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三點的神秘來信中央空調(diào)嗝屁的第五十二分鐘，
我對著電腦上“要宇宙爆炸的浪漫但必須接地氣”的需求，把鼠標墊摳出了三個洞?！傲滞?，
甲方說有內(nèi)味兒了！”總監(jiān)在群里發(fā)了段語音，電流音刺得我耳朵疼，
“但還想看看‘林黛玉倒拔垂楊柳的張力’，明早八點半，會議室不見不散。
”我對著屏幕無聲尖叫，抓起桌上的冰美式灌了一大口，酸得眼眶發(fā)酸。
樓下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像是有人踹翻了垃圾桶，嚇得我手一抖，
手機“啪”地砸在泡面桶里——屏幕亮起來，03:29，我的肝在隱隱作痛。
作為月薪八千五的設(shè)計狗，我租的老樓六樓沒電梯，唯一的“福利”是陽臺夠?qū)挘?/p>
寬到能同時鋪開我的速寫本和三件洗得發(fā)白的加班T恤。
房東交鑰匙時拍著門口的綠鐵皮信箱說：“這玩意兒比我兒子歲數(shù)大，鎖早銹死了，別碰，
晦氣?！碑敃r我正數(shù)墻縫里的蜘蛛網(wǎng)，嗯嗯啊啊應付過去。直到上周暴雨，
發(fā)現(xiàn)這掉漆的鐵皮居然漏雨漏得很有藝術(shù)感，就把外賣單、水電費催繳單全塞進去，
權(quán)當另類收納。此刻我拖著灌鉛的腿爬到六樓，掏鑰匙時指尖刮過信箱鎖——果然一掰就開。
往常只有卷成筒的樓盤廣告，今天卻躺著個奶白色信封，鋼筆字寫著“林晚收”，
筆畫軟得像棉花糖泡了水，末尾還翹著個小尾巴。這棟樓除了我親媽，沒人知道我叫林晚。
三樓張阿姨總喊我“戴眼鏡那姑娘”，小賣部大爺記我是“買冰可樂總加冰的”。
難道是總監(jiān)派來的“加班慰問信”？我捏了捏信封，輕得像片羽毛。拆開時指尖有點抖，
格子信紙上的字帶著溫度：“陽臺的風卷著槐樹葉打旋兒呢，
你晾的那件藍格子襯衫被吹到二樓王奶奶家防盜網(wǎng)了。我給你撿回來疊好了，放信箱頂上。
對了，你桌上那杯冰美式別喝了，樓下便利店新到的溫牛奶，我插好吸管放你門口了，
記得熱乎著喝?！蹦┪伯嬃藗€歪歪扭扭的笑臉，嘴角還沾著顆小糖豆似的。
我“噌”地從地上彈起來沖陽臺——晾衣繩上空空如也。夜風卷著槐花香撲過來，
后頸突然有點癢，像有人對著那里輕輕呵氣。這人不僅知道我名字，還知道我在喝冰美式？
躡手躡腳拉開門，聲控燈“啪”地亮了。信箱頂上果然躺著疊得方方正正的藍襯衫，
領(lǐng)口別著片還帶潮氣的槐樹葉。而我門口，真擺著盒溫牛奶，吸管插得筆直，
包裝紙上還用馬克筆畫了個小太陽。2 會報時的流浪貓會議室里，
總監(jiān)唾沫橫飛講“007是福報”時，我盯著他锃亮的地中海，滿腦子都是那杯溫牛奶的甜。
“林晚！”他突然拍桌子，“這個‘黛玉拔柳’的核心意境是什么？
”我盯著投影上粉配綠的辣眼配色，脫口而出：“是...關(guān)心熬夜人的胃？”全場死寂。
甲方代表突然拍大腿：“對！我要的就是這種‘人文關(guān)懷’！現(xiàn)在的設(shè)計太硬了，
得軟乎乎的！”我逃過一劫，午休時抱著奶茶蹲張阿姨門口：“阿姨，
咱樓誰字寫得軟乎乎的？像棉花糖泡了水那種。”張阿姨正給吊蘭澆水，
