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若渝是被全身骨頭散架般的酸痛給“溫柔喚醒”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囂張地在她眼皮上跳舞。
“唔...好酸...”她像只被翻了殼的小烏龜,哼哼唧唧地在柔軟的大床上蠕動,試圖把自己重新拼裝起來。昨晚的驚嚇、墨凌夜那句該死的“吃了你”、還有哥哥探究的眼神,在她腦子里攪成一鍋粥,最后被身體的極度疲憊強(qiáng)行鎮(zhèn)壓,讓她硬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磨磨蹭蹭洗漱完,干掉一份遲到的Brunch(早午餐),楚若渝才覺得自己勉強(qiáng)活了過來。癱在沙發(fā)上,池小熙那張昨晚驚魂未定的小臉浮現(xiàn)在眼前。OMG!昨晚她可是把小熙一個人丟在了冷面閻王和人間煞神的雙重夾擊里!良心(雖然不多)隱隱作痛。
趕緊摸出手機(jī),撥通池小熙的電話。
“小熙!My dear!Are you OK? 昨晚沒被凍成冰棍吧?那個老男人沒欺負(fù)你吧?”楚若渝一開口就是塑料味十足的關(guān)切,夾雜著英文單詞。
電話那頭池小熙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啊,小渝兒啊...我沒事沒事!好得很!在工作室呢,趕設(shè)計稿?!北尘耙衾锼坪跤屑垙埛瓌拥纳成陈?,還有...某種極低氣壓帶來的凝固感?
“在工作室?”楚若渝貓眼一亮,立刻支棱起來,“等我!馬上到!給你帶杯熱可可壓壓驚!Hold on, my girl!” 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掛了電話,完全沒給池小熙拒絕的機(jī)會。
池小熙聽著電話里的忙音,再看看坐在自己對面單人沙發(fā)里、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冷氣、正慢條斯理翻看她設(shè)計稿的男人,絕望地捂住了臉。完了...小妖精要撞冰山了...
半小時后,池小熙工作室門口。
楚若渝風(fēng)風(fēng)火火,手里拎著兩杯熱可可,一腳就踹開了工作室那扇沒鎖的玻璃門(她以為小熙一個人),人還沒完全進(jìn)去,那口標(biāo)志性的塑料普通話就帶著十二分的“姐妹情深”嚷開了:
“My 小熙!My honey!昨晚怎么樣?那個old ice block(老冰塊)沒把你怎么樣吧?嚇?biāo)缹殞毩耍韥韥?,抱抱壓壓驚!” 她伸長雙臂,像只歡快的小鳥,目標(biāo)明確地?fù)湎蜣k公桌后那個模糊的人影。
就在她即將完成“姐妹情深擁抱殺”的瞬間,她看清了辦公桌后抬起頭的那張臉。
不是池小熙那張軟萌可愛的臉。
那是一張輪廓深邃、線條冷硬、此刻正微微蹙著眉、眼神如同西伯利亞寒流般掃過來的臉。深灰色的高定西裝,一絲不茍的領(lǐng)口,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
冷霄!
楚若渝伸出去的雙臂瞬間僵在半空,像被施了定身咒。琥珀色的貓眼瞪得溜圓,里面寫滿了“臥槽!見鬼了!”的驚恐,嘴里那句沒喊完的“My honey”硬生生卡在喉嚨里,變成了一個破音的:
“冷…冷霄?!你怎么在這里?!” 聲音都劈叉了。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掉根針都能砸出回音。冷霄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被打擾的不悅”迅速過渡到“鍋底黑”,那眼神,楚若渝毫不懷疑能把她直接凍成冰雕。
“小渝兒!”池小熙嚇得魂飛魄散,像只受驚的兔子從旁邊的小會客區(qū)沙發(fā)上彈起來,一個箭步?jīng)_到楚若渝面前,試圖用自己單薄的身板擋住冷霄那凍死人的視線,聲音又急又小,“我沒事!真沒事!昨晚…挺好的!你先別激動!可可給我!給我!”
