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厲的哭聲像無數(shù)根冰針扎進陳吾貍的耳膜，他猛地捂住耳朵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在樓梯扶手上。那道銹跡斑斑的鐵欄桿發(fā)出 “吱呀” 呻吟，仿佛隨時會斷裂開來。
聲控?zé)粼诳蘼曋携偪耖W爍，黃慘慘的光線忽明忽暗，將樓梯轉(zhuǎn)角處的身影切割成破碎的殘影。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還在緩緩轉(zhuǎn)動，綠光閃爍的眼窩始終鎖定著他，裙擺下露出的腳踝呈現(xiàn)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被人用力擰過的抹布。
“系統(tǒng)……” 陳吾貍的牙齒在打顫，他用意念呼喚著視網(wǎng)膜上的面板，“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淡藍(lán)色的光屏應(yīng)聲浮現(xiàn)，卻比剛才黯淡了許多，像是接觸不良的舊電視：【檢測到高濃度怨念體，危險等級：B+】【建議：立即遠(yuǎn)離或使用陽氣物品驅(qū)散】【提示：附近存在可用道具】
陽氣物品？陳吾貍的目光掃過樓梯間，視線落在墻角那堆廢棄雜物上。幾個蒙著灰的紙箱后面，露出半截紅色的綢布。他記得這是二樓張大媽去年搬家時丟掉的辟邪紅繩，當(dāng)時還笑著說這東西騙了她孫子三年壓歲錢。
就在他準(zhǔn)備沖過去搶奪紅繩的瞬間，那團身影突然消失了。
哭聲也戛然而止。
聲控?zé)?“啪” 地熄滅，整棟樓陷入死寂。只有窗外不知何時升起的月亮，透過氣窗在地面投下慘白的光斑，照亮了樓梯臺階上蜿蜒的水漬 —— 那水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他的方向蔓延，邊緣泛著令人作嘔的黃綠色。
“咚。”
頭頂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像是有人從樓上扔下了什么東西。
陳吾貍猛地抬頭，黑暗中似乎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注視著他。這棟樓總共有七層，他現(xiàn)在站在二樓半的位置，每層樓梯平臺都堆著住戶們舍不得扔的廢品，陰影里藏著的未知比眼前的怨靈更讓人恐懼。
他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光柱在搖晃中掃過三樓平臺。那里靠墻擺著個掉漆的嬰兒車，車篷上的蕾絲已經(jīng)泛黃發(fā)黑，車輪上還沾著干涸的泥塊。就在光束掠過車座的瞬間，他看到一塊碎布卡在嬰兒車的縫隙里 —— 那布料的花紋，和剛才那身影穿的白裙一模一樣。
“她在上面?！?陳吾貍的喉嚨發(fā)緊，他握緊手機一步步往上挪，每踩一級臺階都能聽到 “咯吱” 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臺階下磨牙。
三樓的走廊比樓下更暗，墻壁上大片墻皮已經(jīng)剝落，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凝固的血跡。302 室的防盜門虛掩著，門軸處纏繞著幾縷黑色的頭發(fā)，門把手上掛著的平安符已經(jīng)變成灰黑色，符紙邊緣卷曲如燒焦的枯葉。
哭聲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
不是剛才那種凄厲的尖叫，而是低低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像是嬰兒餓極了的啼哭，又夾雜著女人的啜泣。聲音透過門縫滲出來，帶著一股潮濕的霉味，鉆進鼻腔時竟有些發(fā)甜，像是腐爛的水果。