手一頓：“對門樓的沈老師啊。前陣子看他蹲樹下給流浪貓寫便簽，字軟得能掐出蜜來。
”“沈老師？”“三十來歲，俊得像年畫里走出來的?！睆埌⒁虊旱吐曇簦熬褪悄樒け?，
上次我給他送槐花糕，他臉紅到脖子根，說謝謝時像蚊子哼哼。
”我心里咯噔一下——對門樓三樓，陽臺正對著我家陽臺。下午提前溜回家，繞到對門樓下。
梧桐樹下臥著只橘白相間的流浪貓，見我就顛顛跑過來，尾巴卷著我腳踝蹭，
喉嚨里呼嚕呼嚕的?！罢J識沈老師不？”我蹲下來撓它下巴，它舒服得瞇起眼，
突然抬起頭朝我身后“喵”了一聲。我猛地回頭，撞進雙像浸在清泉里的黑葡萄似的眼睛里。
男人穿件洗得發(fā)白的白T恤，卡其色短褲卷著褲腳，露著腳踝，手里拎著個玻璃罐，
裝著貓糧。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晃，鼻梁高挺，嘴唇是淡粉色的，確實俊得晃眼。
“它叫年糕?！彼曇糗浐鹾醯模駝偦_的蜂蜜水，“你也喂它？
”“第一次...”我手心冒汗，捏著剛買的貓糧袋，
“聽說...有位沈老師...”“我是沈硯。”他蹲下來倒貓糧，手腕細白，骨節(jié)分明，
“你是...林晚？”我點頭如搗蒜，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握罐子的手——這手，
寫得出棉花糖似的字?！白蛱斓囊r衫...”他倒貓糧的動作頓了頓，
耳尖紅得像櫻桃：“看你燈亮到三點，風太大，怕襯衫吹跑了沒法上班?！痹瓉聿皇歉櫩?！
我松了口氣，剛想道謝，他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個小本子，遞過來：“這個...給你。
”是本便利貼，封面畫著只橘貓，他指尖點著最后一頁：“要是...要是加班餓了，
或者不開心了，寫這個上塞進信箱，我...我能看見。
”3 會下雨的便利貼沈硯的“信箱互動”比大姨媽還準時。
我在便利貼上畫個哭臉：“外賣備注不要香菜，還是混進了番茄炒蛋，這是對食物的謀殺！
”第二天信箱里躺著張食譜，打印的，旁邊用鋼筆補了行小字：“我家有不粘鍋，
你要是不嫌棄，我做給你吃？保證鍋鏟都洗三遍。
”我畫個炸毛的貓：“總監(jiān)說我設(shè)計的LOGO‘不夠活潑’，難道要給它畫個紅臉蛋？
”回信是張簡筆畫，LOGO旁邊真畫了個紅臉蛋，旁邊寫：“挺可愛的。對了，
你桌上的仙人掌快渴死了，我趁你上班幫你澆過了，別罵我擅自進你家。
”我盯著辦公桌上精神抖擻的仙人掌，
突然想起昨天下午確實忘澆水了——他居然有我家鑰匙？周五下班時暴雨傾盆，
我對著雨簾發(fā)呆，想起早上把傘落公司了。突然想起信箱，沖過去一摸，
果然有張便利貼：“樓道消防箱頂上有把黃傘，柄上貼了小熊貼紙。別淋著，我剛煮了姜湯，
放你門口保溫桶里了，紅糖放了三勺，你愛喝甜的?！蔽冶е前延≈⌒艿膫?，
站在雨里笑出了聲。這傘一看就是小姑娘用的，沈硯一個大男人，居然備著這玩意兒？
姜湯是甜的，姜味被紅糖壓得剛好，喝下去渾身暖烘烘的。我寫了張便簽：“姜湯超好喝！
下次能多放兩塊姜嗎？”第二天信箱里躺著個保溫杯，粉嫩嫩的，杯身上印著“多喝熱水”。
便簽上寫：“以后加班帶這個，我早上六點起來幫你灌好熱水，溫溫的不燙嘴。
