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有三支許愿簽。一支偷走了我的爸爸媽媽,一支偷走了我的保送名額。還有最后一支。
她在放假前,高高在上地說:「你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得我要的了,
這最后一支就要你幾天假期吧,正好可以趕上男朋友的生日。」
那時我還不知道這話意味著什么。直到錯過親人離世的最后一面。
我在昏迷中被推上輿論高地,成為人人喊打的白眼狼,被唾沫淹死之時,
她才告訴我一切的真相。「汪貝貝,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討厭你,
憑什么你能擁有那么好的人生呢,你不配?!乖俅伪犻_眼時,我扔掉了室友的第三支許愿簽。
1「就要這么點東西真是便宜你了?!故煜さ穆曇魝魅攵小:茌p,卻足夠讓我一下子驚醒。
眼睛適應了一會黑暗,我意識到自己重生了。眼下正躺在寢室里。想起剛才聽到的話,
我將手伸到枕頭底下,果然摸到一個香囊。心頭一顫,手不自覺攥緊。借著起夜,
我將里面的紙簽沖入下水道。爬回床上,再將空香囊放到原處。做好這一切后,
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靜。想起臨死前,林瑜惡劣的口吻:「汪貝貝,真該找把鏡子,
讓你好好看看自己現(xiàn)在的慘樣?!刮业某錾聿缓?。家庭破碎,父母不要我,奶奶年紀大了,
身體也不好。就連學費都是壓在身上的重擔。還好努力是有用的,我的成績不錯。高考那年,
我被提前保送了心儀的大學。可惜,剛告訴奶奶這個好消息的第二天,
我就被告知保送名額已經(jīng)滿了。這是個烏龍。就像我的人生一樣,
仿佛是老天爺開的一個玩笑。沒辦法,我只能繼續(xù)埋頭苦學。原本,我以為發(fā)生這些事,
只是因為我倒霉。卻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林瑜在背后搗鬼?!竿糌愗?,
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討厭你,憑什么讓你擁有那么好的人生,你不配。
「你不過就是會投胎而已,竟敢用那種同情可憐的眼神看著我,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想要什么會自己去拿。」所以,她去求了三支簽。一支偷走了我的爸爸媽媽,
一支偷走了我的保送名額。最后一支,偷走了我和奶奶最后能相處的時間。而這一切的開始,
僅僅是因為一塊面包。初見時,我看她餓得臉色發(fā)白,從早餐里拿了塊面包遞給她。從此,
就被她記恨上了。直到臨死,她為了欣賞我的狼狽,將一切的真相告訴了我。我才知道,
是她毀了我的人生。我含恨而死。還好,上天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次,
我不會讓她再得逞。2這夜睡得不安穩(wěn),早上林瑜床上有動靜時我就醒了。
她輕聲摸到我的床頭,檢查了下香囊的位置后放心走開。學期結(jié)束,室友陸續(xù)回家。
我也買好了票。收拾行李時,聽見她們在閑聊?!噶骤?,假期有什么安排?」
「哎呀這還用問,她肯定是要跟校草黏在一起嘍?!故矣汛蛉さ馈?/p>
林瑜和校草的戀愛談得十分高調(diào)。二人一個有錢,一個有顏。校草的追求者眾多,
為了宣誓主權,千金買一笑的秀恩愛行為,林瑜沒少做。
全校都知道這對小情侶的戀愛談得有多么轟轟烈烈。林瑜默認了室友的話。
又有人提起了校草的生日,「我記得暑假結(jié)束沒幾天就是了吧?「可惜了,要是沒開學,
生日那天還能玩得盡興點?!埂笡]事,時間足夠。」林瑜意味深長地斜了我一眼。
「生日禮物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到時候我要給楊軒一個大大的驚喜。」「你提前請假了?」
有人好奇,「要不要這么貼心啊。」林瑜抿嘴笑著,不回答。別人都當她默認了,半是恭維,
