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兇符1986年的西北戈壁,暴雨連下了七天七夜。
渾濁的雨水順著賀蘭山的溝壑往下灌,把麻黃溝村西頭那片亂葬崗沖得七零八落。
村支書老楊披著蓑衣往崗上跑時,褲腳早被泥漿泡得硬邦邦,手里的馬燈在風里搖搖晃晃,
光線下能看見地面裂開道兩指寬的縫,黑黢黢的像道張開的嘴。“二柱!
二柱——”他的喊聲被雨聲吞掉大半。三天前,村里的愣頭青二柱揣著把柴刀進了這片崗子。
誰都知道亂葬崗下頭不對勁,老一輩人說那是“幽王坑”,民國時就有盜墓的進去沒出來,
土坡上常年不長草,連野狗都繞著走??啥麐尫伟A咳得快斷氣,
鄉(xiāng)衛(wèi)生院的藥單像張催命符,這小子大概是被逼瘋了。馬燈的光突然照亮片狼藉的土坡。
老楊踉蹌著跑過去,腳底下踢到個硬東西——是二柱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褂子,
衣角還沾著新鮮的血。他心里一沉,舉燈往前照,只見裂開的地縫里露出半只胳膊,
袖口卷著,露出腕骨處青黑色的淤痕,像是被什么東西勒過?!翱靵砣耍《鍪铝?!
”老楊扯著嗓子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等村民們七手八腳把二柱從地縫里拖出來時,
雨剛好小了些。小伙子臉朝下趴著,后背的皮肉像被什么東西啃過,露出森白的骨頭碴,
最瘆人的是他的姿勢——膝蓋彎得像兩只蝦,雙手死死摳著地面,指節(jié)全磨破了,
像是臨死前還在往前爬?!靶伴T了……”有老人哆嗦著畫十字,“這姿勢,
是給里頭的東西磕頭呢?!贝遽t(yī)蹲下去翻二柱的眼皮,突然“咦”了一聲,
伸手從他胸口摸出個東西。那是半塊青銅碎片,巴掌大小,邊緣參差不齊,
上面鑄著只展開翅膀的鳥,鳥眼睛的位置嵌著兩粒黑黢黢的東西,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
“這是……玄鳥紋?”有人認出了碎片上的圖案。村里老人講過,幽王坑下頭埋著的主兒,
棺槨上全是這種鳥,說是能通神。就在這時,二柱那只蜷著的手突然動了一下。
村醫(yī)嚇了一跳,剛要伸手去探,就見那只手猛地張開,死死攥住了青銅碎片。
指骨因為用力而發(fā)白,碎片邊緣的棱角深深嵌進掌心,血珠順著紋路滲進去,
把玄鳥的眼睛染得通紅?!皨屟剑≡p尸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群瞬間炸開,
紛紛往后退。老楊壯著膽子舉燈照過去,只見二柱的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往左轉(zhuǎn)著,
眼睛圓睜著,瞳孔里映著青銅碎片上的玄鳥,嘴角竟然還咧開個僵硬的弧度,像是在笑。
當天夜里,二柱的尸體就被鎖進了村頭的舊祠堂。老楊讓人在祠堂門口貼了黃符,
又請了鄰村的神婆來做法,可祠堂里還是整夜傳來“咚咚”的響聲,像是有人在用頭撞墻。
***陳風抵達麻黃溝村時,雨剛停。越野車在戈壁灘上顛簸了三天,
車身上蒙著層厚厚的黃土,擋風玻璃被石子崩出道裂痕。
他把車停在村口那棵半死的老榆樹下,從副駕座拿起個牛皮本子——封皮已經(jīng)磨掉了角,
里面是泛黃的紙頁,畫著些歪歪扭扭的地圖,邊角處用毛筆寫著“西周秘葬圖”。
這是他祖父留下來的東西。民國三十一年,祖父作為考古隊的向?qū)?,帶著一隊人進了賀蘭山,
從此杳無音信。唯一的線索就是這本日記,最后幾頁反復(fù)提到“幽王墓”“玄鳥槨”,
還有一句讓人費解的話:“鳥非鳥,槨非槨,守墓人血,飼活物?!标愶L推開車門,
熱浪夾雜著土腥味撲面而來。他穿著件軍綠色的夾克,褲腳塞進登山靴里,
露出的手腕上戴著個老式青銅羅盤,盤面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星宿,
指針卻始終指著西北方向——正是亂葬崗的位置?!巴鈦淼??”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樹后傳來。
陳風回頭,看見個穿著羊皮襖的老漢,嘴里叼著旱煙袋,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
是村支書老楊,剛才在村口登記時見過。“來找人。”陳風遞過去根煙,“我爺,陳敬山,
四十年代在這附近待過。”老楊的煙袋鍋“啪”地掉在地上。他撿起煙袋,
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是陳瞎子的孫子?”陳風點頭。祖父年輕時瞎了只眼,
村里人都叫他陳瞎子?!皠e找了?!崩蠗钔厣线丝谕倌?,“你爺要是真進了幽王坑,
骨頭早化成泥了。昨兒個二柱……就是最好的例子?!标愶L心里一動:“二柱怎么了?