”我捏著保溫杯，突然發(fā)現(xiàn)這男人比我媽還清楚我生理期愛喝熱的，
比前男友記得牢我喝姜湯要多加姜——他甚至知道我六點半出門，特意提前半小時灌好水。
4 會劇透的電影票公司團建定在星光KTV，總監(jiān)特意私聊我：“小林啊，
這次必須帶家屬，不然顯得咱部門沒人氣?！蔽覍χR子翻了個白眼，正想找借口，
手機“叮咚”一聲——沈硯發(fā)來消息：“今晚七點，樓下影院重映《羅馬假日》，
我多買了張票。”我心臟“砰砰”跳。那是我大三時在朋友圈刷了八遍的電影，
配圖是安妮公主剪頭發(fā)的截圖，他居然記得？“可是...”我打字，
“要去團建...”“我?guī)湍阏埣佟！彼氐蔑w快。“??？”十分鐘后，
總監(jiān)在群里@我：“小林，沈老師說你急性腸胃炎犯了，王醫(yī)生讓你臥床休息？
”我看著手機目瞪口呆，沈硯又發(fā)來消息：“王醫(yī)生是我發(fā)小，病歷單放你信箱了。
七點影院門口見，我?guī)Я私固潜谆ǎ嗉恿颂?。”這男人，連假條都幫我開好了？
我提前二十分鐘到影院，沈硯已經(jīng)在門口等了。他穿淺藍襯衫，袖口卷到小臂，
手里拎著兩桶爆米花，見我就遞過來：“特意讓多加了糖，你上次說喜歡甜口?！彪娪伴_場，
我咬著爆米花偷瞄他。他看得認真，睫毛在暗光里像小扇子，看到安妮公主跳河那段，
突然輕輕“唔”了一聲?！霸趺戳耍俊蔽覝愡^去小聲問。他轉(zhuǎn)頭看我，
眼睛亮閃閃的：“覺得她好勇敢。你也很勇敢，敢跟甲方硬剛‘五彩斑斕的黑’。
”我臉一熱。電影散場時，他突然遞來張名片：“我朋友開了家設(shè)計工作室，不接奇葩需求，
你要不要去試試？”那是業(yè)內(nèi)有名的“自由島”工作室，我之前投過簡歷石沉大海。
“我...我能行嗎？”我捏著名片，指節(jié)發(fā)白。他突然伸手，
輕輕碰了碰我額前的碎發(fā)：“你上次在陽臺畫的晚霞速寫，
比他們現(xiàn)在的首席設(shè)計師畫得有靈氣。我偷偷撿了你扔的草稿，都收著呢?！蔽毅蹲×恕?/p>
我總在陽臺畫速寫，畫完就揉了扔垃圾桶，沒想到他居然撿起來看過，還收著。回家路上，
手機震了震，是總監(jiān)：“小林啊，沈老師說你決定辭職了？年輕人有魄力！
”我看著手機笑出聲，這男人，連我不敢說的話，都替我做了主。
5 會開花的快遞盒新工作室面試那天，我穿了條淺藍色連衣裙。沈硯早上敲我門，
遞來個小盒子：“這個...給你?！笔菞l珍珠項鏈，珍珠不大，卻圓滾滾的，
襯得鎖骨亮亮的。“我媽留的，說戴這個面試會順利?！彼饧t透，
“不合適...我再去買...”“合適！”我趕緊戴上，鏡子里的自己突然有了底氣。
面試果然很順利。老板盯著我的作品集，
指著那張被甲方罵“太陰郁”的插畫說：“這棵樹的孤獨感，畫得比誰都準。”上班第一天，
快遞小哥遞給我個箱子，拆開是盆多肉，叫“桃蛋”，圓滾滾的像粉桃子。
便簽上寫：“祝新工作開心。別擔心養(yǎng)死，我每天來幫你澆水——就說是路過。
其實是想多見你幾眼?！蓖滦⊙艤愡^來：“哇，誰送的？這‘桃蛋’嬌氣著呢，
得天天曬太陽，還不能多澆水?！蔽艺o張，手機響了，
沈硯的聲音帶著笑：“看見多肉了嗎？我在你工作室樓下的咖啡店，要是蔫了，隨時喊我。
