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青灰色的晨光艱難地擠過祠堂狹小的窗欞,驅散著后祠里濃重的黑暗。
空氣冰冷刺骨,帶著隔夜的香燭灰燼和潮濕霉腐的味道。角落里的李薇,
像一尊被遺忘在冰窖里的雕像。她依舊維持著蜷縮的姿勢,雙臂死死抱著膝蓋,
頭深埋在臂彎里。頭發(fā)散亂地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脖頸皮膚一片慘白,
帶著一種死氣沉沉的青灰色。那件昂貴的羊絨大衣皺得不成樣子,沾滿了灰塵和污跡。
她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只有身體在無意識的寒冷中,
偶爾會無法控制地痙攣一下。祠堂厚重的大門被緩緩推開,發(fā)出沉重而干澀的“吱呀”聲。
趙守業(yè)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臉色依舊沉凝,手里拿著一串黃銅鑰匙。
他先是在正殿里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后祠虛掩的門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他走到后祠門口,推開門。清晨的光線涌入,照亮了角落里那個狼狽不堪的身影。
趙守業(y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神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冰冷的嫌惡。
他走到李薇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像冰渣子一樣冷硬:“起來。
”蜷縮的身影沒有任何反應。“李薇!”趙守業(y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六叔公發(fā)話了,讓你滾!立刻滾出趙家村!這輩子,別再踏進我們趙家祠堂一步!
滾回你的城里去!”最后那句“滾回你的城里去”,像一根燒紅的針,
狠狠刺進了李薇麻木的神經(jīng)。她埋在臂彎里的頭,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晨光下,
那張臉慘白得如同墳墓里爬出來的女鬼。嘴唇干裂,布滿血痂。眼睛紅腫得只剩下兩條縫隙,
眼白上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眼神空洞、渙散,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沒有任何神采,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死水般的絕望和麻木。臉上殘留的淚痕混合著污垢,如同丑陋的傷疤。
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聚焦起渙散的目光,看向趙守業(yè)那張冷漠的臉。
她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奥犆靼琢司挖s緊滾!”趙守業(yè)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
像在驅趕一只令人作嘔的蒼蠅,“別臟了我們趙家的地!外面有車送你去鎮(zhèn)上坐班車!
”他指了指祠堂大門的方向,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惡心。李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她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試圖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來。雙腿早已凍得麻木僵硬,
像是不屬于自己。她試了幾次,都狼狽地跌坐回去。最終,她用手撐著冰冷的墻壁,
指甲在粗糙的墻面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音,才極其艱難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站起來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陣發(fā)黑,身體劇烈地搖晃著,幾乎再次摔倒。她死死地咬著下唇,
咬得滲出血絲,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她低著頭,散亂的頭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不再看趙守業(yè),
也不再看這祠堂里的任何東西。她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