池小熙伸手去接楚若渝手里的熱飲,動作間,寬松的針織衫領(lǐng)口微微滑落了一點點。
就那么一點點!
楚若渝那是什么眼力?軍情處特工03號!動態(tài)視力超群!捕捉細(xì)節(jié)是本能!
她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池小熙白皙脖頸靠近鎖骨的地方,那抹極其眼熟的、曖昧的、青紫色的痕跡!跟她自己身上某些地方留下的“勛章”如出一轍!只是位置不同!
轟——!
楚若渝腦子里那根名為“護(hù)犢子”的神經(jīng)瞬間被點燃,炸了!昨晚還哭唧唧說老男人不要她,今天就被啃成這樣了?!一股無名邪火“噌”地竄上腦門!她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池小熙(動作很輕,但很堅決),瞇起那雙漂亮的琥珀色貓眼,里面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和鄙夷,直直射向穩(wěn)坐如山的冷霄!
塑料普通話帶著前所未有的憤怒和諷刺,像連珠炮一樣噼里啪啦砸了出去:
“老男人!Oh my god!昨晚還一副‘莫挨老子’的樣子拒絕我家小熙!Now what?!” 她指著池小熙的脖子(池小熙已經(jīng)手忙腳亂地把領(lǐng)口拉得死高),聲音拔高,帶著一種“抓到現(xiàn)行”的憤慨,“This! This is what you did?!準(zhǔn)備吃干抹凈不認(rèn)賬了?小熙!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是不是叫…老牛吃嫩草了?!我說的對嗎?對不對?!”
“老牛吃嫩草”五個字,被楚若渝用她那極其不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帶著一種奇異的、斬釘截鐵的腔調(diào)喊了出來,在安靜的、只有設(shè)計稿紙張輕微摩擦聲的工作室里,顯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池小熙:“?。?!” 她石化了,徹底懵逼了!這丫頭!這成語!從哪個犄角旮旯學(xué)來的?!還用的這么…這么精準(zhǔn)(雖然場合極其死亡)?!完了完了完了!這下是真完了!
再看冷霄——
那張英俊卻冰冷的臉,此刻已經(jīng)不能用“鍋底黑”來形容了,簡直是宇宙黑洞!周圍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干,氣壓低得能讓人窒息。他捏著設(shè)計稿邊緣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手背上青筋隱隱跳動。那雙寒潭般的眼睛死死盯著楚若渝,里面翻涌的已經(jīng)不是寒流,而是即將撕裂一切的暴風(fēng)雪!要不是最后一絲理智(看在楚霆驍?shù)拿孀由希┧浪雷е?,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拎起來從窗戶扔出去!
楚若渝被那眼神看得后頸發(fā)涼,但炸毛小妖精的尊嚴(yán)(以及對閨蜜的義氣)讓她梗著脖子,毫不退縮地瞪回去!空氣里彌漫著暴風(fēng)雨前令人窒息的寧靜,仿佛下一秒就要天崩地裂!
池小熙急得快哭了,目光慌亂地掃視,試圖尋找任何能打破這死亡僵局的東西。突然,她視線定格在工作室門口,如同看到了救世主降臨,眼睛瞬間亮了,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墨…墨爺?!”
門口,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里。
墨凌夜。
他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身形挺拔如松,深邃的五官在工作室明亮的光線下更顯立體凌厲。他本來是循著楚若渝的車找來的(鬼知道他怎么知道她來了這兒),剛上樓就聽到了那句石破天驚的“老牛吃嫩草”。
此刻,他深邃的目光掠過快要爆發(fā)的冷霄,最終精準(zhǔn)地落在那個梗著脖子、像只炸毛小野貓一樣跟冷霄對峙的小女人身上。薄唇幾不可察地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又縱容的暗芒。這丫頭,真是到哪兒都能點炮仗。
他邁開長腿,氣場沉穩(wěn)地走了進(jìn)來,無視掉那幾乎凝固成冰的低氣壓,徑直走到楚若渝身邊。
一只骨節(jié)分明、帶著薄繭的大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一絲…安撫?輕輕地落在了楚若渝蓬松柔軟的頭頂,揉了揉。
“小丫頭,”墨凌夜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目光卻涼涼地掃過冷霄那張黑如鍋底的臉,“說誰老牛吃嫩草呢?嗯?” 他刻意頓了頓,尾音微揚(yáng),帶著點玩味,“誰老了?嗯?”