半是調(diào)侃著:「我要是有這么體貼的女朋友,一定愛死她了。」只有我知道,
她打的是什么壞主意。為了延長假期和校草過生日,她用第三支簽換了我的時間。前世,
我因為她的行為,錯過了奶奶離世前的最后一面,遺憾終生。事后,
她寫了篇小作文發(fā)到網(wǎng)上,裝作看不下去的好心鄰居。講述了奶奶艱苦將我養(yǎng)大,
卻落了個孤零零離世,骨灰都不知道撒在哪里的慘狀。痛斥我的白眼狼行為。
一石激起千層浪。網(wǎng)友的同情心和憤慨無處發(fā)泄,全數(shù)撒在了我身上。我被開了戶,
每天收到上百條的騷擾電話和短信。他們甚至找到我的學校,
聯(lián)名提議學校開除有私德問題的學生,堵在家門口蹲我。我被退學,家也不敢回。
心里生了病,夜晚閉上眼全是噩夢。這世上只剩我一個人了,已經(jīng)沒有任何牽掛。我停了藥,
再一次犯病時,我想著就這樣結(jié)束吧,也挺好的。可最后林瑜在我耳邊說的那些話,
到底讓我產(chǎn)生了不甘心。還好。還好,這回一切都來得及?!肛愗?,你呢?」
室友的聲音喚回我的思緒。還沒等我回答,林瑜發(fā)出一聲嗤笑。「賺錢唄,還能干啥?!?/p>
她和我說話總是這樣帶著刺。從前我覺得莫名其妙,為了避免爭端,大多能避則避了。
可現(xiàn)在,我很看不慣她這副嘴臉?!膏?,回家?guī)兔??!刮尹c了點頭,奶奶年紀大了,
賣糕點很辛苦。「掙錢嘛,自力更生,不丟人?!埂笇?,我也想打臨時工,可惜沒有找到。」
有人跟著附和。林瑜聽了不怎么高興。走過我身邊時,她瞪了我一眼,
小聲威脅著:「你別得意,有你哭的時候?!埂高@句話同樣送給你。」她加注在我身上的,
我會全部奉還。3還沒進家門就聞到了飯香??吹侥棠桃皇终泻粑?,眼眶泛濕。她最疼我。
前世死前肯定也還在掛念我。可我卻著了林瑜的道,讓她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醫(yī)院?!改棠蹋?/p>
吃完飯我去幫你賣糕。」「那怎么行,你不是要考那個什么,研究生的嗎?」
她慈愛地看著我笑?!盖皫滋煳疫€碰見秦老師了,她夸你聰明,很有希望考上?!?/p>
聽到熟悉的人,我怔了一下。秦老師。手不自覺地捏緊了筷子。她本是我的媽媽。
「沒事的奶奶,時間夠的,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外邊這么熱,
她一大早就起來忙著做糕點,吃完飯再推車出去巡賣,很容易中暑的。上輩子,
她就是熱得難受,想找個陰涼地方歇一歇,卻被不小心竄出來的路人給撞倒了。
年紀大的人很怕摔跤,更何況奶奶還有高血壓。這一摔下去,人就不行了。
「這有啥不放心的,不是第一次出去了?!顾龍猿謩竦溃骸改棠虝⌒牡?,
貝貝你聽奶奶的話,書多讀點總沒壞處的。」我才不信。她要是會小心,
也不會每次等到受不了才歇歇腳。我知道,她做這些都是為了我。兒子鬼混,
惹了不該惹的人,早躲沒影了。兒媳婦受不了跑了。只剩下一個小孫女,被她一手拉扯大,
和她相依為命。她總想著還在一天,就多為孫女攢一點??伤嬲膶O女,對她卻只有嫌棄。
連提起她的死訊都輕描淡寫,不見悲傷。不過沒關系。這個奶奶她不認,我認。吃完飯后,
我簡單收拾下就推著車出門了。奶奶做的豆糕軟糯香甜,很得小孩子的喜歡。學校都在放假,
沒有多少人。我在記憶里搜尋了個名字,沿著導航到達淮陽小區(qū)門口。
終于在豆糕見底的時候等到一個小姑娘「姐姐,這豆糕多少錢,我都要了?!?/p>
七八歲的小女孩看著我問?!付??!沟鹊剿哌h,我收拾推車回家。連著幾天,
我都在同樣的地點賣豆糕,通常最后幾個都被她買走。最后一次,她是跟著姐姐一起來的。
「搞不懂,這有什么好吃的?!埂肝铱茨莻€姐姐有點可憐,早點回家就不會中暑了。」
小女孩自以為小聲地回答。我眼睫微顫,并未愧疚。她姐姐聽了徑直走到我面前,
問我要不要去她家當家教。我答應地很爽快。正愁沒機會接近她呢。從那以后,我白天賣糕,
晚上去給小姑娘當家教。一來二去,跟姐妹倆都熟悉起來。經(jīng)過我有意無意的打探,
