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被推下樓梯骨折后，我們才知道她已被霸凌整整一年。校方輕飄飄記了過，
施暴者徐浩上門道歉時還在嚼口香糖。我笑著收下果籃：“孩子嘛，知錯就好。
”轉身卻調出他所有考試監(jiān)控——那孩子靠作弊拿了科創(chuàng)獎。
妻子溫柔地給他做“心理疏導”：“你爸工地偷工減料的事，阿姨很擔心呢。
”石膏拆掉那天，女兒在徐浩的競賽演示現(xiàn)場黑了屏幕： “現(xiàn)在，
請欣賞真正的創(chuàng)新作品——你的作弊記錄集錦?！贬t(yī)院走廊的燈很亮，白得刺眼。
消毒水的味道很濃。我和妻子蘇婉坐在長椅上，誰也沒說話。她的手很涼，
緊緊抓著我的胳膊。幾個小時前，我們接到電話。學校的老師語氣驚慌：“林小雨家長！快！
市二院！孩子……孩子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很嚴重！”手術室的門開了。醫(yī)生走出來，
臉上帶著疲憊。“手術很成功，”他說，“左小腿脛腓骨骨折，打了鋼釘固定。
幸好沒傷到神經血管，但骨頭要完全長好，需要很長時間?！蔽业男纳晕⒎畔乱稽c，
但立刻又揪緊了?！霸趺磿さ眠@么重？” 蘇婉的聲音在發(fā)抖。醫(yī)生推了下眼鏡，
看著我們?！昂⒆铀蛠淼臅r候，除了疼，情緒非常不穩(wěn)定，很害怕。
她一直在說‘不要推我’、‘求求你們停下’……”“推？” 我腦子嗡的一聲。
醫(yī)生點點頭：“護士安撫時，她斷斷續(xù)續(xù)說，是被人推下去的。而且……她說，
好像不是第一次了。需要幫你們報警么？”“不是第一次？” 蘇婉倒吸一口冷氣，
身體晃了晃。我趕緊扶住她?！耙獔缶∥覀冏约簛韴缶?，謝謝醫(yī)生~”我趕緊說道。
蘇婉看著我，眼睛里全是震驚和茫然。我拍了拍她的背什么也沒說。
一股寒氣從我腳底竄上來。不是第一次？被人推下樓梯？
我們的女兒到底在學校里經歷了些什么.....我和蘇婉，一個經營著小科技公司，
一個做心理咨詢師。在別人眼里，我們算是成功的。但現(xiàn)在，坐在冰冷的醫(yī)院走廊里，
感覺像個笑話。我們錯過了什么？我們的女兒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自責和心疼一瞬間占據(jù)了所有。---病房里很安靜。只有監(jiān)測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答聲。
小雨躺在病床上，左腿打著厚厚的石膏，像個笨重的白色柱子。她的小臉蒼白，眼下發(fā)青，
嘴唇干裂。麻藥勁兒過了，疼得她直冒冷汗，即使在睡夢里，眉頭也緊緊皺著。
我和蘇婉坐在病床兩邊，手緊緊握著，都在抖。
醫(yī)生的話像烙鐵燙在心上：“被人推下去的……不是第一次了……”門開了。
王警官和班主任李老師走了進來。李老師拿著一束花，表情很復雜，有焦慮，有歉意。
“林先生，蘇女士，”王警官壓低聲音，“我們調取了監(jiān)控。”“是誰？” 我的聲音啞了。
“看到了。是你們女兒班上的一個男同學，徐浩。在樓梯拐角，他從背后推了一下，
林小雨直接摔下去了?！薄靶旌啤?蘇婉念著這個名字，猛地轉向李老師，“李老師！
小雨說不是第一次了！這一年以來，這個叫徐浩的經常欺負她！你們學校不知道嗎？
老師不知道嗎？”李老師的臉一下子白了。她避開蘇婉的目光，
聲音很?。骸疤K女士……林先生……我們很抱歉。之前……是有過一些小摩擦的報告。
徐浩同學性子急，和同學相處方式不太好。我們批評過他……但這次這么嚴重，
我們真的沒想到……”“小摩擦？” 蘇婉猛地站起來，椅子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就只是批評教育么？我女兒腿都斷了！現(xiàn)在正躺在醫(yī)院里！你說這是小摩擦？