”老楊往祠堂的方向瞥了一眼,壓低聲音:“被坑底下的東西勾走了魂。死在亂葬崗,
手里還攥著個青銅片子,邪性得很?!鼻嚆~片子?陳風想起日記里的插圖,
祖父畫過一塊類似的碎片,說那是開啟“玄鳥槨”的鑰匙。他剛要追問,
就聽見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三輛綠色的北京吉普卷著塵土往村里沖,
在祠堂門口猛地停下。車門打開,下來十幾個壯漢,個個穿著迷彩服,腰里鼓鼓囊囊的,
像是揣著家伙。為首的是個光頭,左臉有道刀疤從眉骨延伸到下巴,笑起來的時候,
那道疤就像條扭動的蜈蚣?!皸钪前??”刀疤臉遞過來根過濾嘴香煙,
語氣里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強硬,“我們是地質(zhì)隊的,來考察地形。聽說你們村出了點事?
”老楊的臉瞬間白了:“沒、沒什么事,就是個后生失足摔死了……”“失足?
”刀疤臉冷笑一聲,眼睛掃過祠堂緊閉的大門,“我怎么聽說,是從幽王坑里爬出來的?
”陳風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手指摸到腰間的羅盤。
這群人絕對不是地質(zhì)隊——他們走路時腳跟著地輕,腳尖重,
是常年扛重物練出來的;而且每個人的靴底都沾著新鮮的紅土,這種土只有亂葬崗那片才有。
是盜墓的。就在這時,祠堂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道縫。刀疤臉的眼神立刻銳利起來,
沖身后的人使了個眼色。兩個壯漢剛要上前,門縫里突然飛出個東西,
“啪”地落在刀疤臉腳邊。是那半塊青銅碎片。碎片上的玄鳥紋沾著暗紅色的血,
在太陽底下泛著詭異的光。刀疤臉彎腰去撿,手指剛碰到碎片,就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
只見他的指尖上冒出幾個燎泡,迅速紅腫起來?!皨尩?!”他低罵一聲,從腰里掏出把匕首,
就要踹門?!白∈郑 币粋€清亮的女聲突然響起。眾人回頭,
看見個穿白襯衫的姑娘站在不遠處,背著個帆布包,手里拿著個筆記本。她看起來二十出頭,
梳著兩條麻花辮,皮膚很白,在曬得黝黑的村民里顯得格外扎眼。“我是省考古隊的實習生,
蘇晴?!惫媚锪脸鰝€紅色證件,語氣平靜,“這里是文物保護區(qū)域,
任何破壞行為都是違法的?!钡栋棠樕舷麓蛄恐?,眼神里帶著不屑:“考古隊?
我怎么沒接到通知?”“緊急勘探,手續(xù)隨后就到?!碧K晴往前走了兩步,
目光落在刀疤臉腳邊的青銅碎片上,眉頭微微皺起,“這是西周時期的玄鳥紋殘片,
屬于國家一級文物,麻煩你交給我。”刀疤臉剛要說話,祠堂里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門板上。緊接著,門板開始劇烈晃動,上面的黃符紙簌簌往下掉,
露出底下斑駁的木紋,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拼命往外撞?!安缓茫 崩蠗钅樁季G了,
“是二柱的尸……尸體!”刀疤臉的眼神變了變,突然沖手下使了個眼色。
兩個壯漢立刻撲過去,一左一右架住蘇晴。姑娘掙扎著喊道:“你們干什么!我要報警了!
