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葉家永遠(yuǎn)長不大的藥房童子。族長親哥葉辰用劍抵著我喉嚨:“要么替我下毒,
要么和地上尸體一樣?!笔觊g,我日日偷吃藥渣練功,縮在丹鼎里竊聽家族秘辛。
終于等到葉辰逼宮,他當(dāng)眾大笑:“你可知這侏儒之身是誰的手筆?
”我捏碎他金丹時輕笑:“若非如此,我怎會縮在鼎中聽見你靈根移植的秘密?
”“更不會發(fā)現(xiàn),藥渣淬煉的軀體,??四氵@丹藥堆出的修為?!?-夜露濃重,
黏在皮膚上,浸得骨頭縫里都透著陰寒。空氣里那股子鐵銹似的腥甜氣,死死堵在嗓子眼,
叫人喘不過氣。我死死盯著腳下那灘慢慢滲進(jìn)泥里的暗紅,像塊冰冷沉重的石頭壓在胸口。
阿明,一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雜役,那張總是帶著點傻乎乎笑容的臉,此刻扭曲著,
糊滿了泥漿和血污,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對著黑沉沉的天。劍鞘,冰冷堅硬,帶著濃重血腥氣,
猛地托起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碾碎骨頭。我被迫仰起頭,
視線撞進(jìn)葉辰那雙深潭似的眼睛里。他那張臉,
平日里在族人面前總是掛著溫厚、可靠的淺笑,此刻卻像是揭下了一層人皮面具,
露出底下冰封千年的冷酷。月光慘淡,只勾勒出他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比這寒夜更瘆人。“看清楚了?”葉辰的聲音不高,平平淡淡,像在討論明天的天氣,
卻像冰錐子狠狠扎進(jìn)耳朵里,“不聽話的,就是這個下場。
”他的下巴朝阿明的尸體方向微微一點,動作輕描淡寫,仿佛在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那柄還沾著阿明熱血的劍,劍尖緩緩下移,冰冷的金屬觸感精準(zhǔn)地抵在我喉嚨最脆弱的地方。
一股銳利的寒氣瞬間穿透皮膚,激得我全身汗毛倒豎,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劍尖極穩(wěn),
穩(wěn)得可怕,只要他手腕輕輕一送,下一刻,我就會和阿明一樣,
成為這泥地里無聲無息的爛肉?!皟蓷l路?!比~辰的聲音貼著我的頭皮響起,
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掌控生死的漠然,“替我做事,做我安插在藥房的釘子。
或者……”他頓了頓,劍尖極其輕微地壓了一下,刺痛感尖銳地傳來,“現(xiàn)在就下去陪他。
”喉嚨被劍鋒死死壓著,每一次艱難的吞咽都像在刀刃上摩擦,火辣辣地疼。
肺里的空氣被恐懼死死攥住,每一次吸氣都短促而費力。我死死咬著后槽牙,
嘗到嘴里一股濃重的鐵銹味,大概是牙齦被自己咬破了。
目光不受控制地又瞟向地上那灘越來越大的暗紅,阿明那張糊滿血泥的臉在眼前晃動。死?
像條沒人要的野狗一樣死在這冰冷的泥地里?一股邪火猛地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燒得我渾身發(fā)燙,連喉嚨口的劍鋒似乎都沒那么冷了。憑什么?
憑什么我生來就是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侏儒模樣?憑什么要像螻蟻一樣被這種人隨意碾死?