” 她的聲音因為憤怒和心痛都變了調，眼淚涌出來，“一年了！李老師！
小雨被欺負了整整一年！我們像傻子一樣什么都不知道！你們學校在干什么？
你們的責任和義務呢？為什么沒人告訴我們發(fā)生的事情，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們，
我女兒在學校過的是這種日子？！”蘇婉的身體搖晃著。我立刻扶住她，把她緊緊摟在懷里。
她靠著我，壓抑地哭著，眼淚打濕了我的襯衫。整整一年。這幾個字像刀子割著我的心，
疼的我渾身都在顫抖。三百多天，我的小雨，那個愛笑、懂事的孩子，
是怎么在恐懼里熬過來的？她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在哪兒？在她被推下去之前，
那些被欺負的日子……我們又在哪兒？巨大的自責堵住了我的喉嚨。我抱著蘇婉，
看著病床上的小雨。憤怒像火一樣燒著。恨那個徐浩，恨學校，更恨我們自己。“林先生，
蘇女士，”王警官的聲音響起，帶著公事公辦的沉重，“目前看，
徐浩的行為所以可恨……但構不成刑事犯罪。他才十三歲。這事，
主要還得學校和你們協(xié)商處理?！彼脑捪癖疂蚕聛怼Ｎ业呐畠罕黄圬摿苏荒?，
現(xiàn)在腿都摔斷了。就因為那施暴者不滿十四周歲，他就能逃脫法律的制裁么？為什么？！
憑什么？！---三天后，學校會議室。空氣很悶。我和蘇婉坐在一邊。
對面是校長、教導主任、李老師。另一邊，坐著徐浩的父母，徐偉強和他妻子張莉。
徐偉強穿著看起來就貴的西裝，戴著個大金戒指，眼神很銳利，看人帶著打量。
張莉顯得緊張，手指一直絞著名牌包的鏈子。教導主任清了清嗓子，
拿起一張紙：“……鑒于徐浩同學的行為造成林小雨同學嚴重人身傷害，學校決定，
給予徐浩記大過處分。處分記入學籍檔案。責令徐浩深刻反省，
并向林小雨及其家長誠懇道歉。學校將加強管理……”“記大過？” 蘇婉的聲音很輕，
但像冰一樣冷。她看著教導主任，“害我我女兒摔斷一條腿，讓她痛苦害怕一整年，
就換來一張塞進檔案袋里的紙？”教導主任臉色尷尬，避開她的目光：“蘇女士，我們理解。
但記大過是學校最嚴厲的處分了。林小雨的醫(yī)療費、營養(yǎng)費、精神損失，
徐浩家長會承擔……”“賠償？錢？你覺得我們缺錢么？！” 我開口了，聲音低沉。
我的目光沒看教導主任，而是釘在徐偉強臉上。他眼里沒有對受傷孩子的愧疚，只有不耐煩，
好像能用錢解決就不是問題。“徐總，”我扯了下嘴角，“你覺得，你兒子的行為，
值多少錢？或者說，你覺得我女兒的一條腿值多少錢？！”徐偉強眉頭皺了一下，
馬上又松開，堆起歉意的表情?！傲挚偅K老師，”他聲音低沉，“這事，是徐浩混賬！
不像話！給你們家小雨，給你們，造成這么大傷害，我和他媽，非常過意不去！
”他看向校長和主任，“學校怎么處分，我們配合！該賠的錢，一分不少！
回去我一定狠狠教訓他！”他說得很流暢，看起來很誠懇。但那雙眼睛深處，是冰冷的算計。
他在演戲。他認定我們只能接受賠償和這個不痛不癢的處分?！澳沁@樣，我們接受你的道歉，
錢就不必了，我也讓小雨把徐浩從樓梯上推下去一次，一樣摔斷一條腿，
這事情就過去了~”蘇婉氣憤的站起來大聲說著，
我也跟著站了起來握著蘇婉因為氣憤而顫抖的手輕輕說“別急?！毙ｉL打圓場：“林先生，
蘇女士，徐先生態(tài)度是誠懇的。孩子犯錯，教育為主。記大過，升學時也有影響。
希望大家都冷靜，好好商量，不要意氣用事。一起幫孩子吸取教訓，健康成長。
”“健康成長？呵~！” 蘇婉輕聲重復，嘴角彎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她沒再說話，
轉頭看向窗外。我看著妻子緊繃的側臉，感受著會議室里虛假的和解氣氛。
徐偉強的“虛偽道歉，校長打的官腔，教導主任念處分時無所謂的語調……都讓人惡心。
憤怒在心底燒著，真想把這些人全部毀滅。記大過？誠懇道歉？吸取教訓？不夠。遠遠不夠。
