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咽氣那天我才知道,那個每周給我打錢的男人叫林國棟。 他紅著眼對我說:“薇薇,
跟爸爸回家?!?我拽著閨蜜蘇小晚的袖子:“帶她一起,否則我死在外面。
” 林家別墅里,原配夫人看我的眼神像淬毒的針。 直到她偷走我的牙刷去做親子鑒定。
我媽走的那天,空氣里都飄著一股消毒水和絕望混合的味兒,廉價又刺鼻。
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躺在窄小的病床上,眼睛費力地睜著一條縫,
渾濁的目光黏在我臉上。那只枯樹枝一樣的手,冰涼冰涼的,死死攥著我的手腕,
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掐進我的肉里?!稗鞭薄彼韲道镟类雷黜?,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出來的,帶著血沫子,“去找…林國棟…你爸…”林國棟?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那個名字,
那個每個月雷打不動往我媽那個舊存折里打錢的神秘賬戶名字?
他就是我那個素未謀面、只活在匯款單備注欄里的“爸”?我張了張嘴,喉嚨干得發(fā)緊,
一個字也擠不出來。我媽死死盯著我,那眼神里有太多我讀不懂的東西,不甘、怨恨,
還有一絲…詭異的快意?她的嘴唇無聲地蠕動了幾下,像在詛咒,又像在嘲笑,然后,
那點微弱的力氣終于耗盡了。攥著我的手猛地一松,軟軟地垂了下去,砸在發(fā)黃的床單上。
那雙眼睛還死死睜著,直勾勾地盯著病房慘白的天花板,空洞得嚇人。“媽!”我撲上去,
手忙腳亂地想去合上她的眼睛,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砸在她冰冷的臉頰上。
可那眼皮像是凍住了,固執(zhí)地不肯閉上。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我,
比這狹小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兒更讓我窒息。爸?林國棟?我像個被拋進深海里的破木偶,
茫然無措,連哭都忘了該怎么出聲。我媽的后事,辦得潦草又倉促,
全靠鄰居幾個阿姨和我那個永遠穿著寬大T恤、趿拉著人字拖的閨蜜蘇小晚撐著。
就在那堆滿了花圈、彌漫著廉價香燭味的逼仄靈堂里,
我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名字的主人——林國棟。他出現(xiàn)得毫無征兆。
靈堂門口的光線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堵住大半。
他穿著一身剪裁精良、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深灰色西裝,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
皮鞋锃亮得能照出人影。那張臉,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輪廓,
只是被歲月和某種沉重的疲憊刻下了深刻的紋路。他站在那兒,
和周圍破敗的環(huán)境、廉價的花圈、嘈雜的哭喪聲格格不入,
像一幅昂貴的油畫被硬生生塞進了廢品收購站。他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
直直地落在我臉上。那眼神復(fù)雜得像一團亂麻,有審視,有疑惑,
還有一絲…我無法理解的痛楚?他一步步走過來,腳步很沉,
昂貴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篤篤的輕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竊竊私語聲嗡嗡地響起來。他停在我面前,離得很近,
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昂貴的古龍水味兒,和他帶來的巨大壓迫感混在一起,
讓我?guī)缀醮贿^氣。他的眼睛很紅,布滿了血絲,目光像帶著鉤子,緊緊鎖住我?!稗鞭??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確認,“林薇?我是你爸爸,林國棟。
”爸爸?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猛地一縮。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脊背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激起一陣寒意。我死死咬著嘴唇,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腥甜,
才勉強壓住喉嚨里翻涌的恐懼和抗拒。周圍那些或好奇或憐憫或探究的目光,
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他沒等我回答,或者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
他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里面翻涌的情緒幾乎要溢出來,是痛苦?是愧疚?
還是某種遲來的、扭曲的父愛?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甚至有點哽咽:“跟我回家!”回家?回哪個家?
