份沙拉和一杯果汁。以前她總覺得吃這些太貴，不如自己帶飯省錢，現(xiàn)在想想，
憑什么她要省吃儉用，供著一個把她的付出當(dāng)理所當(dāng)然的男人？晚上回到家，陳凱推開門，
迎接他的不是飯菜香，而是漆黑的客廳。他打開燈，看到蘇晴坐在沙發(fā)上看書，
腳邊放著一個吃剩的三明治盒子?！澳愠赃^了？”陳凱語氣不善?！班牛谕饷尜I的。
”蘇晴翻過一頁書，“你自己解決吧，冰箱里應(yīng)該還有雞蛋?！标悇P看著空蕩蕩的餐桌，
又看了看蘇晴那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一股無名火涌上來：“蘇晴，你至于嗎？
AA制是說開銷分開，不是說連家都不像家了！”蘇晴合上書，平靜地看著他：“那你覺得，
家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是我每天做飯洗衣，你坐享其成，然后你覺得不公平，提出AA制？
”陳凱被噎得說不出話，憋了半天才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晚飯一起吃，
錢AA，不行嗎？”“可以啊?！碧K晴站起身，“那今晚你做，我付一半的錢。
”陳凱愣住了。他根本不會做飯，結(jié)婚五年，他連煤氣灶都沒碰過幾次。“我……我不會。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芭?，那沒辦法了。”蘇晴聳聳肩，重新坐下看書，
“你自己點外賣吧，記得付自己的錢?！标悇P氣得摔門進(jìn)了臥室，拿出手機(jī)點外賣。
看著屏幕上的價格，他又猶豫了——一份外賣三十多，這要是以前，蘇晴會做好飯等他，
現(xiàn)在每天光吃飯就得花五六十，一個月下來就是一千多，比他想象中貴多了。他越想越氣，
覺得蘇晴是故意刁難他。他走到客廳，想跟她理論，卻看到蘇晴正在收拾東西。
她把自己的衣服、護(hù)膚品、書籍，一點點搬到客房，原本堆在主臥衣柜里屬于她的半邊，
很快空了出來?！澳愀墒裁矗俊标悇P慌了?！胺址克??！碧K晴頭也不抬，“既然開銷AA，
那空間也該AA。主臥歸你，客房歸我，客廳和衛(wèi)生間公用，水電費按人頭平攤，
我會記下來，月底跟你算?！薄疤K晴！”陳凱的聲音帶著一絲失控，“你別太過分！
我們是夫妻！”“夫妻？”蘇晴停下手里的動作，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眼神里沒有憤怒，
只有一種近乎憐憫的平靜，“陳凱，是你先把我們當(dāng)合租室友的。AA制，不就是這樣嗎？
”陳凱看著她清澈卻冰冷的眼睛，突然說不出話來。他想要的AA制，
是那種既能讓他少花錢，又能維持以前那種被照顧的狀態(tài)，
可蘇晴卻給了他最徹底的、最冰冷的界限。那晚，陳凱一個人睡在主臥，
第一次覺得這張床大得可怕。旁邊空蕩蕩的位置，以前總是躺著蘇晴，呼吸均勻，
偶爾會翻身靠過來?，F(xiàn)在只剩下冰冷的床單，和他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那是慌亂的聲音。
3AA制實行了一周，陳凱徹底體會到了什么叫“自食其果”。以前蘇晴打理家里，
他從不知道水電煤要交多少錢，不知道買菜要貨比三家，不知道物業(yè)費催繳單長什么樣。
現(xiàn)在這些事都落到了他頭上，光是記清楚各項費用的繳費日期，就夠他頭疼的了。周末，
物業(yè)貼了催繳單，這個季度的物業(yè)費該交了，一共八百四十塊。陳凱拿著單子，
心里算著賬：AA制，一人四百二。他找到蘇晴，把單子遞過去：“物業(yè)費，你轉(zhuǎn)我四百二。
”蘇晴看了一眼，拿出手機(jī)轉(zhuǎn)了錢，備注“物業(yè)費AA”。錢到賬的瞬間，
陳凱心里又莫名地不舒服。以前這些錢都是蘇晴直接交了，從不用他操心，
現(xiàn)在他不僅要記得繳費，還要跟她一分一厘地算清楚，像個斤斤計較的小販。
更讓他煩躁的是家務(wù)。以前地板臟了，蘇晴會默默拖干凈；衣服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