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亮得刺眼。
“燕京王子情定楚氏千金!強強聯(lián)姻,豪門盛宴在即!”
——碩大加粗的標(biāo)題下面,赫然是我和楚瑤在咖啡館里“商談合作”的照片。
她當(dāng)時故意傾身靠得極近,角度刁鉆,看起來就像耳鬢廝磨。
照片背景被虛化,只有她精心勾勒的側(cè)臉和我模糊的、似乎帶著一絲笑意的輪廓。
陸辰那家伙的“處理”就是讓這玩意兒沖上校園論壇熱搜第一?
還附帶了個惡俗的桃心符號?
指腹劃過屏幕,下面一長串評論像蛆蟲一樣蠕動:
“啊啊啊顧少楚女神!門當(dāng)戶對!鎖死!”
“樓上+1!這才是神仙眷侶好嗎?”
“嘖嘖,某些想攀高枝的灰姑娘可以死心了吧?”
“歷史系那個姓林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照照鏡子!”
“聽說她爸就是個窮教書匠?給顧少提鞋都不配!”
“今天在食堂還看見她,裝什么清高,晦氣!”
一股冰冷的戾氣瞬間沖上頭頂。
我猛地攥緊手機,堅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這群蠢貨!他們知道什么?!
突然,一條新刷出的評論帶著惡意的圖片鏈接跳進視線:
“快看!歷史系門口!正主被‘問候’了![圖片鏈接]”
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我點開鏈接——一張明顯是偷拍角度的照片:
歷史系那棟有些年歲的紅磚小樓門口,林婉被幾個穿著張揚的女生堵在臺階上。
為首的那個,我認(rèn)得,是楚瑤的跟班之一。
照片里,林婉低著頭,懷里緊緊抱著幾本書,像在護著什么脆弱的屏障。
一個女生正伸著手,手指幾乎戳到她的額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嘲弄。
林婉的側(cè)臉在照片里一片慘白,嘴唇死死抿著,下顎線繃得極緊。
地點!歷史系門口!現(xiàn)在!
我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jīng)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
猛地從學(xué)生會辦公室的皮質(zhì)座椅上彈起,帶倒了桌上的文件夾也渾然不覺。
撞開門,無視走廊里驚愕的目光,幾乎是狂奔著沖向歷史系的方向。
胸腔里那顆心臟狂跳著,撞擊著肋骨,每一次跳動都帶著冰冷的恐慌和無法抑制的暴怒。
轉(zhuǎn)過樓角,刺耳的聲音立刻灌入耳中。
“喲,這不是我們顧少的心頭好嗎?怎么,熱搜看了沒?臉疼不疼啊?”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真以為顧少會看上你這種貨色?”
“就是!楚瑤姐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你這身破爛值錢!”
“瞧這窮酸樣,抱著幾本破書當(dāng)寶貝?真是笑死人了!”
幾個女生圍著林婉,推搡著,尖利刻薄的話語像淬了毒的針。
林婉被她們推得踉蹌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
她始終低著頭,散落的黑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死死抱著書本的、指節(jié)泛白的手,泄露著無聲的屈辱和忍耐。
一股血氣直沖頭頂,燒得我眼前發(fā)紅。
所有的理智、祖父的警告、父親的聯(lián)姻命令,在這一刻被那慘白的側(cè)臉和泛白的指節(jié)碾得粉碎!
“滾開!”
我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刃,帶著一種近乎實質(zhì)的暴戾,瞬間劈開了那群女生的哄笑和嘈雜。
她們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聲音戛然而止,驚恐地回頭。
看到是我,臉上瞬間褪盡了血色,尤其是那個伸手戳林婉的,嚇得往后縮了一大步。
我根本沒看她們,視線穿透那令人作嘔的包圍圈,死死釘在靠著墻壁的林婉身上。
她似乎也因為這聲暴喝而微微顫抖了一下,終于抬起了頭。
那雙眼睛。
墨黑的,深不見底的寒潭。
此刻,那潭水不再死寂,而是翻涌著破碎的冰棱,屈辱、憤怒、還有一絲……深可見骨的受傷?
她的眼眶微微泛著紅,長長的睫毛濕漉漉地黏連在一起,像被雨水打濕的蝶翼。
唇瓣被自己咬得毫無血色,留下深深的齒痕。
這眼神,比任何謾罵都更狠地刺穿了我。
我?guī)撞娇邕^去,粗暴地?fù)荛_那幾個礙事的女生,在她們驚恐的抽氣聲中,一把抓住了林婉冰涼的手腕!
她的皮膚細(xì)膩,卻冷得像一塊冰。
我?guī)缀跏菑娪驳貙⑺龔谋涞膲Ρ谇白щx,扯向通往天臺的樓梯。
“顧承硯!你干什么!”
她終于出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試圖掙脫。
那點微弱的掙扎在我此刻的力量下顯得如此徒勞。
我沒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攥緊她的手腕,拖著她,一步兩級地沖上狹窄的樓梯。
鐵門被我一腳踹開,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深秋凜冽的夜風(fēng)立刻呼嘯著灌了進來,吹得人衣袂翻飛。
天臺空曠而黑暗,只有遠(yuǎn)處城市霓虹的微光勾勒出模糊的輪廓。
我將她甩在背風(fēng)的水泥圍欄邊,身體隨即壓上,將她困在我和冰冷的欄桿之間。
距離近得能聞到她發(fā)間淡淡的、像是舊書頁的冷香,還有她身上傳來的細(xì)微顫抖。
她被迫仰起頭看我,眼底那片破碎的冰棱在黑暗中閃爍,帶著倔強和無聲的控訴。
“顧承硯,你放開我!”
她的聲音在風(fēng)里有些破碎。
我盯著她,胸膛劇烈起伏,所有的偽裝、所有的計算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幾乎是低吼出來:
“我對楚瑤沒興趣——”
話音未落,仿佛是為了印證這荒誕的一幕,遠(yuǎn)處的城市上空,突然“嘭”地一聲巨響!
一簇巨大的、金色的煙花在漆黑的夜幕中轟然綻放!
絢爛奪目的光芒瞬間撕裂了黑暗,如同白晝降臨。
那璀璨的光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清晰地照亮了她的臉。
一滴晶瑩的淚珠,正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滾落下來。
它懸在她微微顫抖的下頜邊緣,被那耀眼的、金色的煙火光芒映照得剔透無比,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那滴淚,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也徹底燒毀了我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
什么家族!什么污點!什么聯(lián)姻!全都見鬼去吧!
幾乎是憑著本能,我猛地低下頭,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決絕和瘋狂,狠狠攫取了她冰冷的唇!
她的呼吸瞬間停滯,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唇瓣柔軟得不可思議,卻帶著淚水的咸澀和絕望的涼意。
我的吻毫無技巧,只有一種近乎啃噬的、想要將她徹底吞噬融入骨血的貪婪和霸道。
唇齒間是她的冰冷和我的灼熱,是絕望和瘋狂的碰撞。
煙火還在頭頂接二連三地炸開,赤紅、靛藍(lán)、銀白……
將我們糾纏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滅,如同在燃燒的囚籠中沉浮。
心底,一個冰冷的聲音在煙花巨大的轟鳴聲中,清晰地響起:
完了。
祖父。
我成了顧家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