一股從未有過的狠戾,混雜著求生的本能,在我這具畸形的軀體里瘋狂沖撞?!拔摇?。
”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認(rèn)命的絕望。
抵在喉嚨上的劍尖,終于撤開了。那股要命的寒氣驟然消失,
但喉嚨口被壓迫的劇痛和窒息感依舊殘留著。葉辰的手,
那只剛剛還握著劍、輕易奪走一條人命的手,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溫和”,
落在我瘦小畸形的肩膀上,拍了拍?!斑@才對。
”他的聲音恢復(fù)了平日里那種令人信服的平穩(wěn),“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藥房那邊,我會安排。
你只需記住,從今往后,你是我的人。你的命,在我手里攥著。”那夜之后,
葉家藥房多了個不起眼的藥童。我頂著這張永遠(yuǎn)長不大的、帶著幾分懵懂稚氣的臉,
成了藥房管事眼中手腳還算麻利、看著也老實巴交的“小不點”。這副天生的偽裝,
比任何易容術(shù)都有效。葉辰的命令,像無形的枷鎖套在我的脖子上?!斑@爐‘淬骨丹’,
火候差一分?!比~辰低沉的聲音在僻靜的角落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我要它成丹時,
內(nèi)里帶一絲不易察覺的‘寒髓氣’。懂么?”我垂著頭,
盯著自己那雙永遠(yuǎn)像孩童般細(xì)小的手,指甲縫里還殘留著上次配藥時染上的青黑藥漬?!岸?。
”聲音悶悶的,沒什么情緒。寒髓氣,極陰損。摻入淬骨丹中,初期能強健筋骨,
讓人飄飄然,實則如跗骨之蛆,一點一滴侵蝕骨髓本源,最終令人修為根基盡毀,形銷骨立。
這是要徹底毀了族長的根基,鈍刀子割肉,讓他慢慢走向絕路。動手腳的過程,
容不得半點差池。每次處理藥草,指尖都在微微顫抖,那是恐懼與憤怒交織的戰(zhàn)栗。
但我必須穩(wěn)。藥性相生相克,深奧繁復(fù),一絲一毫的偏差都可能前功盡棄,甚至暴露自己。
我在無數(shù)次的研磨、配比、控火中,小心翼翼地將那些能誘發(fā)寒髓氣的陰寒輔料,
用極其精微的手法混入正藥之中。劑量要恰到好處,既要瞞過藥房管事的眼睛和丹爐的靈驗,
又要確保那陰毒之氣能日積月累,悄然發(fā)作。每一次丹成開爐,濃郁的藥香彌漫開來,
管事和煉丹師們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時,我的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我知道,
又一份裹著蜜糖的毒藥,將經(jīng)由我的手,送入那個給予我容身之所的族長口中。
負(fù)罪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來,啃噬著內(nèi)心。
但葉辰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和阿明倒在泥地里的尸體,立刻又浮現(xiàn)在眼前,
將那點可憐的愧疚狠狠碾碎?;钕氯?,像條毒蛇一樣活下去,才有機會。
丹房每日傾倒出來的藥渣,顏色駁雜,氣息混亂,蘊含著狂暴駁雜的靈力殘余,
對正常修士而言無異于穿腸毒藥。但對我來說,這是唯一能抓住的稻草。葉辰只把我當(dāng)棋子,
當(dāng)耗材,絕不會給我任何修煉資源。這堆積如山、散發(fā)著怪異氣味的廢料,
成了我唯一的指望。夜深人靜,藥房沉寂如墓。我縮在堆積如山的廢棄藥渣角落里,
像只陰溝里的老鼠。抓起一把還帶著余溫、黏膩滑手的藥渣,混合著爐灰和焦糊的怪味,
閉著眼,狠狠塞進(jìn)嘴里??酀?、酸腐、辛辣……種種難以言喻的惡劣味道瞬間在口腔炸開,
刺激得喉頭痙攣,胃里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更可怕的是藥渣中狂暴的靈力亂流,
一入腹中便如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在經(jīng)脈臟腑里亂竄,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單薄的衣衫,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抽搐。但我死死咬著牙,
牙齦再次被咬破,滿嘴血腥味。我調(diào)動起全部微弱的精神力,
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操控著一葉隨時會傾覆的小舟,拼命引導(dǎo)、收束那些狂暴的靈力亂流,
強行將它們壓入自己那如同崎嶇羊腸般狹窄脆弱的經(jīng)脈。痛!深入骨髓、撕裂靈魂的痛!
