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顧寒霜會錯了意。
她抬手做了個手勢,窗外驟然亮起萬千光點。
數(shù)萬架無人機騰空而起,在夜空中拼湊出相擁的男女剪影。
眾人的驚呼與艷羨聲浪里,顧寒霜鉆進蘇明野懷里。
當空中光影變幻出【ay,我愛你】的字樣時,她的氣息拂過他耳畔,深情告白:“阿野,我會永遠愛你。”
蘇明野抬頭看天,那交纏的 "ay" 最終暈染成模糊的 "W",緩緩消散在夜色里。
他諷刺一笑。
轉(zhuǎn)頭時,正撞進顧寒霜驟然失焦的目光。
她正盯著餐廳角落那抹身影,是白景威。
男人面前擺著兩個空酒瓶,脊背佝僂著像株被雨打蔫的鈴蘭,那副落寞姿態(tài),倒真把 "孤獨惹人憐" 演得入木三分。
顧寒霜握著他的手驟然收緊。
直到蘇明野痛得悶哼出聲,她才猛地回神,連聲道歉:“對不起,阿野,公司有急事,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蘇明野望著滿桌未動的晚餐,嘴角勾起抹嘲諷的弧度。
他在街角叫停了車,支走司機,調(diào)轉(zhuǎn)車頭折了回去。
遠遠就看見顧寒霜半扶半抱地攙著癱軟的白景威,火急火燎地沖上救護車。
他驅(qū)車跟到醫(yī)院,眼睜睜看著顧寒霜跟著擔架車瘋跑,聲嘶力竭地喊:
“醫(yī)生!我老公酒精過敏,快救救我老公!”
護士將白景威推進急救室時,顧寒霜脫力般跪倒在地。
那模樣讓蘇明野的心猛地一抽。
像極了當年他從沈家闖出來時,她也是這樣驚慌失措,搖搖欲墜地抓住醫(yī)生的手祈求:“救救阿野,他是我的命……”
相似的場景,可她眼里的人、嘴里念著的名字,卻換了。
她那些 “永遠愛你” 的誓言,就像氣泡一樣,消散得徹底。
白景威被推出來時,顧寒霜立刻撲上去攥住他的手,“老公,你想做什么我都答應(yīng),別再嚇我了。”
白景威虛弱地偏過頭,“你去陪他吧,我本就是個外人。你不是說愛他嗎?何必管我的死活。”
顧寒霜慌忙捂住他的嘴,眼底是從未對蘇明野有過的急切:
“老公,我們之間,他才是外人。答應(yīng)我,別再傷害自己。”
蘇明野站在她身后,心臟像被鈍刀反復(fù)切割,疼得幾乎窒息。
他忽然想起在顧家祠堂,顧老爺子要對他上家法時,顧寒霜把他死死護在身下,滿眼猩紅地嘶吼:
“阿野是我的命!跟他比,你都得靠邊站!一個外人,憑什么動他?”
“要打,沖我來!”
多可笑,才過了多久,他就成了她口中的 “外人”。
心臟像被重錘砸中,他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恰在此時,走廊另一頭起了沖突,小護士手中的托盤 “哐當” 落地。
顧寒霜眼疾手快地一腳踢開,護得白景威毫發(fā)無傷。
可那裝著藥品的玻璃瓶,卻不偏不倚砸向蘇明野的小腿。
他踉蹌倒地,破碎的玻璃扎進掌心,鮮血瞬間蜿蜒成線。
人群爆發(fā)出驚呼,顧寒霜回頭掃了一眼,眉頭都沒皺一下,只從錢包里抽出張支票扔在他腳邊,便護著白景威轉(zhuǎn)身離去。
蘇明野眼中的淚,終于砸了下來。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間。
小護士這才回過神,慌忙扶起他去處理傷口。
護理室里,護士們的議論聲飄進耳中:
“顧總的老公也太幸福了吧,又美又癡情。”
“你們不知道,他哪是過敏啊?進了急救室就跟我們說,是故意測試老婆呢,沒想到把她嚇成那樣。”
其中一個護士看著蘇明野纏成包子的左手,滿臉同情:
“唉,你這也算無妄之災(zāi)了。幸虧沒傷到臉…… 誰讓你沒攤上那樣的好老婆呢,真是同人不同命?!?/p>
蘇明野木然地聽著,渾身冰冷,手心的刺痛直鉆心臟。
他默默收起那張支票,目光落在托盤里。
染了血的佛珠手串靜靜躺著。
那是顧寒霜當年跪了千級臺階求來的,她親手抄了佛經(jīng),在佛前供奉誦經(jīng)七七四十九天,才鄭重其事地戴在他手上。
她當時說:“阿野,只要我的愛還在,這手串就能永遠護著你?!?/p>
言猶在耳,她的心卻早變了,連帶著這手串,也不肯再護他半分。
既如此,那就都不要了。
蘇明野剛離開護理室,顧寒霜就來找護士去給白景威換藥。
她余光掃過托盤里的手串,瞳孔驟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