那個只存在于匯款單地址欄上的、金光閃閃的“家”?巨大的荒謬感攫住了我,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我猛地抬起頭,目光慌亂地在靈堂里搜尋,像溺水的人尋找浮木。
然后,我看到了她——蘇小晚。她縮在靈堂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身上還是那件洗得發(fā)白的寬大T恤,一條破洞牛仔褲,趿拉著那雙舊人字拖。她低著頭,
長長的劉海垂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和緊緊抿著的、沒什么血色的嘴唇。她安靜得像個影子,
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和這個突然闖入的富豪都與她無關(guān)??晌抑浪冢褪俏业腻^。
“爸…”這個陌生的稱呼從我喉嚨里艱難地擠出來,帶著我自己都厭惡的顫抖。我猛地抬手,
指向角落那個沉默的身影,指尖都在哆嗦,“帶她一起走!蘇小晚!她跟我一起!
不然…”我腦子里一片空白,恐懼和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孤勇混在一起,沖口而出,
“不然我就死在外面,哪兒也不去!”我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
在突然安靜下來的靈堂里顯得格外刺耳。所有嘈雜的議論聲都停了,
連角落里的哭喪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道道目光,驚愕的、鄙夷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瞬間聚焦在我和蘇小晚身上。林國棟的眉頭猛地擰成了一個死結(jié)。他順著我手指的方向,
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向角落里的蘇小晚,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不悅,
還有一絲被冒犯的慍怒??諝饽塘?,沉重的壓力幾乎要把人碾碎。幾秒鐘,
漫長得像一個世紀。蘇小晚終于動了。她慢慢地抬起頭,劉?;_,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很平靜,深得像不見底的古井,沒有絲毫波瀾,
就那么直直地迎上林國棟審視的目光。沒有祈求,沒有膽怯,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
她甚至微微歪了下頭,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就在我以為林國棟會勃然大怒,
或者干脆拂袖而去時,他那緊鎖的眉頭卻奇異地松動了一下。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在蘇小晚平靜無波的臉上停留了足足有三四秒,里面翻騰的怒火和審視,
竟一點點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恍惚的迷茫取代了。他似乎想說什么,嘴唇翕動了一下,
最終卻只是長長地、疲憊地吐出一口氣,
聲音里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妥協(xi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好?!蹦禽v來接我們的黑色轎車,
車身亮得能照出人影,里面寬敞得像個小房間,彌漫著一股真皮和昂貴香氛混合的味道,
安靜得可怕。車子無聲地滑過城市喧囂的街道,駛向一個我完全陌生的方向——城市西郊,
那片傳說中的富人區(qū)。蘇小晚坐在我旁邊,緊挨著車門,把自己縮得更小。她側(cè)著臉,
一直望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只留給我一個沉默的、線條緊繃的側(cè)影。從上車到現(xiàn)在,
她一個字都沒說過。林國棟坐在前排副駕駛,整個后背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偶爾,
他會透過后視鏡看我,那眼神復(fù)雜得像一團亂麻,愧疚、探究、還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
當他的目光掃過蘇小晚時,總會停頓片刻,那里面多了一種更深的、我看不懂的東西,
像是疑惑,又像是…某種模糊的追憶?我趕緊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心口砰砰直跳,像揣了一窩受驚的兔子。車子最終駛?cè)胍坏篮裰厝A麗的雕花大鐵門。
門無聲地滑開,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寬闊筆直的私家車道,
兩旁是修剪得一絲不茍的、如同厚綠地毯般的草坪,點綴著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
車道盡頭,矗立著一棟龐然大物——真正的別墅,白色的外墻在陽光下幾乎耀眼,
巨大的落地窗反射著刺目的光,氣派得讓人心頭發(fā)慌。司機把車穩(wěn)穩(wěn)停在氣派的門廊下。
我剛推開車門,腳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還沒站穩(wěn),
別墅那扇厚重的、帶著繁復(fù)銅雕的大門就被人從里面拉開了。
一個穿著香檳色真絲家居服的女人站在門口。她保養(yǎng)得極好,皮膚白皙緊致,
看不出具體年紀,五官是那種精心雕琢過的美。只是,那眼神。像兩把淬了冰、浸了毒的針,
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和居高臨下的審視,瞬間就釘在了我身上。那目光太過直接,太過冰冷,
刺得我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撞在了剛下車的蘇小晚身上。蘇小晚輕輕扶了我一把,
力道很穩(wěn)。她抬起頭,迎向門口那個女人——林國棟的妻子,周雅琴的目光。
蘇小晚的眼神依舊是那種近乎漠然的平靜,仿佛眼前不是一座奢華得令人窒息的牢籠,
而只是一個普通的門洞。周雅琴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那嫌惡幾乎化為實質(zhì)。接著,
她的視線移到了我身后的蘇小晚身上,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
眼神里飛快地掠過一絲更深的戒備和不解?!皣鴹潱敝苎徘俚穆曇繇懫饋?,刻意放得柔和,
卻帶著一種不自然的緊繃,“回來了?這兩位是?”她的目光再次掃過我和蘇小晚,
像在評估兩件闖入了她領(lǐng)地的、不潔的物品。林國棟繞過車頭走過來,臉色依舊沉郁。
他看了周雅琴一眼,聲音沒什么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周雅琴。這是林薇,
我女兒。旁邊是她朋友,蘇小晚。以后她們就住這兒了。”“女兒?
