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小月第一次注意到沈黎,是在高二開學那天的暴雨里。
九月的風卷著豆大的雨點砸下來,她抱著一摞剛領的新書,站在教學樓門口的屋檐下,
看著雨幕發(fā)愣。校服裙的下擺被風吹得貼在小腿上,涼絲絲的,懷里的書脊硌得胳膊生疼。
“需要幫忙嗎?”一個清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像冰鎮(zhèn)汽水破開氣泡的瞬間,
帶著點微麻的涼意。林小月抬頭,
撞進一雙很干凈的眼睛里——男生穿著和她同款的藍白校服,袖口卷到小臂,
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里拿著一把黑色的長柄傘,傘沿還在往下滴水。是沈黎。
高二(三)班的沈黎,常年霸占年級第一的寶座,籃球打得好,
連走路都帶著種漫不經(jīng)心的疏離感。林小月在(一)班,和他隔著兩個教室,
卻聽過無數(shù)關于他的傳說:有人說他鋼琴過了十級,有人說他爸媽是大學教授,還有人說,
他從來不用功,卻總能考得比誰都好。林小月的臉“騰”地紅了,
連忙把懷里的書往懷里緊了緊:“不、不用了,謝謝?!蹦猩鷽]說話,
只是低頭看了看她懷里搖搖欲墜的書,又看了看瓢潑的雨。下一秒,
他伸手接過了最上面的幾本,動作自然得像在拿自己的東西?!白甙?,你住哪棟宿舍?
”他撐開傘,往她這邊靠了靠,傘面大半都傾斜到她頭頂。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傘面上,
形成一個小小的、干燥的世界。林小月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著雨水的濕氣,
意外地清爽。她小聲報了宿舍號,聲音小得像蚊子哼?!绊樎?。”沈黎淡淡地說,
邁開步子走進雨里。兩人并肩走在雨里,誰都沒說話。林小月的心跳得飛快,
盯著自己沾了點泥的白球鞋,感覺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男生的步伐很大,
卻刻意放慢了速度,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走到宿舍樓下時,林小月才發(fā)現(xiàn),
他的半邊肩膀都濕透了,藍白校服貼在身上,能看到清晰的肩胛骨輪廓。“給你。
”他把書遞給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冰涼的,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
林小月接過書,手忙腳亂地說:“謝謝你!你的衣服……”“沒事?!鄙蚶枋掌饌?,
甩了甩上面的水珠,“上去吧,雨大?!彼D身走進雨里,背影挺拔,
黑色的傘在雨幕里越來越小。林小月站在樓道口,看著他的背影,
手里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涼意,心跳快得像要沖出喉嚨。那天晚上,林小月躺在床上,
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起沈黎接過書時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想起他說話時清冽的聲音,
想起他濕透的肩膀,臉頰又開始發(fā)燙。同宿舍的張萌戳了戳她:“小月,你臉紅什么呢?
是不是偷偷談戀愛了?”林小月連忙捂住臉:“別胡說!”可心里卻像被丟進了一顆薄荷糖,
甜絲絲的,帶著點微麻的悸動。那次偶遇后,林小月總能在各種地方“偶遇”沈黎。
早上在食堂排隊,他會恰好排在她前面,買兩個茶葉蛋,其中一個會“不小心”掉在地上,
然后他會皺著眉扔掉,而林小月的餐盤里,
會多一個溫熱的茶葉蛋——是打飯阿姨“多給的”。體育課自由活動,她抱著排球坐在場邊,
他的籃球總會“不小心”滾到她腳邊,他跑過來撿球時,會彎腰問一句:“要一起打嗎?
”放學去圖書館,她總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而他的書,總會出現(xiàn)在斜對面的桌子上。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連翻書的動作都帶著種安靜的美感。
林小月開始下意識地關注他。她知道了他喜歡喝冰的礦泉水,不喜歡吃香菜,
每天晚自習前會去操場跑兩圈。她甚至在筆記本上偷偷畫過他的側影,畫得歪歪扭扭,
卻藏得小心翼翼。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是在期中考試后的表彰大會上。林小月考得不錯,
拿了進步獎,上臺領獎時,緊張得差點同手同腳。下臺時,腳步踉蹌了一下,
手里的獎狀散落一地。就在她手忙腳亂去撿時,一只手比她先一步撿起了最下面的那張。
是沈黎。他剛領完年級第一的獎狀,手里還拿著金燦燦的獎杯。他把獎狀遞給她,
嘴角似乎微微揚了一下:“恭喜?!绷中≡碌哪樣旨t了,接過獎狀,小聲說:“你也恭喜。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眼神里帶著點笑意。陽光落在他眼里,像揉碎了的星星,
亮得讓她不敢直視。從那天起,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拉近了些。林小月會在遇到難題時,
鼓起勇氣去(三)班找他。他總是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她來,會把練習冊往旁邊挪一挪,
讓她坐下。他講題的時候很耐心,聲音不高,卻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錯誤?!斑@里,
輔助線應該這樣畫?!彼弥P,在她的練習冊上畫了條線,筆尖劃過紙張,
發(fā)出沙沙的輕響。林小月的注意力卻不在題目上,她看著他握著筆的手,看著他專注的側臉,
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奥牰藛??”他轉過頭,
恰好對上她的目光。林小月像被抓包的小偷,連忙低下頭:“啊……聽懂了,謝謝。
”他低笑了一聲,聲音里帶著點揶揄:“林小月,你上課也這么走神嗎?