我點了你愛喝的焦糖瑪奇朵，多加糖?！毙鹿ぷ鞔_實舒心。不用畫“會發(fā)光的黑”，
老板尊重設(shè)計，客戶也正常。每天下班，我第一件事就是沖去看信箱。沈硯的信越來越長，
會寫“年糕今天生了三只小貓，像小橘子糖，給你留了只最胖的”，
會寫“街角面包店的可頌剛出爐時最好吃，我?guī)湍阗I了放信箱了，還熱乎”，
會寫“我今天練字，寫你的名字寫了二十遍，紙都快磨破了”。我在信里畫他喂貓的樣子，
畫他工作室窗臺上的綠蘿，畫他低頭寫字時的側(cè)臉。有天我寫：“今天路過婚紗店，
看見件蕾絲婚紗，領(lǐng)口有珍珠，像你送我的那條項鏈?！钡诙煨畔淅餂]有信，
只有張手繪稿，婚紗領(lǐng)口畫著小小的珍珠，裙擺上卻畫滿了向日葵。旁邊寫：“珍珠太素了，
你笑起來像向日葵，得配這個。我想親手給你繡一件。”我的心跳突然像被貓爪輕輕撓了下，
癢得厲害。6 會說話的鑰匙扣接手婚紗設(shè)計案的第三晚，我對著畫板發(fā)呆。
裙擺的蕾絲總畫不出飄逸感，像塊僵硬的桌布。
沈硯的信躺在旁邊：“江邊的風今晚是斜著吹的，能把頭發(fā)吹成蒲公英。帶畫板來，
靈感會順著風跑過來。我在老地方等你，帶了熱可可?！蔽冶е嫲迦チ私叀?/p>
晚風果然帶著水汽撲過來，吹散了腦子里的亂麻。坐在長椅上修改時，身后傳來腳步聲，
回頭撞進沈硯含笑的眼睛里?！安履銜??！彼掷锪嘀鴥杀瓱峥煽?，遞過來一杯，
“加了雙倍糖?！蔽椅鵁峥煽煽此漠嫛Ｋ讣恻c在裙擺處：“這里要像貓尾巴掃過水面，
輕輕的，帶點彎?！薄斑@樣？”我順著他的意思畫了筆?！皩Α！彼皖^看我，
睫毛快碰到我的額頭，“你設(shè)計的婚紗，得讓人想立刻嫁給穿它的人。比如我。
”我一口熱可可差點噴出來，臉燙得能煎雞蛋。我們在江邊待到月亮升到頭頂。
他說他以前是書法老師，因為學生總說“沈老師的字像棉花糖”，
就辭職開了手工工作室；說他怕黑，晚上睡覺要開著小夜燈；說他第一次見我，
是我蹲在樓下哭，手里捏著被退回的設(shè)計稿，眼淚砸在紙上暈開了墨，他想遞紙巾又不敢。
我說我其實會做紅燒肉，就是沒人一起吃；說我大學拿過設(shè)計獎，
后來被甲方磨得差點忘了畫筆；說我總在陽臺待到深夜，其實是怕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屋里。
回家時，他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個鑰匙扣，是片銀杏葉標本，裹在透明樹脂里，邊緣閃著光。
“上次撿的槐樹葉枯了。”他把鑰匙扣放在我手心，指尖的溫度燙得我縮了縮，
“這個能存很久。對了...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吃餛飩？街角那家的蝦仁餡，
皮薄得能看見粉色的肉，我知道你愛吃。”我捏著鑰匙扣，感覺手心的汗把樹脂都浸溫了，
用力點了點頭。7 會臉紅的體溫計換季那天我果然感冒了，鼻塞得像被水泥堵了，
咳嗽起來震得胸腔疼。早上沒去敲沈硯的門，中午就聽見敲門聲。“聽見你咳嗽了。
”他背著個鼓鼓的包，進門就往臥室沖，手輕輕貼上我的額頭，“有點燙?！彼氖中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