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知過了多久，沈括渾身血液幾乎要被凍起來了，才緩緩起身，讓人將林暮瑤送進冰棺，帶回家。
家里安靜得可怕，明明只不過是少了一個人，卻瞬間冷清得像是荒廢無人的空房子一樣。
一連兩天沒休息，他的身體極度疲憊，催促著他去休息。
沈括神情恍惚，卻宛如行尸走肉一樣，躺在床上，緩緩閉上眼睛。
明明身體困到了極點，閉上眼睛卻沒有絲毫睡意。
腦海里反復(fù)回蕩著那天他離開時，手術(shù)臺上林暮瑤絕望空洞的眼神。
她無比渴望活下來，從前他也是一心一意地為了她，能付出一切。
可究竟是怎么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的呢？
沈括緊緊閉著眼睛，無聲地后悔著。
整個人蜷縮著抱緊自己，精瘦的脊背微微顫抖著，透露出他的脆弱。
“暮瑤，別離開我，別留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該變心，不該一直縱容余幼笙拖延，對不起……”
他低聲哀求道歉了無數(shù)遍，仿佛這樣就能減輕心里的痛苦一樣。
一夜無眠，沈括無神地望著窗外大亮的天空，思緒不由得飄遠。
今天是一個大晴天。
從前他答應(yīng)過林暮瑤，要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和她結(jié)婚，許下永遠不分離的心愿。
只是，如今這個承諾再也沒辦法實現(xiàn)了。
沈括只覺得心臟像是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塊肉一樣，疼得撕心裂肺。
這時，保鏢過來匯報：“沈總，余小姐的一顆腎已經(jīng)取出來了，正保存在醫(yī)院里，接下來還要對她做什么嗎？”
沈括沉默良久，才漸漸回過神來。
剛要說什么的時候，幾個被藏起來的相框突然掉了下來，啪的一聲砸在地上。
相框上的玻璃碎了，但照片上的畫面依舊清晰。
那是林暮瑤的遺照。
沈括不顧一地的玻璃碎片，顫抖著手去撿那幾張照片。
黑白遺照上的女孩淺淺笑著，從前溫暖陽光的臉上，卻縈繞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和憂郁。
明明已經(jīng)努力在笑了，卻讓人忍不住地心疼。
這個照片應(yīng)該是一個月前林暮瑤在照相館拍的，那個時候她就大概猜到余幼笙會一直拖延下去，不會給她捐腎了。
所以她才提前拍遺照，迎接自己的死亡吧。
沈括強行壓下喉嚨間的嗚咽，呼吸都沉重了許多。
或許還不止如此，她之后還打電話定下過墓地。
她早就等著死亡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天，就沒想過他會讓余幼笙給她換腎的這種可能。
林暮瑤躺在手術(shù)臺上，看見他陪余幼笙離開的那一刻，應(yīng)該無比絕望吧。
心里的愧疚和悔意像是滔天巨浪，將沈括整個人都淹沒了。
他緊緊抱著林暮瑤的遺照，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著：
“對不起，暮瑤，對不起……”
修長又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被碎玻璃扎傷，在地上留下幾滴刺目的血跡。
沈括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只默默地承受著。
或許只有痛，才能讓他心里少一些愧疚。
畢竟當初林暮瑤死的時候，體會過的痛苦并不比這少一分。
“……是啊，如果暮瑤早就接受死亡了，那她怎么可能還會強迫余幼笙給她捐腎呢？”
“如果她真的要強迫，她有無數(shù)次機會，可她沒有。”
沈括自言自語著，心里的慌亂卻越來越明顯。
他強行壓下所有情緒，看向保鏢，沉聲道：“現(xiàn)在給我找多方人去查那天余幼笙失蹤，究竟是不是暮瑤做的！”
“順便派人去逼問余幼笙那天的情況究竟如何，如果真的是余幼笙自導(dǎo)自演陷害……絕不能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