”“報吧?!钡栋棠槗炱鸬厣系那嚆~碎片,用塊手帕包著,揣進懷里,“等警察來了,
正好看看祠堂里藏著什么寶貝。”他說著,抬腳就要踹門。陳風突然往前一步,
擋在了祠堂門口?!斑@位大哥,凡事留一線?!标愶L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硬氣,
“這門要是開了,說不定會出什么事?!钡栋棠槻[起眼睛:“你誰?想管閑事?”“路過的。
”陳風指了指自己的越野車,“聽說這里有古墓,來長長見識?!薄昂?,又是個來淘寶的。
”刀疤臉笑了,伸手拍了拍陳風的肩膀,力道大得驚人,“小子,知道我是誰嗎?趙奎。
這賀蘭山一帶,還沒我不敢動的土。”陳風沒說話,只是悄悄轉(zhuǎn)動了手腕上的羅盤。
羅盤的指針原本一直指著西北,此刻卻突然劇烈晃動起來,最后死死指向祠堂的方向,
針尖發(fā)出輕微的嗡鳴。祖父的日記里寫過:羅盤異動,必有邪祟?!摆w老板是吧?
”陳風盯著趙奎懷里的青銅碎片,“這碎片,能不能讓我看看?”“憑什么?”趙奎挑眉。
“我知道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标愶L語氣篤定,“玄鳥翅膀底下那幾個甲骨文,
不是裝飾,是句話?!壁w奎的眼神瞬間變了。他身后的一個瘦高個湊過來,低聲說:“奎哥,
這小子說不定有點門道。那碎片我們研究了一晚上,也沒看出啥名堂?!壁w奎想了想,
把包著碎片的手帕扔給陳風:“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我讓你跟祠堂里的東西作伴。
”陳風接住手帕,入手冰涼。他攤開碎片,陽光照在上面,
玄鳥翅膀底下的紋路果然隱約構(gòu)成幾個甲骨文。蘇晴被架著,目光也落在碎片上,
臉色微微發(fā)白?!斑@三個字,念‘血飼之’?!标愶L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人都安靜下來,
“西周時期,玄鳥是神鳥的象征,‘血飼之’,就是用活人獻祭的意思。
”趙奎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嚇唬誰?”“我沒嚇唬你?!标愶L指著玄鳥的眼睛,
“這不是黑石頭,是用人骨磨成的。而且你看這邊緣,是被硬生生掰斷的,
說明原來的青銅器上,應(yīng)該還有另一半?!本驮谶@時,祠堂里的撞擊聲突然停了。
死一般的寂靜中,只能聽見風吹過老榆樹的沙沙聲。趙奎的手下松開了蘇晴,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那扇搖搖欲墜的門板,手心全冒了汗。蘇晴趁機走到陳風身邊,
低聲說:“別碰那碎片,上面有尸毒?!标愶L這才注意到,
她的白襯衫袖口沾著點黑色的粉末,像是某種草藥。而自己握著碎片的指尖,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
隱隱有種灼燒感。“咔嚓?!膘籼玫拈T板突然裂開一道縫。從縫里透出來的,不是黑暗,
而是一抹詭異的紅光。像是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里面盯著外面,伴隨著一股濃重的腥臭味,
像是血腥混著腐爛的草木。趙奎的喉結(jié)動了動,突然從腰里掏出把槍,
上膛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媽的,管它是什么東西,敢擋老子的財路,一槍崩了!
”他剛要扣動扳機,蘇晴突然從帆布包里掏出個東西,猛地往地上一摔。那是個小小的陶罐,
摔碎的瞬間,里面冒出股青煙,散發(fā)出一股刺鼻的草藥味。青煙飄過祠堂門口,
那道紅光突然黯淡下去,門板上的裂縫也開始慢慢合攏?!斑@是……驅(qū)邪的藥?