最后那聲“嗯”,低沉、磁性,帶著一種只有楚若渝才懂的、危險的暗示,像羽毛搔過心尖,又像無形的鞭子輕輕抽打。
楚若渝:“?。。 ?/p>
她渾身一僵,剛才對著冷霄炸毛的勇氣瞬間被抽干,像被捏住了后頸皮的小貓!墨!凌!夜!他怎么陰魂不散?!而且…而且他這話什么意思?!是在幫腔還是…在內(nèi)涵?!
冷霄的臉色更難看了,簡直黑得能滴出墨汁!他狠狠瞪了墨凌夜一眼,眼神里寫著:墨凌夜你他媽適可而止!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吧?還火上澆油?!
墨凌夜接收到兄弟的死亡凝視,只是幾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意思很明顯:我女人,我樂意,你管得著?
楚若渝被墨凌夜的氣息和那聲“嗯”嚇得魂都快飛了!什么護(hù)犢子,什么閨蜜情深,在生命安全面前都是浮云!
“沒…沒什么!Absolutely nothing!” 她猛地后退兩步,拉開和墨凌夜的危險距離,聲音都變調(diào)了,眼神飄忽,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眼前的兩個煞神,“那個…小熙!You are fine! I'm so relieved!(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摇彝蝗幌肫饋砑依餆趿藴?!快糊了!Must run! Bye! See you! 拜拜!”
她語無倫次,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轉(zhuǎn)身,低著頭,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繞過如同兩座散發(fā)著恐怖氣息的冰山——墨凌夜和冷霄,頭也不回地朝著門口沖去!那速度,比昨晚在酒吧逃跑時有過之而無不及,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
砰!工作室的玻璃門被她撞得發(fā)出一聲巨響,人影已經(jīng)消失在樓梯口。
墨凌夜:“……” 他保持著揉她頭發(fā)的姿勢,手還懸在半空,看著那瞬間空掉的門口,英挺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又被當(dāng)空氣了?這小妖精跑路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
“呵?!币宦晭е鴿鉂獬爸S的冷笑從旁邊傳來。
冷霄終于從沙發(fā)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一絲不茍的西裝袖口,臉上依舊是萬年寒冰,但看向墨凌夜的眼神里,卻帶著一種“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的幸災(zāi)樂禍:“看來,我們京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墨爺,也有被人視如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他走到墨凌夜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帶著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假惺惺,“走吧,兄弟。被小妖精氣著了?請你喝酒,降降火?!?/p>
墨凌夜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比冷霄的寒流還凍人。他沒說話,只是周身的氣壓又低了幾度,轉(zhuǎn)身,邁開長腿,也朝著門口走去。背影都透著一股“爺很不爽”的冷硬。
冷霄聳聳肩,跟了上去。嗯,看著墨凌夜吃癟,感覺…好像被小妖精指著鼻子罵“老牛吃嫩草”的憋屈,也沒那么難受了?
直到兩個氣場強(qiáng)大、能把人凍傷的男人徹底消失在樓梯口,工作室里那令人窒息的低壓才驟然消散。
池小熙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長長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感覺像剛經(jīng)歷了一場十八級臺風(fēng)過境,心臟還在狂跳。
“我的天……終于都走了……”她拍著胸口,心有余悸,“這簡直比連續(xù)熬三個通宵趕稿還可怕一百倍!楚若渝!你個死丫頭!下次再敢這么坑姐,姐跟你絕交三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