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走了。
帶著那枚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玉佩，和一臉的驚恐。
靈兒擔憂地看著我。
“娘娘，您把這么重要的證據(jù)交給她，萬一她……”
“她不敢?！?/p>
我打斷了她的話，語氣篤定。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怎么選才是對她最有利的?！?/p>
“交出玉佩，她最多是失去一個扳倒我的機會?！?/p>
“可若是不交，她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會立刻化為泡影?！?/p>
“更何況……”
我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這玉佩，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p>
靈兒愣住了。
“娘娘，您說什么？這玉佩不是……”
“這玉佩，確實是柳嬪的?！蔽业卣f道，“但它，卻不是從瑤光殿的枯井里找到的?！?/p>
“而是在浣衣局，從柳嬪換下來的衣服里找到的?！?/p>
靈兒的眼睛，越瞪越大。
“那……那您為什么要騙慧妃？”
“因為，我需要一個投石問路的人。”
我看著窗外，眼神幽深。
“這枚玉佩，它本身，并不能證明柳嬪就是陷害我的主謀?！?/p>
“它最多只能證明，柳嬪的人，在我出事前，去過瑤光殿附近。”
“這不足以讓我翻案?！?/p>
“但它足以，引起蕭玨的懷疑?！?/p>
“而我真正想看的，是蕭玨在看到這枚玉佩后的反應(yīng)?！?/p>
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扳倒一個柳嬪，對我來說，意義不大。
我要的，是整個棋局的真相。
而蕭玨，是這盤棋局里，最關(guān)鍵的執(zhí)棋人。
……
養(yǎng)心殿。
蕭玨看著手心里的那枚玉佩，久久沒有說話。
王德福站在一旁，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伺候了這位主子二十多年，深知他此刻的平靜之下，是何等的波濤洶涌。
“慧妃送來的？”
蕭玨終于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是?！蓖醯赂９砘卮?，“慧妃娘娘說，是……是廢妃娘娘托她轉(zhuǎn)交的?！?/p>
“沈鳶……”
蕭玨摩挲著那枚玉佩，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
“她倒是聰明?！?/p>
“知道柳嬪倒了，下一個就該輪到她自己想辦法了?！?/p>
王德福不敢接話。
君心難測，說多錯多。
“她說，在瑤光殿的枯井里發(fā)現(xiàn)的？”蕭玨又問。
“是，慧妃娘娘是這么說的?！?/p>
“呵。”
蕭玨冷笑一聲，隨手將那枚玉佩扔在了桌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一個廢妃，身在冷宮，手眼通天到能去翻瑤光殿的井？”
“王德福，你信嗎？”
王德福的頭埋得更低了。
“奴才……愚鈍?！?/p>
“她這是在試探朕啊?！?/p>
蕭玨站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而立。
“她想看看，朕到底信她幾分，又到底……想保她到什么地步。”
“這個女人……”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復雜情緒。
“總是這么自作聰明?！?/p>
王德福心中一動，斗膽問道：“那皇上……此事要不要徹查？”
“查？”
蕭玨轉(zhuǎn)過身，瞥了他一眼。
“怎么查？”
“讓慧妃去指證沈鳶撒謊？還是把沈鳶提來，跟她當面對質(zhì)？”
“不管怎么做，都會打草驚蛇?！?/p>
王德福瞬間明白了。
皇上在意的，根本不是這枚玉佩的真假，也不是當初巫蠱案的真相。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而沈鳶，是那件事里，一顆至關(guān)重要的棋子。
“去冷宮?！?/p>
蕭玨忽然下令。
“是。”
……
當那扇破敗的大門再次被推開時，我正坐在院子里，和靈兒一起下棋。
棋盤是地上畫的，棋子是撿來的黑白石子。
“參見皇上?！?/p>
我連身都懶得起，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靈兒卻嚇得立刻跪在了地上，渾身發(fā)抖。
蕭玨揮了揮手，示意王德福和隨從都退下。
偌大的院子，又只剩我們?nèi)恕?/p>
哦不，還有跪在地上的靈兒。
“起來吧?！笔挮k對靈兒說了一句，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看來，你這冷宮的日子，過得還挺愜意?！?/p>
他看著地上的棋盤，語氣不明。
“總得找點樂子，不然，怕是早就瘋了?！蔽衣湎乱蛔?，頭也不抬。
“玉佩，朕看到了?！?/p>
他開門見山。
我的手，微微一頓。
“哦？”我抬起眼，“那皇上，是信了，還是不信？”
他不答反問：“你希望朕信，還是不信？”
高手過招，字字都是陷阱。
我笑了。
“皇上信不信，重要嗎？”
“重要的是，柳嬪害我，是事實?！?/p>
“而我如今，依舊是廢妃，也是事實?！?/p>
蕭玨的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寒水。
“看來，廢妃之位，讓你受委屈了?！?/p>
“委屈？”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皇上，您跟我談委屈？”
“我沈家三萬將士的命，那才叫委屈！”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恨意。
蕭玨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沈鳶，注意你的身份！”
“身份？我現(xiàn)在唯一的身份，就是你蕭玨的仇人！”
我站起身，與他對視，寸步不讓。
“你殺我家人，囚我于此，如今又想做什么？看我搖尾乞憐，求你還我清白嗎？”
“蕭玨，你休想！”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們兩人就這么對峙著，像兩頭隨時準備撲上去咬斷對方喉嚨的野獸。
許久。
蕭玨忽然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詭異。
“好，很好?！?/p>
他點了點頭，像是贊許，又像是威脅。
“朕就喜歡你這副桀驁不馴的樣子?！?/p>
“既然你覺得這冷宮委屈了你，那朕，就給你換個地方。”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干什么？
“傳朕旨意?！?/p>
他忽然高聲對外喊道。
王德福立刻推門進來，躬身候命。
“廢妃沈氏，雖有舊過，但幽居冷宮，思過已久。朕念其舊情，特許其遷居‘靜心庵’，帶發(fā)修行，為國祈福?！?/p>
“無朕旨令，不得外出。”
旨意一下，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靜心庵？
那是什么地方？
帶發(fā)修行？
他這是……要把我從一個牢籠，換到另一個牢籠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