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早上七點半，樓道里的聲控?zé)粲謮牧?。我摸黑走到電梯口，按下按鈕。
等了三分鐘，電梯門紋絲不動?！坝炙麐寜牧?。”這破電梯三天兩頭出毛病，
找物業(yè)修了不下十次。每次那個王振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嘴上說著“馬上安排人來看看”，實際上根本沒當(dāng)回事。我掏出手機(jī)，
撥通物業(yè)辦公室的電話?！拔?，電梯又壞了，什么時候能修好？”“這么早就催什么催，
我們還沒上班呢?！蓖跽衲歉鼻纷岬穆曇魪脑捦怖飩鞒鰜??！澳銈儾皇?4小時服務(wù)嗎？
”“24小時服務(wù)不代表24小時修電梯，懂不懂？”我握緊手機(jī)?！巴跽瘢?/p>
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們交物業(yè)費是讓你們解決問題的，不是聽你擺譜的?！薄皢?，
口氣還挺大?！蓖跽窭湫σ宦?，“有本事你別住這兒啊，沒人求著你?！薄澳闶裁磻B(tài)度？
”“就這態(tài)度怎么了？不服你投訴去，看有人理你不。”電話被掛斷了。
我站在黑暗的樓道里，胸口憋著一團(tuán)火。最后只能爬樓梯下去。八樓到一樓，
我爬得氣喘吁吁。到了殯儀館，剛換上工作服，主任就過來了。“小李，有個緊急任務(wù)。
”“什么情況？”“車禍，死者需要馬上處理。你開車去現(xiàn)場接一下?！蔽医舆^地址單，
瞥了一眼。是市區(qū)的主干道，早高峰時段經(jīng)常堵車的那條路?！爸懒?。
”開著單位的面包車到了現(xiàn)場，交警已經(jīng)在處理事故了。一輛轎車撞在了路邊的護(hù)欄上，
車頭嚴(yán)重變形?！八勒咴谲?yán)铮銈兲幚硪幌掳??！苯痪噶酥格{駛座。我走近車子，
透過破碎的擋風(fēng)玻璃看向里面。駕駛座上的人腦袋歪向一邊，血流滿面。
等我繞到駕駛座這邊，準(zhǔn)備開車門的時候，看清了死者的臉。手停在半空中。是王振。
那張剛才還在電話里跟我吵架的臉，現(xiàn)在安靜地靠在座椅上。眼睛緊閉，
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我呆立在車門旁，腦子里一片空白。一個小時前，
這個人還在電話里跟我杠，聲音里滿是不屑和傲慢?，F(xiàn)在他就這樣躺在這里，
再也不會說話了?！皫煾担梢蚤_始了嗎？”同事小王在旁邊催促。我回過神來?！昂?，
開始吧?！贝蜷_車門，王振的身體向外傾斜。我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觸感冰冷。
剛才還活生生的人，現(xiàn)在就是一具尸體了?！翱雌饋硎钱?dāng)場死亡，沒受什么罪。
”小王在旁邊說道。我沒有回應(yīng)。將王振從車?yán)锾С鰜淼臅r候，他的手機(jī)從口袋里滑了出來。
第2章屏幕碎了，但還亮著。我拿起王振的手機(jī)，屏幕雖然碎了，但還能看清楚內(nèi)容。
是一條未讀短信，發(fā)送時間是今天早上七點四十五分。短信很長，
大概意思是王振的媽劉桂花和兒子王宇航死了，還是死在電梯井里的。這也太巧了吧。
剛才我還在抱怨電梯壞了，結(jié)果王振家里人就死在電梯井里。而現(xiàn)在王振自己也…“師傅，
你怎么了？”小王注意到我的異樣。“沒什么。”我把手機(jī)放回王振的口袋里。這時候，
對面處理另一輛車的同事朝我們這邊喊：“這邊也有一個，女的，當(dāng)場死亡。
”我抬頭看了一眼。那是一輛白色的本田，車頭撞得稀爛。兩個同事正在往外抬人。
“應(yīng)該是對撞事故?！苯痪哌^來，“兩輛車迎面撞上，速度都不慢。
”我走到白色本田旁邊，想看看另一個死者是什么情況。同事們剛把人抬出來，
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李梅梅。王振的老婆，那個花錢買主任職位的女人。
我在醫(yī)院見過她幾次，印象挺深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平時總是化著濃妝，
穿得花枝招展，說話聲音又尖又細(xì)。現(xiàn)在她躺在擔(dān)架上，臉色慘白，妝都花了，
看起來特別狼狽。我站在那里，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王振死了，李梅梅也死了，
劉桂花和王宇航早上也死了。這一家子…怎么說沒就沒了？“師傅，這邊好了。
”小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過神來，幫著把王振抬上車。整個過程中，我一直在想這件事。
