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槐,干殯葬的。
擱別人眼里,這活兒陰氣重,晦氣。
在我這兒,鐵飯碗,旱澇保收!
還不怕被AI搶了飯碗——你讓機器人去給一位面目全非的老爺子做面部重塑試試?
分分鐘給你整出個硅膠娃娃來,家屬能把我這破地方給揚了。
殯儀館這地界兒,白天雖是人來人往的,卻都哭喪著臉。
到了晚上那叫一個清凈,就剩我和老王兩個光棍兒外加一屋子躺平的“顧客”。
老王?那是館長,五十來歲,慈眉善目得跟廟里的彌勒佛似的。
見誰都點頭哈腰,尤其對家屬,那叫一個體貼入微,就差把“節(jié)哀順變”四個字刻腦門上了。
館里上下,誰不說王館長是菩薩心腸?
我呢?用老王的話說,就是塊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嘴還特欠。
見著家屬哭得肝腸寸斷,我頂多遞包紙巾,憋不出半句安慰人的話。
安慰?人都涼透了,說啥都是放屁。
不如實在點,把妝化好點,爐子燒旺點,骨灰盒擦亮點。
可最近邪了門了。
投訴單!
隔三差五在我值班室那破電腦里出現(xiàn)。
不是家屬寫的。
系統(tǒng)顯示來源——內(nèi)部反饋。
內(nèi)部?
這單位的電腦啥時候連過網(wǎng)?逗我呢?
內(nèi)容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骨灰盒尺寸設(shè)計不合理,翻身困難,建議加寬十公分?!薄鹈簭埓浠?。
我翻翻記錄,張老太太,上周走的,胖,一米六不到,一百八十斤。
骨灰盒?超大號!翻身?骨灰你翻個錘子身?
“火化溫度疑似未達標(biāo),體感灼熱刺痛,過程體驗極差,望改進?!薄罱▏簟?/p>
這位大哥,骨癌晚期,走的時候瘦得就剩一把骨頭,還體感灼熱?
您老骨頭縫里塞溫度計了?
最絕的是今天這條。
“面部妝容色彩搭配失調(diào),腮紅使用過量且分布不均,形似靈長類動物臀部,嚴(yán)重損害逝者尊嚴(yán)與本人形象。差評!”落款:林薇。
我盯著屏幕,煙灰掉鍵盤上都沒顧上彈。
林薇,昨天送來的,車禍,半邊臉都讓渣土車給蹭平了。
我拿著油泥和粉底吭哧吭哧忙活仨小時才勉強拼出個人樣兒,光那頭發(fā)我就弄了一個小時。
腮紅像猴屁股?
我他媽能把碎肉給你捏回去就不錯了,還跟我提腮紅?
“老王!老王!”我扯著嗓子朝走廊喊,“你丫是不是閑得蛋疼?拿死人涮我玩呢?”
走廊那頭靜悄悄的,只有我自己的回音。
老王今晚好像去市里開會了?記不清了。
一股無名火蹭蹭往腦門頂。
我啪地一拍桌子,震得顯示器直晃悠。
“有意見是吧?有本事別搞這些陰間手段!你過來啊!當(dāng)面跟老子說!躲在后臺敲鍵盤算什么本事?慫包!”
吼完,心里那點邪火泄了一半。
值班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主機風(fēng)扇嗡嗡的噪音,吵的讓人心煩。
窗外黑得跟潑了墨似的,一絲光都沒有。
我重新叼上根煙,點著嘬了一口。
“滋啦——嘎吱……”
聲音不大,但在這針掉地上都能聽見響的鬼地方,格外刺耳。
那聲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黑板!
我渾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立正了,猛地扭頭。
聲音是從停尸房方向傳過來的。停尸房……冰柜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