”周雅琴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荒謬的笑話,嘴角極其勉強地向上扯了一下,
那笑容冰冷又刻薄。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我臉上,那淬了毒針般的眼神,
這次毫不掩飾地扎了過來,聲音也陡然拔高,帶著尖銳的質(zhì)疑,“國棟,
你在外面那些…風流債,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但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林家的大門,
認祖歸宗!你確定?就憑她?”每一個字都像鞭子,狠狠抽在我臉上。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火辣辣的疼,一直蔓延到耳朵根。血液似乎都沖上了頭頂,嗡嗡作響。我死死咬著嘴唇,
嘗到了更濃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想反駁,想尖叫,
想沖上去撕爛她那副虛偽的嘴臉!可我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干了,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
承受著那淬毒目光的凌遲。巨大的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就在我?guī)缀跻贿@無聲的羞辱壓垮時,一只冰涼的手,輕輕覆在了我緊握的拳頭上。
是蘇小晚。她的手很小,沒什么溫度,力道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穩(wěn)定感。她沒有看我,
也沒有看周雅琴,只是微微側(cè)頭,目光平靜地投向門廳更深處的陰影里,
仿佛那里有什么更值得她關(guān)注的東西?!皨?,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突兀地從門廳的陰影里傳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
聲音懶洋洋的,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吵什么呢?
大老遠就聽見了?!币粋€身影慢悠悠地從陰影里踱了出來。是個年輕男人,個子很高,
穿著寬松的黑色衛(wèi)衣和破洞牛仔褲,頭發(fā)有些凌亂,帶著點不羈。
他的臉和林國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輪廓更柔和些,嘴角習慣性地微微上揚,
掛著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那雙眼睛,狹長而明亮,
此刻正饒有興致地在我和周雅琴之間來回掃視,最后,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和一絲驚艷,
落在了我的臉上。他無視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徑直走到周雅琴身邊,手隨意地搭在她肩上,
姿態(tài)親昵,目光卻一直黏在我身上,帶著赤裸裸的打量和興趣:“喲,家里來新人了?
這位妹妹是?”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后才慢悠悠地轉(zhuǎn)向我旁邊的蘇小晚,
那目光里的熱度明顯降了幾分,變得有些敷衍和疏離,“哦,還有一位?!薄傲趾疲?/p>
”周雅琴不滿地低聲呵斥,試圖拍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林浩卻毫不在意,
反而沖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那笑容陽光燦爛,
卻莫名地讓我感到一陣不舒服:“你好啊,林薇?我是林浩。以后,請多關(guān)照嘍?