終于確定了一件事:當年林爸出的意外,和林瑜脫不開關系。4林爸是名海員。
在一次出海后人再沒有回來。秦老師報了警,經(jīng)過多方調(diào)查,
最終確定林爸是被同行的船員推下了船。人落到海里,尸骨無存。過去的年代,
也曾發(fā)生過這種事。幸運的是,帽子叔叔找到了證人,將兇手繩之以法。
這個兇手就是姐妹倆的爸爸。還是妹妹說漏了嘴。姐姐王樂以前和林瑜認識。那次出海前,
林瑜來找過王樂,具體說了什么沒人知道。只是從那以后,二人不再往來。因為前世的記憶,
我知道害死林爸的兇手是誰。這件事當時傳得沸沸揚揚,還鬧上了電視。兇手被抓,
我以為就結(jié)束了。結(jié)果,死前林瑜的話里有一句引起了我的注意:「林德真是你的好爸爸,
居然對我產(chǎn)生懷疑,問我是不是變了,你說多可笑。「所以,他死了不虧?!刮倚褋砭驮谙耄?/p>
她這么瘋的一個人,什么事做不出來呢?說不定林爸的事就跟她有關。所以我決定接近王樂,
企圖找到其中的聯(lián)系。果然讓我找到了蛛絲馬跡。她是個小偷。偷走了我的爸媽,
又害死我爸。她太霸道了??床粦T的人和東西,要么搶走,要么消失。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很想戳破她的嘴臉。雖然知道還不是時候,但我想先去會會她。
奶奶再次說起秦老師時,我提出去看望。奶奶夸我懂事,
給我準備了滿滿一袋子豆糕提去她家。「你來干什么?」是林瑜開的門。她看到是我,
滿臉不悅,眉頭高高皺起。「我來給秦老師送東西。」「切?!顾龗吡舜右谎郏?/p>
語氣充滿嫌棄:「什么臟東西,這是人吃的嗎?「趕緊拿走,盡送些垃圾,
也不怕給我媽吃壞了。」我站著沒動。「汪貝貝,瞧你那窮酸樣,有沒有人教過你,
送禮要有誠意???「哦~」她拖長了音調(diào),嘲諷道:「我忘了,你家都沒人了,
肯定沒人教嘍?!埂脯F(xiàn)在咱們兩個,你比較像那個沒家教的。」我聲音很輕,
卻足夠她聽得清晰?!改阏f什么?」她聲音高了八度,怒不可遏?!改阆胨朗前??」
她手立馬推了過來。我后退半步,對著她身后喊了句:「秦老師?!沽骤幼鹘┳?。「小瑜,
你在干什么?」5秦老師從她身后走上前來,表情嚴肅地盯著她的手。林瑜狠狠瞪我一眼,
賭氣地進屋。等我進去,再將臥室的門摔得震天響?!肛愗?,不知道她最近發(fā)什么神經(jīng),
你別理她?!刮乙娝嫒萃钢v,安慰道:「沒關系,您嘗嘗,這是奶奶今天新做的豆糕。
」我貪戀她的笑容,仔細描摹她的臉。自從林爸去世后,她蒼老了很多。
我的腦海里沒有從前當她孩子的記憶。只記得,最初奶奶說附近搬來了一個很有名的老師。
她想將我送去補習。老人家自己不識字,卻很重視教育,說再窮不能窮孩子。起初,
秦老師是不愿意的。后來大概是經(jīng)不住奶奶不停地懇求,才答應周末幫我補課,免費的。
我和林瑜同年級,作業(yè)都是一樣的,不可避免會產(chǎn)生比較。我知道奶奶為了供我讀書不容易,
學習就更加努力。成績一直不錯。秦老師每夸獎我一次,林瑜就多討厭我一分。
「真是陰魂不散?!顾R我的話多年后我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來她拿走我的保送名額,
在我重新備考的那段時間里,極盡挖苦,時不時地找茬,都是她對我的報復??粗矍暗娜?。
她不再單單是對我有過善意的老師,心里有股無法言說的酸脹。她詢問我的學業(yè)和規(guī)劃,
我乖乖作答?!覆还茉趺凑f,結(jié)果是好的?!改隳芸忌闲膬x的大學,老師也為你感到高興。
「考研也不能懈怠,知道嗎?」我點點頭,陪了她一會,話題轉(zhuǎn)到林瑜的身上?!杆。?/p>
大概是長大了,不愛聽我啰嗦,大學里的事也不愿意跟我說?!缸罱氯轮屯瑢W出去玩,
你們倆是室友,知道是哪個同學嗎?」我沒吭聲。不出意外,肯定是去找校草的。
「她收拾行李呢,你們同學聊天去吧。」秦老師嘆了口氣,看出我的心思。我推開臥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