”老楊失聲問道。蘇晴沒說話,只是迅速從地上撿起那半塊青銅碎片,用手帕包好,
放進帆布包深處。她的動作很快,像是在藏什么重要的東西。趙奎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但不知為何,他沒有再動,只是死死盯著蘇晴:“你到底是誰?”“我說了,考古隊的。
”蘇晴抬起頭,眼神平靜得可怕,“這地方危險,你們趕緊離開。”趙奎盯著她看了半晌,
突然笑了:“行,我給你個面子。但這碎片,還有這底下的東西,遲早是我的。
”他揮了揮手,帶著手下上了吉普車,引擎聲很快消失在戈壁深處。祠堂門口恢復(fù)了安靜。
陳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剛才發(fā)麻的地方起了幾個小紅點,像是被蚊子叮過。
蘇晴遞過來一小包草藥:“搗碎了敷上,能解尸毒?!薄爸x謝。”陳風接過草藥,
“你好像很了解這碎片?!碧K晴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學考古的,懂點皮毛。
”她轉(zhuǎn)身就要走,陳風突然問道:“你知道另一半碎片在哪嗎?”蘇晴的腳步頓住了。
她沒有回頭,只是輕聲說:“最好永遠別找到?!闭f完,她快步離開了祠堂,
帆布包上掛著的一個小銅牌在陽光下閃了一下——那是塊青銅牌子,上面刻著的圖案,
赫然是一只展開翅膀的玄鳥。陳風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羅盤。
指針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重新指向西北方向,但盤面上的星宿紋路,
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像是滲進去的血。祠堂里,那股腥臭味還在彌漫。
陳風摸了摸懷里的《西周秘葬圖》,祖父日記里的那句話突然浮現(xiàn)在腦海:“玄鳥成對,
青銅為鑰,雙片合一,地獄開門。”他抬頭望向亂葬崗的方向,
那里的土坡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暗紅色,像是被血浸透了。而遠處的賀蘭山,
輪廓在云層里若隱若現(xiàn),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正冷冷地注視著這片土地上即將發(fā)生的一切。
雨,似乎又要來了。2 懸魂梯與血壁畫后半夜的雨來得又急又猛。
陳風躺在村委會給的臨時床位上,聽著雨點砸在窗欞上的聲音,輾轉(zhuǎn)難眠。
指尖的紅疹敷了蘇晴給的草藥,灼燒感退了些,可那半塊青銅碎片上的“血飼之”三個字,
總在腦子里打轉(zhuǎn)。他摸出祖父的《西周秘葬圖》,借著煤油燈的光翻到最后幾頁。
泛黃的紙頁上畫著幅墓穴剖面圖,主墓道像條蜿蜒的蛇,盡頭標注著“懸魂梯”三個字,
旁邊用紅筆寫著一行小字:“左旋三,右旋四,生死門,一步錯。
”“懸魂梯……”陳風低聲念著。這東西他在古籍里見過記載,
說是種能讓人在原地打轉(zhuǎn)的機關(guān),常見于西周大墓,一旦踏錯步數(shù),就會墜入暗坑,
被流沙活埋。二柱的尸體是從亂葬崗的地縫里拖出來的,那地縫會不會就是懸魂梯的入口?
正想著,窗外突然閃過一道手電光。陳風猛地坐起身,掀簾一看,
只見祠堂方向隱約有個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往墻角摸。是趙奎的人?他抓起羅盤揣進兜里,
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雨水打濕了地面,那人踩在泥里的腳步聲很輕,
卻瞞不過陳風的耳朵——這人落腳時腳跟先著地,是典型的“探路步”,
十有八九是盜墓賊里負責踩點的。祠堂門口的黃符還在,只是被風吹得卷了邊。
那人從懷里掏出個東西,借著閃電的光一看,是根纏著紅繩的桃木釘。他剛要往門板上釘,
身后突然傳來個冷冷的聲音:“趙奎讓你來的?”那人嚇得一哆嗦,桃木釘?shù)粼诘厣稀?/p>
陳風用手電照過去,看清是白天跟在趙奎身后的那個瘦高個,臉上有道斜疤,看著格外猙獰。
“你他媽誰?”瘦高個摸出把折疊刀,聲音發(fā)顫?!奥愤^的?!标愶L往前走了兩步,
手電光掃過祠堂門板,“你們奎哥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少管閑事!