”林小月的臉更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沈黎卻像是沒看見她的窘迫,
從筆袋里拿出一顆薄荷糖,放在她的練習冊上:“獎勵你的,下次不許走神了。
”是檸檬味的薄荷糖,透明的糖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林小月捏著那顆糖,
感覺甜意從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冬天來得很快,第一場雪落下時,整個校園都變成了白色。
課間操取消了,大家都擠在走廊里看雪。林小月趴在欄桿上,看著樓下被雪覆蓋的籃球場,
想起沈黎打球的樣子,心里有點失落?!霸诳词裁??”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林小月回過頭,看到沈黎站在她身后,手里拿著一杯熱奶茶?!皼]什么,看雪。”她笑著說。
他把奶茶遞給她:“剛買的,熱的?!蹦滩枋钦渲槟滩?,甜而不膩,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
熨帖了整個冬天的寒冷。林小月吸著奶茶,看著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又很快融化,
心里軟軟的?!吧蚶?,”她鼓起勇氣,問了個憋了很久的問題,
“你為什么……總給我?guī)|西?。俊鄙蚶杩粗?,眼睛在雪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
他沉默了幾秒,突然說:“因為我想追你?!绷中≡率掷锏哪滩璨铧c掉在地上,
她驚訝地睜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澳阏f……什么?”“我說,我想追你。
”沈黎的表情很認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從開學那天,
在雨里看到你抱著書站在屋檐下開始?!绷中≡碌男奶查g失控,臉上像被火燒一樣燙。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沈黎看著她窘迫的樣子,低笑了一聲,
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不用現(xiàn)在回答我,想好了再告訴我?!彼闹讣鈳е滩璧臏囟?,
輕輕拂過她的發(fā)絲,留下一陣酥麻的癢。林小月低著頭,感覺耳朵都在發(fā)燙。那天之后,
沈黎的追求變得明目張膽。他會每天早上在宿舍樓下等她,
手里拿著熱豆?jié){和包子;會在她值日打掃衛(wèi)生時,“恰好”路過,
順手幫她提沉重的垃圾桶;會在晚自習后,陪她走回宿舍,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班里的同學都看出了端倪,張萌天天追著林小月問:“快從實招來,
你和沈大神到底怎么回事?”林小月只是紅著臉笑,心里卻比誰都清楚,
那份悸動早已悄悄發(fā)了芽,長成了參天大樹。平安夜那天,學校組織了聯(lián)歡晚會。
林小月被班里的同學推上去唱歌,她唱的是《小幸運》,
唱到“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時,目光下意識地看向臺下。沈黎就站在第一排,
手里拿著一支包裝精美的蘋果,正看著她,眼神溫柔得像一汪春水。林小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聲音差點走調。唱完歌下臺時,沈黎走過來,把蘋果遞給她:“平安夜快樂。
”蘋果上系著紅色的絲帶,還掛著一張小卡片。林小月捏著卡片,指尖微微顫抖。
晚會結束后,兩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雪又開始下了,紛紛揚揚的,
落在頭發(fā)上、肩膀上,像撒了一把碎鉆?!翱ㄆ戳藛幔俊鄙蚶鑶?。林小月?lián)u搖頭,
把卡片攥在手里,像攥著一個秘密。走到宿舍樓下,她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
打開了那張卡片。2.上面只有一行字,是沈黎清雋的筆跡:“林小月,做我女朋友吧。
”林小月的心臟狂跳起來,她抬起頭,看著沈黎。雪落在他的眉骨上,
他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驚人?!吧蚶瑁彼宋亲?,聲音帶著點哽咽,卻異常清晰,
“我愿意?!鄙蚶桡读艘幌?,隨即笑了,那笑容像冰雪初融,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他伸手,
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暖,包裹著她的,驅散了所有的寒意?!傲中≡?,”他低頭,
在她耳邊輕聲說,“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毖┗ㄟ€在飄落,
落在兩人緊握的手上,很快融化成水,卻像一顆甜蜜的糖,融化在心里。
林小月看著沈黎的眼睛,突然覺得,這個冬天,好像一點都不冷了。后來,
林小月常常會問沈黎:“你到底喜歡我什么???
”沈黎總是笑著揉她的頭發(fā):“喜歡看你臉紅的樣子,喜歡聽你小聲說話,
喜歡……所有的你。”林小月會假裝生氣地捶他一下,心里卻甜得像揣了一罐蜂蜜。她知道,
從那個暴雨天的偶遇開始,他們的故事,就已經(jīng)注定了。就像夏夜晚風總會吹過窗臺,
就像薄荷糖總會帶來清甜,就像她和沈黎,總會在千萬人之中,遇見彼此,然后,
再也不分開。高中的時光像指縫里的沙,悄然流逝。他們一起在教室里刷題,
一起在操場跑步,一起在圖書館看書,一起在放學的路上分享同一副耳機,聽同一首歌。
畢業(yè)那天,沈黎拉著林小月的手,站在學校的銀杏樹下。陽光透過金黃的葉子,
灑在兩人身上,溫暖而耀眼?!傲中≡拢鄙蚶杩粗?,眼神認真,“大學也要在一起,
好不好?”林小月笑著點頭,眼眶卻有點濕。她知道,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而那個暴雨天的偶遇,就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蕩漾開層層漣漪,溫暖了整個青春。
3.高三的春天來得猝不及防,教學樓后的玉蘭花一夜之間開得鋪天蓋地,白得像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