”他特意加重了“關(guān)照”兩個字,尾音拖得有點長,帶著一種曖昧不明的調(diào)調(diào)。
林國棟臉色陰沉地掃了林浩一眼,沒說話,徑直邁步走進了別墅大門,
留下門口這尷尬又詭異的氣氛。周雅琴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濃得化不開,
冷哼一聲,也轉(zhuǎn)身跟了進去。巨大的門廳空曠得嚇人,
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我們模糊的倒影。水晶吊燈散發(fā)著冰冷璀璨的光芒,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昂貴清潔劑和某種淡雅花香混合的味道。奢華,卻毫無生氣,
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冰窖。傭人王媽是個面相嚴肅的中年女人,
看我和蘇小晚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距離感。她領(lǐng)著我們上了二樓,
走過鋪著厚厚地毯、寂靜無聲的長走廊。走廊兩邊掛著看不懂的抽象畫,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得如同幾何圖案般的后花園。“林小姐住這間。
”王媽推開走廊盡頭靠左的一扇房門,聲音平板無波。房間很大,
帶著獨立的衛(wèi)生間和小陽臺,布置得精致奢華,巨大的公主床,成套的歐式家具,
蕾絲窗簾層層疊疊。一切都完美得像樣板間,唯獨沒有一絲人氣?!疤K小姐,
”王媽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蘇小晚洗得發(fā)白的T恤和舊牛仔褲,
眼神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指向走廊另一頭、靠近樓梯口的一間房,
“您住那邊那間客房?!蹦情g所謂的“客房”,雖然也干凈整潔,但明顯小了一圈,
家具是普通的原木色,窗戶也小很多,朝向也不如我的房間好。這區(qū)別對待,
簡單粗暴得近乎羞辱。蘇小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拎著她那個小小的、磨損了邊角的舊帆布包,轉(zhuǎn)身就朝那間客房走去。她的背影瘦削,
脊背挺得筆直,腳步很輕,像一只習慣了在陰影里行走的貓。“小晚!”我忍不住出聲叫她,
心里堵得難受。這一切都太荒謬了,這巨大的房子,這冰冷的氣氛,這無處不在的排斥,
還有林浩那黏膩的目光…都讓我感到窒息。蘇小晚在客房門口停下腳步,回過頭看我。
走廊頂燈的光線落在她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在陰影里。她的眼睛依舊平靜無波,
像兩口深潭。她看著我,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轉(zhuǎn)瞬即逝,
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然后,她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進了房間,輕輕關(guān)上了門。咔噠一聲輕響,
隔絕了內(nèi)外。我站在自己這間豪華卻冰冷的“公主房”門口,
看著那扇緊閉的、屬于蘇小晚的房門,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這富麗堂皇的林家別墅,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剛剛向我露出了它森然的獠牙。而我的戰(zhàn)爭,
才剛剛開始。日子像在冰面上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就墜入刺骨的寒淵。
這棟奢華的大宅子,白天像個巨大的墳?zāi)?,安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回音。林國棟早出晚歸,
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在餐桌上碰見,他也總是沉默著,眉頭擰著化不開的結(jié),
目光沉沉地掃過我和蘇小晚,帶著一種復(fù)雜的審視,卻極少開口。
周雅琴則徹底把我當成了空氣,不,是比空氣更令人厭惡的存在。她對我視而不見,
可每次擦身而過,那淬毒針般的眼神總會精準地剜我一下,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和警告。
她所有的尖酸刻薄,都化作了一聲聲不高不低、卻剛好能讓我聽見的冷哼,
或者是對著傭人王媽意有所指的抱怨?!巴鯆?,這花瓶挪一下,看著礙眼。” “有些人啊,
山雞就是山雞,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一股子窮酸味兒,熏得人頭疼?!?“地板擦亮點,
別沾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每一句都像淬毒的針,密密麻麻扎在我心上。我努力挺直脊背,
裝作聽不見,可每一次,那屈辱感都燒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疼。
我成了這個家里一個突兀的、扎眼的污點。唯有林浩,
是這冰窖里唯一一個主動靠近我的熱源。他像一團捉摸不定的風,時不時出現(xiàn)在我周圍。
“薇薇妹妹,吃早餐呢?這家的奶油可頌不錯,嘗嘗?”他端著精致的骨瓷杯,湊到我旁邊,
身上帶著淡淡的男士香水味,笑容陽光,眼神卻像帶著鉤子。 “喲,看書呢?這么用功?
要不要哥哥給你推薦幾本有意思的?”他會突然從我身后冒出來,
手指狀似無意地拂過我手邊的書頁,氣息拂過我的耳畔。 “一個人多悶啊,走,
哥帶你出去兜風?我那新提的車,還沒人坐過副駕呢?!彼币性陂T框上,姿態(tài)慵懶,
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帶著不容拒絕的邀請。他的每一次靠近,都讓我渾身不自在,
像被濕冷的蛇纏上。我本能地抗拒,能躲就躲??稍谶@空曠冰冷的房子里,他無處不在。
他的目光,黏膩、滾燙,帶著毫不掩飾的興趣和某種危險的占有欲,像無形的蛛網(wǎng),
將我層層裹住,越掙扎,纏得越緊?!半x我遠點!