每一次吞咽藥渣,都是一次酷刑。汗水混著污垢在臉上沖出溝壑,身體蜷縮成一團(tuán),
指甲深深摳進(jìn)冰冷的地面。但每一次劇痛之后,都能感受到一絲極其微弱的暖流,
在干涸的經(jīng)脈里艱難地滋生、流淌。那是力量,是用命換來的、微乎其微的力量。
這具因侏儒癥而異常狹窄、扭曲的經(jīng)脈,此刻竟成了某種扭曲的優(yōu)勢。那些狂暴駁雜的藥力,
在正常修士寬闊的經(jīng)脈中會瞬間失控、反噬,
卻在我這崎嶇的“羊腸小道”中被強行擠壓、束縛,
反而以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被緩慢地、痛苦地?zé)捇?。每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p>
都像一把無形的刻刀,在這具畸形的軀體內(nèi)部,硬生生鑿開、拓寬著力量的通道。
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回這樣生不如死的折磨,一個寂靜得只有爐火余燼噼啪聲的深夜。
我蜷縮在冰冷的藥渣堆里,意識模糊,身體還在因剛剛強行咽下的藥渣而本能地痙攣。忽然,
一股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氣流,仿佛從干涸龜裂的河床深處頑強滲出,艱難地匯聚于臍下丹田。
那氣流微弱得像風(fēng)中殘燭,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沉凝感。成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直沖鼻腔,眼眶發(fā)熱。煉氣一層!這微不足道的一步,
是用血、用痛、用尊嚴(yán)、用這具被詛咒的身體硬生生從地獄邊緣爬出來的!它微弱,
卻是我唯一的光。葉家的核心丹房深處,終年彌漫著濃郁得化不開的藥氣,
混雜著各種金屬和玉石的氣息。巨大的丹爐如同沉默的巨獸蹲伏在中央,
爐壁上銘刻著古老繁復(fù)的符文,此刻正散發(fā)著溫潤的赤紅光芒。這里是家族真正的重地,
尋常子弟根本無法靠近。我的機會,藏在丹爐之下。
得益于這副永遠(yuǎn)停留在幼童時期的侏儒軀體,我意外發(fā)現(xiàn)爐底與厚重的玉石地面之間,
存在著一道極其狹窄、僅容孩童勉強擠入的縫隙。這是設(shè)計者未曾預(yù)料到的死角。
我屏住呼吸,調(diào)動起這十年間在藥渣酷刑中磨礪出的、對自身每一寸筋骨血肉的恐怖控制力。
骨骼發(fā)出輕微而令人牙酸的“咯咯”聲,筋肉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強行壓縮、拉伸。
劇痛瞬間襲來,但我早已麻木。身體以一種違背常理的姿態(tài),不可思議地縮小、變形,
如同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
一寸寸艱難地擠進(jìn)了那狹窄、滾燙、彌漫著濃烈煙火氣的縫隙之中。
爐火余溫透過身下的玉石地面?zhèn)鱽?,灼烤著皮膚。上方巨大的爐體沉甸甸地懸著,
壓迫感令人窒息。煙氣和殘留的藥力混合著灰塵,嗆得我喉嚨發(fā)癢,卻只能死死捂住嘴,
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每一次心跳都如擂鼓?!啊`根移植之法,
兇險異常,古籍記載,需以血親之軀為鼎爐……”一個蒼老而凝重的聲音,
斷斷續(xù)續(xù)地從上方傳來。是族中的大長老!另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接話,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長葉弘:“……辰兒……終究是吾兒……此事……容后再議……”聲音里充滿了掙扎與痛苦。
靈根移植?血親為鼎爐?葉辰?!爐底的煙塵嗆得我?guī)缀跻瘸鰜恚?/p>
心臟在狹窄的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信息如同冰水當(dāng)頭澆下,
凍得我四肢百骸一片僵硬。葉辰!他覬覦的不僅僅是族長之位!他真正圖謀的,
是族長父親葉弘那強大的先天靈根!他要以親生父親的血肉為鼎爐,為自己換骨奪基!
這念頭比最陰毒的蠱蟲還要令人作嘔,瞬間沖垮了我心中僅存的對葉家最后一絲復(fù)雜的情愫,
只剩下冰冷的殺意。十年飲毒,十年磨劍。葉家藥房那個永遠(yuǎn)長不大的“小不點”,
終于在某一天,
被一個路經(jīng)葉家、前往蒼梧山脈深處尋找某種奇藥的上宗使者“意外”地“看中”了。
那使者一身素凈青袍,面容平凡,唯有一雙眼睛,開闔間似有星河流轉(zhuǎn)。他路過藥房,
目光隨意掃過正在費力搬動一筐沉重玄鐵木的我。我正“笨拙”地搬運,腳下“一個不穩(wěn)”,
眼看沉重的木筐就要砸落。就在管事驚怒的呵斥聲中,那使者袍袖似乎只是不經(jīng)意地拂過。
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穩(wěn)穩(wěn)托住了下墜的木筐,也托住了“驚慌失措”的我。
那使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斑祝?/p>
”他輕咦一聲,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耳中。他走近幾步,
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下來,藥房管事早已躬身垂手,大氣不敢喘。
那使者的手指隔空對著我虛點了幾下,指尖有微不可察的靈光一閃而逝。
“根骨……倒是奇特?!笔拐呶⑽㈩h首,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
直視我體內(nèi)那被藥渣反復(fù)淬煉、扭曲而堅韌的經(jīng)脈,“小小年紀(jì),竟能在如此駁雜污濁之地,
將根基打磨得……有幾分意思?!彼D了頓,似乎斟酌著詞句,“可愿隨本座回山,
做個外門灑掃童子?總好過在此蹉跎?!彼幏抗苁裸等惶ь^,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一個卑微的侏儒藥童,竟能入上宗法眼?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我抬起頭,臉上依舊是那種怯懦、茫然的神情,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好運”砸懵了,
藏在袖中的手卻死死掐住掌心,用疼痛壓下心頭的狂跳。成了!十年非人的苦熬,
十年在藥渣毒力和劇痛中掙扎,就是為了這一刻!這具被詛咒的軀殼里扭曲堅韌的根基,
終于成了我跳出這口毒井的梯子!“多……多謝仙長!”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和狂喜,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藥房管事終于反應(yīng)過來,
臉上擠出諂媚的笑,連忙躬身:“仙長法眼如炬!這小子雖笨拙,倒也還算勤快!