一家五口人，一早上死了四個。只剩下王振的老爹王國通一個人了。那老頭子我也見過，
六十多歲了，脾氣很壞。小區(qū)里的流浪貓流浪狗，沒少被他折騰。
有一次我看見他拿開水燙一只小貓，被其他業(yè)主制止了，還跟人家吵了一架。
說起來這一家人確實挺煩人的。王振那副嘴臉，李梅梅那種作風(fēng)，
劉桂花平時在小區(qū)里指手畫腳，王宇航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經(jīng)常在樓道里大聲喧嘩。
但就這么都死了，心里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感覺。我點了支煙，深吸一口。人死如燈滅，
再多的恩怨也都煙消云散了。正想著，交警走過來，摘下帽子擦了擦汗?！斑@事兒挺奇怪的。
”他看了看現(xiàn)場，“兩個死者應(yīng)該是突然接到家人死訊，精神恍惚之下發(fā)生的車禍。
”“怎么說？”我彈了彈煙灰?！澳憧窗?，王振和李梅梅都是在同一時間段出的事，
地點也很近。而且從現(xiàn)場痕跡來看，兩人開車都有些失控的跡象。
”交警指了指地面的剎車印，“王振這邊剎車印很短，說明反應(yīng)遲鈍。李梅梅那邊更明顯，
車子明顯偏離了正常行駛路線。”我想起王振手機(jī)里那條短信，心里有數(shù)了。
“估計是接到消息后慌了神，這種情況下開車最危險。”交警繼續(xù)說道，
“兩邊都是一樣的情況，畢竟他們是一起接到的信息，算是巧合了。
”第3章王振這里的事情解決，我又接到電話讓我回小區(qū)接兩個人，估計就是那祖孫倆了，
收拾收拾東西，我就上了車?；氐叫^(qū)的時候，電梯周圍圍了一圈人，
嘰嘰喳喳地在那兒議論。我把車停好，走過去?！皫煾祦砹?，快看看這倆人。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我看見劉桂花和王宇航躺在電梯里，滿臉是血，已經(jīng)沒了氣息。
“怎么回事？”我問周圍的人?！斑€不是老樣子?！弊≡?樓的張大媽搶著說話，
“劉桂花又在那兒堵電梯門，等她孫子下樓。我們都習(xí)慣了，看她堵著門就走樓梯。
”“對對對?！迸赃厧讉€人附和，“天天這樣，電梯門都不讓關(guān)?！薄叭缓竽?？
”“我們剛下樓，就聽見電梯里傳來巨響?！弊≡谖鍢堑睦贤踅又f，“跑回來一看，
電梯掉下來了，這祖孫倆倒在里面，血流一地。”我蹲下身子檢查了一下現(xiàn)場。
電梯確實是失控下墜，撞擊力度很大?！爱?dāng)時還有氣兒嗎？”“有！”張大媽激動地說，
“劉桂花還在那兒哼哼，小孩子也在動。我們趕緊打了120?！薄熬茸o(hù)車來得及時嗎？
”“別提了！”老王一拍大腿，氣憤地說，“救護(hù)車被一輛車給堵住了，那車主死活不讓道，
就在那故意慢慢悠悠開，救護(hù)車在那兒按了半天喇叭都沒用?！薄笆裁窜?？
”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預(yù)感。“護(hù)士說是一輛黑色轎車，車牌號是AXXXX。
”張大媽記性挺好，“救護(hù)車上的醫(yī)生都急瘋了，可那車就是不動。足足堵了半個小時。
”我愣在那里。AXXXX，正是王振的車牌號?！暗染茸o(hù)車到的時候，這倆人就不行了。
”老王嘆了口氣，“要是早來半小時，說不定還能救回來?！薄罢媸窃炷醢 ?/p>
”張大媽搖著頭，“什么人這么缺德，連救護(hù)車都敢堵?！蔽覜]說話，開始和同事處理現(xiàn)場。
將劉桂花和王宇航抬上車的時候，我腦子里一直在想這件事。電梯壞了，是王振不修。
救護(hù)車被堵，也是王振干的。最后王振因為家人死亡精神恍惚，開車撞死了自己，
還連累了老婆。這算不算是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想到這，我晃了晃頭。
雖然王振一家確實不怎么樣，但畢竟是幾條人命，就這么沒了，心里總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剩下那個老頭王國通，一個人怎么辦？處理完現(xiàn)場，我回到殯儀館。主任讓我聯(lián)系死者家屬，
安排后續(xù)事宜。我翻出王振的通訊錄，找到了標(biāo)注為“爸”的號碼。第一次撥過去，
響了很久沒人接。第二次，還是沒人接。第三次，依然如此。我覺得有點奇怪。
王國通那老頭脾氣暴躁，平時接電話最積極了，就算不想接也會直接掛斷，
或者接起來罵兩句。今天怎么會任由電話一直響？連續(xù)打了七次，第八次的時候，
電話終于通了。“喂？”不是王國通的聲音，是個年輕男人?！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