”我終于在一次他試圖“不小心”碰我肩膀時,忍無可忍地低吼出來,猛地后退一步,
后背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林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綻開一個更大、更玩味的弧度,
眼神里卻掠過一絲陰鷙:“嘖,脾氣不小啊?有性格,哥喜歡?!彼堑珱]退,
反而又往前逼近一步,氣息幾乎噴在我臉上,“在這兒裝什么清高?你媽把你送進來,
不就是想攀高枝兒嗎?哥這根枝兒,不夠你攀的?”惡毒的話語像冰錐,
瞬間刺穿了我強裝的鎮(zhèn)定。血液轟的一聲沖上頭頂,屈辱和憤怒讓我渾身發(fā)抖,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我媽…那個躺在病床上、用盡最后力氣說出“林國棟”名字的女人…成了他攻擊我的武器。
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我。就在這時,旁邊樓梯口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咳嗽。
我和林浩同時轉(zhuǎn)頭。是蘇小晚。她不知何時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個空水杯,
像是要去樓下接水。她的位置很巧妙,剛好能看到我和林浩對峙的角落。她臉上沒什么表情,
眼神平靜地掃過林浩那張帶著挑釁笑意的臉,又落在我因為憤怒和屈辱而漲紅的臉上。
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大概一秒,然后,什么也沒說,像沒看見我們一樣,
徑直端著杯子下樓去了。她的平靜,像一盆冰水,澆滅了我心頭翻涌的怒火,
卻留下更深的寒意。她看見了??伤x擇了漠視。一種被拋棄的孤獨感瞬間淹沒了我。
這個家里,唯一和我來自同一個世界的蘇小晚,成了最沉默的影子。
她把自己縮在分配給她的那間小客房里,除了吃飯、接水,幾乎足不出戶。
她像一株生長在陰暗角落里的植物,無聲無息。偶爾在飯桌上,
周雅琴那些含沙射影的話像毒針一樣飛向我時,她也只是低著頭,小口地吃著碗里的東西,
長長的睫毛垂著,遮住了所有情緒。她從不看我,也從不回應(yīng)我的任何眼神。
這種刻意的疏離,比周雅琴的惡毒和林浩的糾纏更讓我窒息。
我像是被孤零零地拋在了這巨大的冰窟中央,四面楚歌。巨大的壓抑感日夜啃噬著我,
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越收越緊。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對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發(fā)呆。
白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神經(jīng)繃得像拉滿的弓弦,隨時都會斷裂。
導火索是一套護膚品。那是周雅琴放在她豪華梳妝臺上的一套頂級貴婦品牌,
瓶子設(shè)計得像個藝術(shù)品。那天下午,我鬼使神差地走進了她的房間——我只是想看看,
想看看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生活的角落,是不是真的纖塵不染,完美無瑕。
房間里彌漫著和她身上一樣的昂貴香水味。梳妝臺上琳瑯滿目,全是些我不認識的瓶瓶罐罐。
那套貴婦面霜的金色瓶蓋在燈光下閃著誘人的光。我沒有碰它。真的沒有。
我只是湊近看了看瓶身上的外文標簽。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尖銳的抽氣?!澳阍诟墒裁??
!”周雅琴像幽靈一樣出現(xiàn)在門口,臉色鐵青,眼神凌厲得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的目光死死鎖住我放在梳妝臺邊緣的手,仿佛我手上沾滿了致命的病菌。
“我…”我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下意識地想解釋,“我只是看看…”“看看?
”周雅琴幾步?jīng)_過來,一把抓起那瓶面霜,像護著什么稀世珍寶,
又像是要把它當成武器砸向我。她聲音尖利,帶著被侵犯領(lǐng)地的狂怒和毫不掩飾的鄙夷,
“林薇!誰準你進我房間的?!誰準你碰我的東西?!看看?呵,說得真好聽!
是不是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想揣進自己兜里了?這種地方出來的東西,手腳不干凈是天性!
”“我沒有碰!”屈辱和憤怒讓我渾身發(fā)抖,聲音也拔高了,“我只是看了一眼!