能得仙長青眼,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上宗使者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仿佛只是隨手撿了顆不起眼的石子。他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平淡的吩咐:“三日后啟程。
”我依舊跪伏在地,額頭貼著冰冷的玉石地面。無人看見的角度,我死死咬住下唇,
嘗到了血腥味。葉辰,這口井,我爬出來了。但我們的賬,才剛剛開始算。上宗,
將是我磨礪爪牙的獵場。等著我。上宗的日子,是另一重地獄,卻也是烈火淬金的熔爐。
蒼梧山脈深處,靈氣充沛得令人窒息,卻也冰冷無情。外門弟子居所,
簡陋的石屋依著陡峭的山壁開鑿,終年籠罩在濕冷的云霧中。灑掃童子,名副其實。
每日天不亮,便要背負(fù)著沉重的玄鐵掃帚,清掃綿延數(shù)里、布滿堅硬青苔和鋒利碎石的山階。
冰冷的山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手上,很快便裂開一道道血口。背負(fù)的玄鐵掃帚重逾百斤,
每一步都踏在嶙峋的石階上,硌得腳底生疼。但這只是開胃菜?!靶聛淼男“樱?/p>
一個身材粗壯、滿臉橫肉的外門弟子將一大桶散發(fā)著刺鼻腥臊味的妖獸糞便重重頓在我面前,
污穢濺了我一身,“后山獸欄,今日歸你清理!日落前弄不干凈,晚飯就省了!
”沉重的木桶幾乎到我胸口,惡臭熏得人頭暈?zāi)垦?。我沒有爭辯,只是默默蹲下身,
用自己那雙細(xì)弱的手臂,費力地去拖拽那巨大的桶沿。粗糙的木刺扎進(jìn)掌心,
黏膩冰冷的污物沾滿手臂。周圍的哄笑聲刺耳地傳來。“瞧他那費勁樣兒!
”“廢物就是廢物,進(jìn)了上宗也還是爛泥!”“聽說以前就是個撿藥渣的侏儒?嘖嘖,
仙長怎么會看上這種貨色?”惡毒的嘲諷如同冰冷的雨點砸落。我低著頭,
汗水混著污物從額角流下,遮住了眼中深潭般的冰冷。這些聲音,
和當(dāng)年在葉家時那些鄙夷的竊竊私語何其相似。只是現(xiàn)在,
它們再也不能像刀子一樣輕易割傷我了。因為我的皮肉之下,
早已被更深的痛苦淬煉得如同鐵石。夜深人靜,同屋的雜役早已鼾聲如雷。
我悄無聲息地溜出石屋,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目標(biāo),
是外門最偏僻、最危險的所在——廢棄的“礪骨峽”。峽谷深處,罡風(fēng)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
永不停歇地呼嘯切割。風(fēng)聲凄厲,如同萬鬼哭嚎。
崖壁上布滿了無數(shù)細(xì)密的、深不見底的孔洞,那是被罡風(fēng)經(jīng)年累月硬生生鉆磨出來的痕跡。
這里靈氣狂暴混亂,夾雜著毀滅性的罡風(fēng)之力,是宗門懲罰犯錯弟子的煉獄,平時絕無人跡。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那幾乎要將人皮膚割裂的銳利風(fēng)壓。就是這里!