陳吾貍的心跳得像擂鼓，他能感覺到掌心的手機在發(fā)燙，屏幕上的時間正一分一秒逼近十一點。系統(tǒng)面板突然跳出新的提示：【支線任務(wù)觸發(fā)：調(diào)查 302 室哭聲真相】【任務(wù)獎勵：陰陽眼（初級）】【失敗懲罰：聽覺永久受損】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推那扇虛掩的門。指尖剛觸碰到冰涼的金屬門把，門突然自己往里滑開半寸，露出里面漆黑的客廳。
哭聲驟然變大，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誰在里面？” 陳吾貍壯著膽子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貞?yīng)他的只有越來越響的嬰兒啼哭，還有地板上傳來的 “啪嗒、啪嗒” 聲，像是有人光著腳在里面跑來跑去。
手機的光照進屋內(nèi)，能看到客廳中央擺著個掉漆的紅木家具，上面蒙著白布，看起來像是個老式嬰兒床?？蘼暰褪菑哪前撞枷旅?zhèn)鞒鰜淼模€伴隨著細(xì)碎的抓撓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掙扎。
他握緊手機慢慢靠近，光柱在白布上投下扭曲的陰影。就在距離嬰兒床還有三步遠(yuǎn)的時候，布下面突然鼓起一個小小的包，像是有只手從里面頂了一下。
陳吾貍的呼吸瞬間停滯。
那包鼓起的形狀太規(guī)整了，不像是嬰兒的手腳，倒像是…… 一只握緊的拳頭。
“叮鈴 ——”
玄關(guān)處突然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像是鑰匙串掉在了地上。陳吾貍猛地回頭，手電光掃過門口時，正看到一雙穿著紅色繡花鞋的腳從門后縮了回去。
那鞋面上繡著的鴛鴦已經(jīng)褪色，鞋跟處沾著新鮮的泥土，和嬰兒車輪子上的泥塊一模一樣。
“誰？！” 他猛地轉(zhuǎn)身，光柱刺穿黑暗，卻只照到空蕩蕩的玄關(guān)。防盜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完全敞開，外面的走廊空無一人，只有樓梯口的聲控?zé)暨€在有氣無力地閃爍。
就在這時，嬰兒床那邊的哭聲突然變了調(diào)。
不再是柔弱的嗚咽，而是變成了尖銳的、像是指甲劃過玻璃的聲響。白布下面的東西開始劇烈掙扎，整個嬰兒床都在搖晃，發(fā)出 “咯吱咯吱” 的呻吟，四條床腿在地板上劃出深深的劃痕。
陳吾貍的目光被床底吸引住了。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里漏進來，照亮了床底散落的東西 —— 幾截生銹的鐵鏈，一個掉了耳朵的布娃娃，還有半塊啃剩的嬰兒餅干，上面沾著暗紅色的污跡。
這些東西…… 他前世在警察的卷宗照片里見過。
當(dāng)年警察搜查 302 室時，在床底發(fā)現(xiàn)了這些物品，懷疑小女孩是被人綁架后藏在這里。可后來因為沒有找到尸體，案子最終成了懸案。
陳吾貍的心臟突然抽痛了一下，他想起前世臨死前看到的畫面 —— 那道拖他進墻的黑影，手腕上似乎戴著和這布娃娃一樣的藍(lán)色手鏈。
“嘩啦！”
白布突然被從里面掀開，露出一個蜷縮在床里的小小身影。
陳吾貍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手電光穩(wěn)穩(wěn)地照在那東西身上。那是個穿著粉色連體衣的嬰兒，閉著眼睛哭得滿臉通紅，小拳頭攥得緊緊的?？雌饋砗推胀▼雰簺]什么兩樣，除了…… 它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像是泡在水里太久的尸體。
嬰兒似乎感覺到了光線，突然停止哭泣，緩緩睜開眼睛。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
眼白是渾濁的黃色，瞳孔是細(xì)長的豎瞳，像某種冷血動物。它盯著陳吾貍看了三秒鐘，突然咧開嘴笑了，嘴角咧到耳根的位置，露出兩排細(xì)密的尖牙。
“系統(tǒng)提示！” 視網(wǎng)膜上的面板突然亮起刺眼的紅光，“檢測到怨念聚合體核心，危險等級：A-！”
陳吾貍轉(zhuǎn)身就跑，可腳腕突然被什么東西纏住了。他低頭一看，只見幾條黑色的頭發(fā)從嬰兒床底下鉆出來，像毒蛇一樣緊緊纏住他的腳踝，往床底拖拽。
