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們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姜家兄弟,只是四個被世界遺棄的空殼。
大哥姜文,曾經(jīng)的商界巨擘,如今衣衫襤褸,在天橋下與野狗搶食。
路人丟下的鋼镚,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指望。
二哥姜呈,對美食有種近乎變態(tài)的執(zhí)著,現(xiàn)在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他整日坐在自家倒閉的餐廳門口,口水和眼淚混在一起,從麻木的臉頰上滑落。
三哥姜思遠,有嚴重的精神潔癖和美學強迫癥,一雙手曾構筑起城市的地標。
那雙手現(xiàn)在爛肉模糊,神經(jīng)盡斷,連一支筆都再也拿不起來。
至于四哥姜年,他曾是聚光燈下的寵兒。
如今聲帶毀損,一個字也吐不出,只能在無聲的恐懼中,被自己過去的狂熱追隨者和無盡的黑料日夜追獵。
他們成了我“狐言”小鋪門前的???。
輪番上演著各種戲碼。
哭鬧,下跪,或是用空洞的言語威脅。
他們試圖用那點早已被他們親手撕碎的血脈親情,來對我進行最后的綁架。
我厭倦了。
甚至懶得親自出面。
店里的伙計會提著掃帚,一下,一下,把他們當成門口的垃圾,掃到街角去。
直到一個下著雨的午后。
伙計正要再次揮動掃帚,我叫住了他。
是姜年。
他就跪在街對面,在瓢潑的雨幕里,身影單薄。
雨水打濕了他花白的頭發(fā),緊緊貼在頭皮上,讓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死氣。
他的手里,捧著一個什么東西。
是一個狐貍木雕。
木頭早已干裂,上面布滿了細小的紋路,是我很久以前,送給還是個孩子的他的第一份禮物。
他高高舉著那個木雕,穿過雨簾,朝向我的店鋪。
那張臉上,混雜著悔恨與哀求。
他在賭。
賭我還有一絲一毫的舊情。
我讓伙計退下,自己撐開一把油紙傘,走進了雨里。
雨點敲在傘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腳下的積水濺起細小的水花。
他抬起頭,雨水順著他的臉往下淌。
他將手里的木雕,顫抖著,往前又遞了遞。
我停住,低頭看著那個木雕。
記憶的碎片扎進腦海。
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小男孩,抱著我的尾巴,軟軟地問我:“小九,小九,你什么時候才能變成人,陪我玩???”
我接過那個木雕。
他整個人都松弛下來,他以為,這是原諒的開端。
下一刻。
木雕在我掌心發(fā)出輕微的碎裂聲。
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我松開手。
一捧細膩的飛灰,從我指縫間簌簌落下,混進他膝邊的泥水里,轉瞬不見。
“你的錯,不是背叛我?!?/p>
我的聲音在雨聲中清晰無比。
“而是讓我誤以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p>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維持著那個跪著的姿勢,一動不動。
臉上的光,一點點地,徹底熄滅了。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先祖留下的法器,交出來?!?/p>
我的聲音沒有起伏。
“你不配擁有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