”“看一眼?你那雙眼睛,看什么都是臟的!”周雅琴刻薄地冷笑,
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你媽是什么貨色?偷別人丈夫的下三濫!能生出什么好東西?
骨子里就帶著賤!偷雞摸狗是刻在基因里的!你踏進這個門,就是最大的臟東西!
看著你我都覺得惡心!滾!給我滾出去!
”“下三濫”、“臟東西”、“基因里的賤”…這些惡毒的字眼像淬了劇毒的匕首,
狠狠捅進我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反復(fù)攪動。我媽躺在病床上那張灰敗的臉,
她最后空洞的眼神,還有那個名字“林國棟”…所有的委屈、憤怒、被侮辱的痛楚瞬間爆發(fā),
沖垮了我最后的理智堤壩?!澳汩]嘴!”我尖叫起來,眼淚洶涌而出,“不準你侮辱我媽!
你憑什么?你有什么資格?!你以為你很高貴嗎?守著這個空殼子一樣的婚姻,
守著一個根本不愛你的男人!你才是這個家里最可憐最可悲的人!”我的話像點燃了炸藥桶。
周雅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隨即又漲得通紅,扭曲得可怕。她渾身都在發(fā)抖,
那瓶昂貴的面霜被她死死攥著,指節(jié)泛白?!澳恪氵@個小賤人!”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猛地揚起手,似乎想把手里的瓶子砸過來。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門口傳來一聲低沉的怒喝:“夠了!”林國棟不知何時回來了,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
眼神冰冷地看著劍拔弩張的我們。他身后,是聞聲趕來的林浩和王媽。
林浩臉上帶著看好戲的玩味笑容,王媽則是一臉的驚惶。周雅琴看到林國棟,
揚起的胳膊僵在半空,臉上的狂怒瞬間轉(zhuǎn)化為濃烈的委屈和怨恨,她指著我,
聲音帶著哭腔:“國棟!你看看!你看看她!她偷溜進我房間,還想偷我的東西!
被我抓到了還反咬一口!這個小賤人,和她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模一樣!根本就是個野種!
騙子!誰知道她是不是你的種!”“野種”、“騙子”…周雅琴歇斯底里的尖叫像魔音灌耳。
我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又在林國棟冰冷審視的目光下瞬間凍結(jié)。屈辱的淚水糊了滿臉,
喉嚨哽得生疼,我死死瞪著周雅琴,恨不得撲上去撕爛她的嘴!可身體卻僵在原地,
動彈不得。林國棟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疙瘩,眼神在我和周雅琴之間掃視,
那里面翻涌著怒火、疲憊,還有一絲被當眾撕開遮羞布的難堪。他沒有立刻呵斥周雅琴,
反而用一種極其復(fù)雜、帶著濃重懷疑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我。那眼神像探照燈,
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里面流著的血是不是真的屬于林家?!鞍?!我沒有!她冤枉我!
”我?guī)缀跏怯帽M全身力氣嘶喊出來,聲音破碎不堪,帶著絕望的哭腔。我需要他的信任,
哪怕只有一點點!林國棟的眼神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
但周雅琴搶先一步撲到他身邊,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聲音又尖又利,帶著哭音:“國棟!
你還猶豫什么?!這種來歷不明的野種,留在家里就是個禍害!她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
為了錢什么下作事干不出來?她指不定就是哪個野男人留下的種,故意賴上你的!
你被她騙了!我們林家不能認這種不清不白的野種啊!”她一邊哭訴,
一邊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剜著我,像在凌遲?!耙胺N”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
反復(fù)扎進林國棟的耳朵里。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眼神里的那點猶豫瞬間被濃重的陰霾覆蓋。他猛地甩開周雅琴的手,沒有看我,
目光卻銳利如刀地掃向一直縮在門口陰影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王媽?!巴鯆專?/p>
”他的聲音低沉得嚇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把林薇小姐用過的牙刷,
還有她臥室里梳子上的頭發(fā),給我取來!現(xiàn)在就去!”嗡——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取牙刷?
取頭發(fā)?他想干什么?答案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我的心臟,勒得我無法呼吸。
親子鑒定!他要去做親子鑒定!就因為周雅琴幾句惡毒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