“滾開！” 他用手機狠狠砸向那些頭發(fā)，屏幕碎裂的瞬間迸出電火花，頭發(fā)像是被灼燒般縮回床底，留下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連滾帶爬地沖出 302 室，重重撞在走廊對面的墻壁上。后背傳來劇痛的同時，他聽到身后傳來 “咚” 的一聲悶響，像是嬰兒床被人從里面推倒了。
聲控?zé)粼谶@時熄滅，走廊陷入徹底的黑暗。
陳吾貍靠在墻上大口喘氣，額角的傷口又開始流血，滴在地板上發(fā)出 “嗒嗒” 聲。他突然意識到，這聲音和剛才嬰兒床里傳出的抓撓聲，頻率竟然一模一樣。
“嘻嘻?！?/p>
頭頂傳來小孩的笑聲，稚嫩得像銀鈴，卻帶著說不出的寒意。
陳吾貍猛地抬頭，手電光向上掃去。天花板上的吊燈不知何時垂下來一根黑色的繩子，繩子末端系著個東西在緩緩轉(zhuǎn)動 —— 是那個掉了耳朵的布娃娃，它的眼睛正對著他，玻璃眼珠在黑暗中反射出幽光。
娃娃的裙子上還沾著泥土，和 302 室門口的泥土顏色一致。
他突然想起什么，踉蹌著跑到樓梯口，用僅剩的屏幕光照射那輛嬰兒車。車座上的碎布旁邊，放著一枚銀色的長命鎖，鎖身上刻著的名字已經(jīng)模糊，但能看清最后一個字是 “瑤”。
李夢瑤，那個失蹤小女孩的名字。
系統(tǒng)面板突然彈出新的提示：【任務(wù)進度：30%】【發(fā)現(xiàn)關(guān)鍵物品：李夢瑤的長命鎖】【提示：嬰兒車曾在午夜移動到五樓】
五樓？陳吾貍的后背瞬間爬滿冷汗。他記得前世住在五樓的是一對老夫妻，他們在李夢瑤失蹤后不久就搬走了，搬家那天還扔掉了很多嬰兒用品，說是孫子用舊的。
當(dāng)時沒人覺得奇怪，現(xiàn)在想來……
嬰兒的哭聲再次響起，這次卻像是從樓上傳來的，夾雜著老婦人的哄逗聲：“瑤瑤乖，別哭了，奶奶給你糖吃……”
陳吾貍的呼吸驟然停止。
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
是五樓的王奶奶。前世他被拖進墻里的前一晚，就是聽著這個聲音在耳邊響起，當(dāng)時他以為是幻聽，現(xiàn)在才知道……
他猛地抬頭看向五樓的方向，黑暗中似乎有個模糊的身影靠在欄桿上，手里抱著個白白胖胖的東西，正低頭往下看。
“要不要上來看看呀？” 王奶奶的聲音輕飄飄地落下來，帶著詭異的甜膩，“瑤瑤說想認(rèn)識你呢。”
嬰兒車突然自己晃動起來，車輪轉(zhuǎn)動著朝五樓的方向移動，車篷上的蕾絲在風(fēng)中飄動，像女人的長發(fā)。
陳吾貍握緊了口袋里那截從雜物堆找到的紅繩，指尖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知道自己必須上去，不僅是為了完成系統(tǒng)任務(wù)，更是為了弄清楚 —— 前世那些被忽略的細(xì)節(jié)，到底藏著怎樣的恐怖真相。
就在他抬腳準(zhǔn)備上樓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新的短信，發(fā)信人依舊未知：
“別相信老太太，她十年前就把眼睛挖給孫女了?！?/p>
短信末尾還附著一張模糊的照片，像是用針孔攝像頭拍的 —— 昏暗的房間里，一個老婦人正用繡花針挑著什么東西，旁邊的床上躺著個小小的身影，眼窩處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
陳吾貍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捂住嘴強忍著惡心，抬頭看向五樓的身影。那老婦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抱著孩子轉(zhuǎn)身往樓梯上走，背影佝僂著，卻走得異常輕快，裙擺下露出的腳踝，和剛才那個白裙身影一樣，呈現(xiàn)出青紫色的淤痕。
嬰兒的哭聲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耳邊。