”瘦高個揮了揮刀子,“這地方是我們奎哥先看上的,識相的趕緊滾!”陳風沒動,
目光落在祠堂門縫里。剛才閃電亮起時,他好像看見里面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黑乎乎的,
像是個人影?!澳銈兊降紫胝沂裁矗俊标愶L追問。瘦高個突然笑了,
笑得有些詭異:“找什么?找能讓人長生的寶貝??缯f了,幽王坑里的玄鳥槨,
裝著不死藥……”話音未落,祠堂里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倒了。
瘦高個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瞬間白了?!袄铩⒗锩媸遣皇怯腥耍俊彼笸肆税氩?,
手里的刀子抖得厲害。陳風沒說話,慢慢推開虛掩的祠堂門。
一股濃烈的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比白天更重了。煤油燈的光掃過祠堂內(nèi)部,
正中央停著口簡陋的木板棺材,是村民們臨時給二柱打的,棺材蓋不知何時被掀開了,
里面空空如也?!笆?、尸體沒了!”瘦高個的聲音變了調(diào)。陳風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舉燈照向四周,祠堂的墻角堆著些破舊的農(nóng)具,蛛網(wǎng)密布,看起來不像藏人的地方。
可那股腥臭味,分明是從棺材里飄出來的?!翱?、看那里!”瘦高個突然指向棺材底部。
陳風把燈湊過去,只見棺材底板上刻著些奇怪的紋路,像是人為鑿出來的,
組成一個不規(guī)則的圓形。他用手指摸了摸,紋路邊緣很新,像是剛刻上去的?!斑@是什么?
”瘦高個湊過來,好奇地用刀背敲了敲底板?!皠e動!”陳風想阻止已經(jīng)晚了。
“咔嚓”一聲,棺材底板突然往下陷,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
冷風夾雜著土腥味從里面涌出來,吹得煤油燈的火苗直晃。
瘦高個嚇得差點坐在地上:“這、這是……墓道入口?”陳風的目光落在洞口邊緣,
那里有幾道新鮮的抓痕,深深嵌進木頭里,像是有人從下面爬上來時留下的。
他想起二柱死時的姿勢,心里突然冒出個可怕的念頭——難道二柱不是從外面掉進去的,
而是從這里爬出來的?“下去看看?”瘦高個的聲音帶著興奮,剛才的恐懼早被貪念取代。
陳風沒理他,從懷里掏出羅盤。指針在洞口上方瘋狂轉(zhuǎn)動,發(fā)出“嗡嗡”的輕響,
盤面的星宿紋路又開始泛紅,比白天更濃了。“不能下去。”陳風沉聲道,
“這是懸魂梯的入口,走錯一步就沒命了?!薄澳銍樆Ul?”瘦高個嗤笑一聲,
從背包里掏出根繩索,一頭拴在旁邊的柱子上,“奎哥說了,富貴險中求。你不敢進,
我自己去!”他說著,抓著繩索就要往下跳。陳風剛要拉住他,
祠堂門口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手電光掃進來,照亮了蘇晴那張焦急的臉?!皠e下去!
”她跑過來,一把拽住瘦高個,“這是陷阱!”“又是你?”瘦高個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
“少礙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蘇晴沒管他,只是盯著陳風:“你祖父的日記里,
是不是寫了懸魂梯的走法?”陳風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祖父也留下過記載。
”蘇晴的聲音有些急促,“這懸魂梯是西周的‘生死陣’,左旋三步會觸發(fā)流沙,
右旋四步才是生路,但必須踩著玄鳥紋走,不然……”她的話沒說完,
就聽見“啊”的一聲慘叫。瘦高個不知何時已經(jīng)跳了下去,此刻正從洞口里往上爬,
雙手死死扒著邊緣,臉色慘白如紙?!袄⒗疑先?!有東西抓我的腳!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陳風和蘇晴趕緊伸手去拉,剛碰到他的胳膊,
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拉力從下面?zhèn)鱽?,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往下拽。
瘦高個的半個身子已經(jīng)被拖進洞里,嘴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眼睛瞪得滾圓,
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翱旆攀?!”蘇晴突然喊道,“他被纏上了!