我們絕不會這樣放過他們~！會議結束了。走出行政樓，風很冷。徐偉強快步跟上來。
“林總，蘇老師，請等一等。”他搓著手，“我和他媽，想這兩天帶徐浩那個小混蛋，
上門給小雨道歉！讓他當面認錯！你們看……方便嗎？”我和蘇婉停下腳步。
我看著他虛偽的臉，那裝出的陳懇摸樣真讓人作嘔?！昂冒 ！蔽业穆曇艉芷届o，
甚至有點溫和，“徐總有心了。孩子嘛，知錯能改就好。我們……在家等著。
”---兩天后，門鈴響了。我開門。徐偉強提著個大果籃，包裝花里胡哨。
張莉拎著幾個名牌的紙袋，臉上都是討好的笑。站在他們前面的這個男孩，就是徐浩。
原來就是這小子！他個子挺高，穿著新運動服，頭發(fā)抹得锃亮。臉上沒有一點緊張或愧疚。
他歪著頭，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像是在看戲。更刺眼的是，
他嘴里漫不經心地嚼著口香糖?！傲挚偅K老師，打擾了！”徐偉強笑著，
把大果籃塞到我手里，“一點心意，給小雨補身子！”張莉遞過紙袋：“蘇老師，
這是我們給小雨買的一點營養(yǎng)品……”我的目光越過他們，盯在徐浩臉上。
他感受到我的注視，嚼口香糖的動作停了一下，嘴角那點笑意好像加深了，眼神帶著挑釁。
“進來吧?！蔽覜]接他們手里的東西，側身讓開進門的位置。客廳里，蘇婉坐在沙發(fā)上，
小雨的輪椅在旁邊。石膏白得刺眼?？吹叫旌埔患疫M來，小雨身體一縮，臉都白了，
手緊緊抓住輪椅扶手，眼里全是恐懼?！靶∮?，”徐偉強走到輪椅前，彎下腰，
“叔叔阿姨帶徐浩來給你賠罪了！看你這孩子，遭多大罪?。≌媸亲屓诵奶?！
”他想拍小雨肩膀，小雨猛地躲開?！靶旌?！”徐偉強臉一沉，聲音嚴厲，“趕緊過來！
給小雨同學道歉！”徐浩被他媽媽推到小雨輪椅前。
他居高臨下看著小雨蒼白的臉和打著石膏的腿，眼神特別不耐煩，像看什么礙眼的東西。
他撇撇嘴，用背書一樣的調子飛快說：“林小雨，對不起，我不該推你。”說完，
他立刻把頭扭向一邊，看著墻上的畫，好像完成了無聊的任務?？谙闾沁€在嚼。
客廳里陷入一片死寂。徐偉強臉上肌肉抽動，也覺得有些尷尬。他抬手，
狠狠一巴掌打在徐浩后腦勺上，“啪”的一聲脆響。“小畜生！你什么態(tài)度？！好好道歉！
看著小雨同學眼睛重新說！”徐偉強吼道。徐浩被打得一個踉蹌。他站穩(wěn)，猛地抬頭，
眼神充滿暴戾和怨毒，狠狠瞪了他爸一眼，又剜了小雨一眼。那眼神里的恨意，
讓小雨劇烈地抖起來?！靶旌?！”張莉尖叫著拉住兒子，驚恐地看著我們，“對不起！
對不起林總蘇老師！這孩子倔！不懂事！回去我們就收拾他，我能會管教他！別生氣，
你們別生氣....”蘇婉一直安靜坐著。這時，她才慢慢站起身。她走到徐浩面前，
動作很輕，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徐浩被母親拉著，梗著脖子，桀驁地瞪著蘇婉，
那該死的口香糖還在嚼。蘇婉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很溫柔。但我看到她眼底深處，
閃過一絲冰冷的光?！靶旌仆瑢W，”蘇婉的聲音很輕柔，“沒關系，知錯就好。
阿姨是心理咨詢師，看得出來，你心里也難受，也亂，對不對？”她微微歪頭，
專注地看著他，“做錯了事，承認需要勇氣。你能道歉，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的話像有魔力。徐浩臉上那種兇狠的表情，松動了一點，有點茫然。
他下意識地停下了嚼口香糖。蘇婉的笑容更深更柔和了?！安贿^呢，”她話鋒自然一轉，
聲音依舊輕柔，“阿姨看你剛才的眼神，很擔心。這種憤怒憋在心里，對你不好。
阿姨建議你，和信任的人聊聊？比如……你爸爸？”她目光轉向徐偉強，眼神很“關切”，
“徐總，您工作那么忙，壓力很大吧？聽說您負責的那個‘濱江新城’工程，剛招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