我毫不猶豫地踏入峽谷,尋了一處風(fēng)刃最為密集、角度最為刁鉆的孔洞群前,盤膝坐下。
“噗——!”第一道無形的風(fēng)刃掠過,瞬間在我手臂上切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劇痛鉆心!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四面八方,無處不在的罡風(fēng)利刃如同無數(shù)把看不見的刮骨鋼刀,
瘋狂地切割著我的皮肉、骨骼!“呃?。 眽阂植蛔〉耐春邚难揽p里擠出。
鮮血瞬間染紅了破爛的衣衫。但我沒有退縮,
反而全力運轉(zhuǎn)起那在葉家藥渣中磨礪出的、近乎自虐的煉體法門。每一次風(fēng)刃切割,
每一次深入骨髓的劇痛,都被我強行引導(dǎo),化作淬煉血肉、捶打筋骨的狂暴力量!
藥渣中駁雜的靈力早已將我經(jīng)脈扭曲得異于常人,此刻,
這畸形的經(jīng)脈反而成了容納、轉(zhuǎn)化這狂暴罡風(fēng)之力的獨特容器!血肉一次次被切開,
又在功法的運轉(zhuǎn)和頑強的意志下艱難愈合,變得更加堅韌。
骨骼在風(fēng)刃的撞擊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卻也在毀滅與新生的邊緣被反復(fù)錘煉。
罡風(fēng)中蘊含的狂暴靈力,遠(yuǎn)比藥渣中的駁雜力量更純粹、更霸道,
每一次吸納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巨大的風(fēng)險,但帶來的提升也是藥渣無法比擬的。
汗水、血水、污濁的泥水混合在一起,在我身下形成一小灘暗紅的泥濘。
身體如同一個破爛的篩子,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口。但我的眼神,在劇痛和失血的眩暈中,
卻越來越亮,越來越冷,如同淬火的寒鐵。礪骨峽的罡風(fēng)夜夜不息,如同無形的磨刀石,
而我,就是那塊被反復(fù)捶打、淬煉的生鐵。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身上的舊傷疊著新傷,
疤痕猙獰交錯,如同披著一件暗紅色的鱗甲。痛苦早已融入骨髓,成了呼吸的一部分。
每一次從礪骨峽爬回石屋,都像從地獄邊緣掙扎回來。但效果是驚人的。罡風(fēng)淬體,
藥渣煉氣。十年非人的折磨,讓我的修為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攀升。
煉氣七層、八層……直至筑基!筑基成功那夜,礪骨峽的罡風(fēng)似乎都為我停滯了一瞬。
丹田氣海之中,原本微弱的、駁雜的氣流,終于凝聚壓縮,
化作一滴沉凝厚重、散發(fā)著暗金色光澤的液態(tài)真元!
一股遠(yuǎn)比過去沛然、凝實、帶著銳利切割感的力量瞬間充盈四肢百?。∨e手投足間,
空氣似乎都在微微震顫、割裂。我緩緩抬起手,
指尖縈繞著一絲極其微弱、卻凝練得近乎實質(zhì)的罡風(fēng)之氣,
無聲無息地掠過旁邊一塊堅硬的玄鐵礦石。嗤——一聲輕響,
堅硬的玄鐵礦石如同豆腐般被平滑地切下一角,斷口光滑如鏡。成功了!筑基之境!
以罡風(fēng)為錘,以己身為砧,硬生生在這煉獄中砸出來的筑基!
我感受著體內(nèi)奔涌的、帶著毀滅性鋒銳的力量,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葉辰,
你的死期,不遠(yuǎn)了。蒼梧山脈深處十年的罡風(fēng)淬煉,早已將我的心磨礪得比玄鐵更硬,
比寒冰更冷。當(dāng)一道來自葉家的、用特殊暗語傳遞的緊急符訊穿透萬里云層落入我手中時,
指尖捏著那張微微發(fā)燙的符紙,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深潭般的眼睛里,
沉寂了十年的殺意,如同被喚醒的毒蛟,終于翻騰起冰冷的漩渦?!白彘L毒發(fā),命懸一線,
葉辰欲動。速歸?!弊舟E是葉辰的心腹所留,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和急迫。十年謀劃,
毒已入骨,他等不及要摘取勝利的果實了。沒有絲毫猶豫,我立刻起身。沒有告別,
沒有留戀。這冰冷的上宗山門,不過是我磨刀的石頭。如今刀已磨利,該飲血了。
駕馭著宗門最低等的制式飛行法器——一片粗糙的青木舟,我將速度催發(fā)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