”陳風猶豫了一下,還是松開了手。瘦高個的慘叫聲瞬間被黑暗吞沒,緊接著,
洞口里傳來骨頭碎裂的脆響,伴隨著某種黏膩的摩擦聲,聽得人頭皮發(fā)麻。過了約莫半分鐘,
聲音停了。洞口里恢復(fù)了死寂,只有那股腥臭味越來越濃,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往上爬。
“快蓋上!”蘇晴反應(yīng)過來,和陳風一起用力推棺材蓋。沉重的木板“砰”地落下,
剛好蓋住洞口,兩人都累得癱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祠堂外的雨還在下,雨點打在棺材蓋上,
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門?!跋旅娴降子惺裁??”陳風的聲音有些干澀。
蘇晴沒說話,從帆布包里掏出個小小的青銅哨子,放在嘴邊吹了一下。哨聲很尖,
像是某種鳥類的鳴叫,祠堂里的敲擊聲突然停了。“是‘守墓獸’。”她放下哨子,
臉色蒼白,“西周墓葬里的殉葬品,用活人跟獸骨混合燒制的,能聞著活人的氣息追過來。
”陳風想起祖父日記里的插圖,畫著個長著人臉的野獸,旁邊寫著“食骨,畏玄鳥哨”。
原來那不是傳說?!摆w奎知道這些嗎?”陳風問。“他只知道有寶貝,不知道這里的厲害。
”蘇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們得趕緊離開,他肯定還在附近。”陳風點點頭,
剛要收拾東西,突然注意到祠堂的墻壁上有些不對勁。剛才煤油燈的光晃過,
好像有什么圖案在墻上流動。他走過去,用燈照向墻面。那是面土墻,
不知為何泛著層暗紅色的光,仔細一看,上面竟然布滿了壁畫,只是顏色和泥土差不多,
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斑@是……”陳風的呼吸頓住了。壁畫上畫著一群穿著古裝的人,
抬著一口巨大的青銅槨,往一個深不見底的洞里走。槨上刻著玄鳥紋,
和青銅碎片上的圖案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那些抬槨的人,臉上都沒有眼睛,
只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像是被人挖掉了。“這是殉葬隊伍?!碧K晴也走了過來,
聲音有些發(fā)顫,“西周幽王時期,用活人殉葬很常見,但……”她的話停住了,
目光落在壁畫的角落。那里畫著個小小的身影,穿著現(xiàn)代人的衣服,正往洞里探頭看,
背影和二柱一模一樣?!斑@壁畫是新畫的?”陳風吃了一驚?!安皇钱嫷??!碧K晴伸出手指,
輕輕碰了碰墻面。指尖沾了點暗紅色的粉末,她放在鼻尖聞了聞,臉色瞬間變了,“是血。
人血混著朱砂畫的?!标愶L的心里一沉。他用燈湊近墻面,
果然在壁畫的紋路里看到了細小的血絲。更可怕的是,隨著燈光移動,
壁畫上的圖案好像在慢慢變化——那些抬槨的人,原本沒有眼睛的地方,
竟然慢慢滲出了紅色的液體,像是在流血?!八诟鈩??!碧K晴的聲音帶著恐懼,
“這是‘血引壁畫’,用殉葬者的血畫的,能映照出活人的影子,把人引向墓穴深處。
”陳風突然想起二柱死時的姿勢,膝蓋彎曲,雙手前伸,像是在模仿壁畫上抬槨的人。
難道他不是掉進了懸魂梯,而是被壁畫引進去的?就在這時,祠堂外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吹滅煤油燈,躲到棺材后面。車門開關(guān)的聲音響起,
趙奎的聲音在外面?zhèn)鱽恚骸叭四兀縿偛琶髅骺匆娪泄?!”“奎哥,會不會在祠堂里?/p>
”一個手下問?!八?!”祠堂門被一腳踹開,幾道手電光掃進來,照亮了空蕩蕩的內(nèi)部。
趙奎帶著五六個手下走進來,手里都拿著家伙,有砍刀,還有獵槍?!皨尩?,人跑了?
”趙奎罵了一聲,目光落在那口棺材上,“這棺材怎么蓋著?剛才不是開著嗎?
”一個手下走過去,伸手就要掀棺材蓋。陳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蘇晴悄悄摸出了青銅哨子。
“等等。”趙奎突然阻止了他,眼睛盯著墻壁,“這墻怎么回事?”手電光齊刷刷照向墻面。
不知何時,那些血壁畫變得異常清晰,暗紅色的紋路在光線下流動,像是活了過來。
抬槨的人臉上,那兩個血洞越來越大,像是在盯著進來的人。“奎、奎哥,
這畫好像在動……”一個手下的聲音發(fā)顫。趙奎沒說話,從懷里掏出那半塊青銅碎片,
用手電照著:“這上面的玄鳥紋,跟墻上的一樣??磥韺氊惥驮谶@附近?!彼叩綁?,
伸手去摸壁畫上的玄鳥圖案。指尖剛碰到墻面,就聽見“嗤”的一聲,
像是有什么東西被點燃了。趙奎猛地縮回手,只見他的指尖冒出黑煙,
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潰爛?!皨尩?!”他疼得罵了一聲,掏出槍對著墻面連開幾槍。
槍聲在祠堂里回蕩,子彈打在墻上,濺起一片暗紅色的粉末。詭異的是,子彈打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