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裴逸來了,求見王爺?!绷鸿泡p腳步走進來,低聲回稟。
蕭無極轉身,回到桌前坐下:“讓他進來!”他倒要聽一聽,張家那位二姑娘,到底說了什么驚天動地的話。
裴逸再進蕭無極的書房,快速瞥了一眼,正與蕭無妄對上了目光,這讓他很有些為難。張嫣拒絕了與七皇子聯姻,反而要嫁東平王,這話講于七皇子當面,怕是會惹得他惱羞成怒。
他又看一眼梁瑾,只見他懷里抱著金絲拂塵,站在蕭無極身后,眼觀鼻,鼻觀心,毫無回避的意思,也只得咬了咬牙,上前行禮。
七皇子今日這臉是丟定了,但愿他要記恨只記恨自己,莫要遷怒嫣兒才好。
“裴郎官去而復返,是給本王帶來了好消息么?”蕭無極語氣雖輕,裴逸卻覺得自己頭皮都緊了起來。
“臣此番,只為送一物于王爺。”裴逸雙手捧出一個錦盒。
梁瑾將錦盒接過,小心放在蕭無極面前。
蕭無極并沒有打開,手指在錦盒上敲了一下,冷笑道:“張家底蘊深厚,果然是世家大族。才獻了商路,此番又獻什么?本王只想看到張二姑娘的庚帖!裴逸,這里面……是么?”
“王爺若要問名于張家,張家自然要備好庚帖送上的?!钡搅舜藭r,裴逸也沒什么好顧忌的了,他站直了身體,目光炯炯,看向蕭無極。
“是么?”蕭無極眉頭微皺,總覺得有些不對。裴逸說的什么“王爺問名于張家?”要娶張嫣的是蕭無妄,就算“問名”,自有太常寺操辦,便是皇家重視,也有皇后過問,他一個兄長,要怎么“問名”?
“是!”裴逸朗聲道:“庚帖嫁妝,張家早已備好,只恭候王爺親臨!”
蕭無極面色一沉,手掌在桌面上重重一拍:“裴逸,你大膽!”
蕭無妄被蕭無極這聲低喝嚇了一跳,他阿兄動怒了?為什么?只因為張家讓阿兄親自去“問名”?
梁瑾面色不變,心底卻暗暗咋舌。這張家真是膽大包天,他們竟敢讓王爺親自去“問名”!王爺若去“問名”,那還是七皇子娶妃么?怎么他張家一個姑娘,惹得皇家父子相爭還不夠,還要再加上一個兄弟鬩墻么?他們張家的姑娘,便是那天仙下凡,也不敢更不該做此妄想。
“臣的膽子一向不大?!迸嵋莨?,言辭卻無畏懼:“王爺且息雷霆之怒,臣只請王爺先一觀匣中之物?!?/p>
蕭無極冷笑,匣中能有什么?他倒是想看一看,張、裴兩家如此辱他,這匣中之物,可能救得了這兩家上下數百條的人命!
“梁瑾!”蕭無極喚了一聲。
“奴婢在!”梁瑾躬身向前,靈活的雙手打開了桌上的錦匣,并不敢多看,又急忙退了回去。
蕭無極凝目看去,匣子里只有一塊蟠龍玉佩,還有一個極其精致的荷包。
蕭無極一把抓起玉佩,忍不住冷笑出聲。他還以為張準之的骨頭有多硬,卻也會為老父幼妹而折腰。
這塊他親手送給張允的玉佩,終于在數年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不過張準之回京了么?蕭無極心中一凜。他收到的密報中,張準之還在并州,難道他竟然偷偷回來了?可就在不久前,裴逸還曾義正辭嚴,拒絕了他讓張準之提前歸京的要求。這玉佩,難道并非張準之送來的?
蕭無極怒極反笑,好一個張準之,竟敢將他給的信物轉送他人。他送給了誰?張澤仁?張澤仁現在拿出這塊玉佩,是還想保全他兩個女兒么?
“張準之無詔回京,不知這是死罪么?”蕭無極將玉佩扔回匣中,淡然說道。
裴逸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嫣兒送來的東西跟張允有什么關系。為甚東平王看到玉佩會以為張允私自回京?不過這殺頭的罪名他可不會認下來。
“張家阿兄身負重任駐守北地,豈敢無詔擅回!王爺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那此物,裴郎官是從何得來?”
“是臣家表妹,托付臣轉交王爺。”裴逸回道。
“張嫣?!”
裴逸一句話,讓書房中另外三人都驚住了。
蕭無妄早在梁瑾打開錦盒的時候就偷偷湊了過來,當然也看見了盒子里的東西。
那個荷包他不認識,但那蟠龍玉佩,是他阿兄封王之時,皇帝親賜,他一直帶在身上。只在他領軍機督軍邊關之后,這塊玉佩便不見了蹤影。他曾問過阿兄,他只說在北疆時,遇一少年將軍,率百騎沖陣,助他脫困,他將玉佩送給了那位將軍做信物,許他一個承諾,原來那位將軍,竟是張允張準之。
他阿兄竟和張準之有這么一段淵源么?可恨這兩人演的一出好戲。這么多年,他們瞞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就連蕭無妄本人,都以為他阿兄跟張準之不熟,全不知他二人也算過命的交情。
不過這樣的交情,張準之為什么要反?而他阿兄,又為什么對張準之的謀逆之心如此放任?他阿兄心思實在太深了,他根本無從猜測。
梁瑾其實知道的更多,也便更明白蕭無極此時的震怒。
那一年,他家主子沖關失敗,神功不成反而受了極重的內傷。為了不露端倪,他自請掌兵,遠離京都。不想在并州和涼州交界處遭遇大股匈奴騎兵。他家主子內傷未愈,對上匈奴鐵騎,難免落了下風。張準之便是在那個時候帶著他的親兵突然出現。
他家主子,可不會輕易給人承諾。他斷定張準之必成一代名將,而他的出身,又注定為帝王所忌。這塊玉佩,便是他給張準之的保命符,是他的第二條命。可張準之,竟敢把他主子的承諾給了旁人。
張家二姑娘?梁瑾都忍不住好奇。這位貴女,到底是什么樣的神仙人物,才能讓一代戰(zhàn)神,心甘情愿為她獻上一條命。
“張二姑娘所求何事?”蕭無極手握座椅,壓抑住心中怒氣,看向裴逸。
裴逸一怔。張嫣并沒有對他說錦盒里東西的來歷,他也沒想到蕭無極竟然真的會因為錦盒里的東西詢問張嫣的要求。
“臣表妹言道,七皇子身份貴重,但她蒲柳之姿又素性孱弱,福薄之人不堪匹配,是以難從王爺之命。”
“她只求不嫁無妄?”蕭無極更是怒極。張家這位幼女,是怎樣的愚蠢?她竟拿他的承諾,去求不嫁給蕭無妄?她不嫁蕭無妄又能如何?難道她還奢望擺脫嫁入皇家宗室的命運么?
“臣表妹還言?!迸嵋菀彩腔沓鋈チ耍斨挓o極身上故意散發(fā)出的威懾,說道:“東平王龍章鳳姿,佛心道骨,福壽綿長。她厚顏攀附,自薦枕席,愿為東平王正妃,執(zhí)掌王府,主持中饋!”
“砰”的一聲,只見蕭無妄捂著額頭,旁邊是被他撞得搖搖晃晃的畫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