陳吾貍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紅繩和破碎的手機，一步步踏上通往五樓的臺階。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黑暗中注視著他，那些隱藏在雜物堆里的眼睛，那些嵌在墻壁裂縫里的目光，還有…… 樓梯轉(zhuǎn)角處那輛緩緩移動的嬰兒車，車篷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坐起來。
聲控?zé)粼俅瘟疗?，照亮了五樓平臺上的防盜門。門牌號 “501” 已經(jīng)銹得不成樣子，門把手上掛著的不是平安符，而是一串用紅線串起來的指甲，長短不一，顏色發(fā)黃。
門是虛掩著的，和 302 室一樣。
里面?zhèn)鱽硗跄棠毯叱耐{，曲調(diào)古怪而扭曲，像是從錄音機里倒放出來的：“搖啊搖，搖到奈何橋，橋上的婆婆笑彎腰，問我要不要……”
陳吾貍的手放在門把上，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他能感覺到門后傳來的寒意，比 302 室更甚，像是打開了冰窖的大門。
就在他準(zhǔn)備推門的瞬間，系統(tǒng)面板突然彈出警告：【檢測到怨念聚合體源頭，危險等級：S】【警告：宿主當(dāng)前狀態(tài)無法應(yīng)對】【強制任務(wù)：立即撤離至二樓以下】
這是系統(tǒng)第一次發(fā)布強制任務(wù)。
陳吾貍的心臟猛地一沉，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目光掃過 501 室的門縫。里面的童謠聲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咀嚼聲，像是有人在啃骨頭。
“你怎么不進來呀？” 王奶奶的聲音帶著疑惑，還有一絲…… 黏膩的濕滑感，“瑤瑤說，她很喜歡你的眼睛呢?！?/p>
門縫里，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蠕動出來，是一縷縷黑色的頭發(fā)，像蛇一樣朝著他的腳腕爬來。
陳吾貍轉(zhuǎn)身就跑，樓梯在腳下晃動，像是變成了活物。他能聽到身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還有嬰兒的笑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就在他沖下最后幾級臺階，即將到達(dá)二樓平臺時，聲控?zé)敉蝗幌缌恕?/p>
黑暗中，他撞上了一個柔軟的東西。
是一個人的身體。
陳吾貍的手摸到了對方的頭發(fā)，很長，很涼，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他能聞到一股熟悉的、腐爛水果的甜膩味，從對方的身上散發(fā)出來。
“你找到我了嗎？”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天真的好奇。
陳吾貍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抬起頭，在手機屏幕最后一點微弱的光芒中，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眼窩里閃爍著幽幽的綠光。
是李夢瑤。
她正對著他笑，嘴角咧到耳根的位置，露出兩排細(xì)密的尖牙。
然后，陳吾貍感覺到有什么東西鉆進了他的耳朵里，濕滑而冰冷，帶著嬰兒的哭聲，一路鉆進他的大腦深處。
“嘻嘻，現(xiàn)在你也聽到了哦?！?小女孩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聽到了…… 就不能走了呀。”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視網(wǎng)膜上的系統(tǒng)面板瘋狂閃爍著紅光，最后定格在一行字上：
【檢測到宿主被怨念侵入…… 啟動緊急保護機制……】
然后，一切歸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