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網(wǎng)線死了。死得透透的。樓下那幫挖溝埋管的施工隊，跟特么有仇似的，一鏟子下去，
精準爆頭。把我連著虛擬世界的臍帶給噶了。那一瞬間，我聽到的不是電纜斷裂的噼啪聲，
是我自己靈魂碎裂的喀嚓聲。林言，資深社恐，游戲宅男，人生信條是“能打字絕不通話，
能外賣絕不下樓”。現(xiàn)在，賴以生存的網(wǎng)絡(luò)命脈，斷了。
斷在了這個陽光燦爛、鄰居們可能都在外面晃悠的周六下午。要命。我像個困獸，
在客廳轉(zhuǎn)圈。地板快被我磨出火星子了。手機流量？那點玩意兒，
打一把《英雄聯(lián)盟》都夠嗆，卡成PPT都是輕的，直接給你來個460漂移回泉水，
隊友的問候能把我祖墳噴冒煙。窗外的陽光，平時覺得挺溫暖，現(xiàn)在像探照燈，
把我這個陰暗角落里的蘑菇照得無所遁形。鄰居？哦，隔壁那戶。搬來快小半年了吧？
男的女的？高矮胖瘦？完全沒概念。我連人家門口的地墊是什么顏色都不知道。
空氣安靜得能聽見自己血液沖上腦門的聲音，嗡嗡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掙脫肋骨飛出去。
手心里全是汗，滑膩膩的。不行，必須聯(lián)網(wǎng)！一股悲壯感油然而生。
為了《艾爾登法環(huán)》剛更新的DLC，為了Steam庫里嗷嗷待哺的新游戲，
為了我那幫線上嗷嗷待哺（罵我菜）的隊友……拼了！我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吸得，
肺管子都疼。走到門邊，手搭在冰冷的金屬門把上，冰得我一哆嗦。勇氣像漏氣的氣球，
咻咻地往外跑。媽的，死就死吧！拉開自家門。樓道里空蕩蕩的，很好。
隔壁那扇米白色的門，像一道最終Boss的關(guān)卡，靜靜矗立。我挪過去，一步，兩步。
腳步輕得像踩在棉花上，又沉得像灌了鉛。站定。抬手。那扇門離我的指關(guān)節(jié)只有幾厘米，
卻仿佛隔著銀河系。敲？還是不敲？社恐的終極哲學拷問。腦子里瞬間閃過一萬種可能。
開門的會不會是個彪形大漢？紋著花臂，叼著煙，一臉“你丫找死”的表情？
或者是個尖酸刻薄的大媽，叉著腰罵我擾民？再不濟，是個熊孩子，
一開門就朝我滋水槍……我閉上眼，把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恐怖片畫面強行按下去。
心一橫，眼一閉，食指和中指蜷起來，用指關(guān)節(jié)最硬的部位，對著那扇米白色的門板，
輕輕叩了下去。咚…咚…咚…三聲。輕得像蚊子哼哼。敲完我就后悔了。太輕了！
人家里面開著電視或者打游戲，根本聽不見吧？要不要再重點？算了算了，
萬一嚇到人家……我像個做賊的，敲完就想縮回自己那安全的小窩里。腳剛往后挪了半步。
“咔噠?！遍T鎖轉(zhuǎn)動的聲音。很輕微，在我耳朵里卻像炸雷。來了！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起立致敬。腎上腺素飆到峰值。大腦一片空白，
剛才準備好的“借WiFi”臺詞忘得精光，只剩下“臥槽臥槽臥槽”在顱內(nèi)循環(huán)播放。門，
被拉開了一條縫。大概……十五厘米寬？沒有彪形大漢，沒有刻薄大媽，也沒有熊孩子。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毛茸茸的、墨綠色的……恐龍頭？巨大的、憨憨的恐龍頭帽子，
幾乎占據(jù)了整個門縫的上半部分。帽子下面，是一張小小的、睡眼惺忪的臉。皮膚白得晃眼，
像剛剝殼的雞蛋。一頭淺棕色的頭發(fā)亂糟糟地堆在帽子邊緣，活像剛被轟炸過的鳥窩。
幾縷不聽話的發(fā)絲翹著，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眼睛很大，是那種圓溜溜的杏眼，
此刻半瞇著，帶著剛睡醒的懵懂水汽。睫毛很長，小刷子似的。鼻尖有點微紅，嘴巴小小的，
微微張著，打了個無聲的小哈欠。
她整個人都裹在一件巨大的、毛絨絨的墨綠色恐龍連體睡衣里。睡衣的質(zhì)感一看就軟乎乎的，
讓人想捏一把。一條粗壯的、同樣毛絨絨的綠色恐龍尾巴，拖在地上，
尾巴尖還俏皮地打了個小卷兒。她一手抓著門框，一手揉著眼睛，
恐龍爪子的袖口軟塌塌地垂著。整個人縮在巨大的恐龍睡衣里，
像一只剛破殼、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幼崽。她歪了歪頭，頂著那個巨大的恐龍頭，
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軟糯，像含著一塊棉花糖：“……誰呀？
”嗡——我腦子里的“臥槽”彈幕瞬間清屏，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白噪音。
這……這畫風不對??！預想中的社會大哥呢？刻薄阿姨呢？這開門方式也太超現(xiàn)實主義了吧？
一只活生生的、穿著恐龍睡衣的……蘿莉？我的舌頭瞬間打了十八個死結(jié)，嘴巴張了張，
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呃……啊……”聲。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升溫，
估計紅得能滴血。眼睛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只能死死盯著她睡衣胸口那個小小的、可愛的白色恐龍爪印刺繡。完了完了完了！
開場就崩了！她似乎被我這個面紅耳赤、語無倫次的怪鄰居逗樂了。
圓溜溜的眼睛徹底睜開了，好奇地在我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嘴角微微向上彎起一個很小的弧度，
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東西?！班?？”她又發(fā)出一個疑問的音節(jié)，帶著點催促，
但一點攻擊性都沒有。那歪著頭的樣子，像極了游戲里等待玩家互動的小NPC。
“借、借個WiFi……”我終于把舌頭捋直了一點，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還帶著顫音。
感覺這輩子沒說過這么難的話。說完就想給自己一嘴巴，太弱雞了！“WiFi？
”她重復了一遍，聲音依舊軟軟的。大眼睛眨了眨，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
像是在思考一個宇宙難題。樓道里安靜得可怕。只有我擂鼓般的心跳聲在瘋狂刷存在感。
完了，肯定不行。哪有陌生人一上來就借WiFi的？太可疑了！她肯定覺得我是變態(tài)！
下一秒就要關(guān)門報警了！我絕望地垂下頭，盯著自己那雙舊得發(fā)白的帆布鞋鞋尖，
開始構(gòu)思怎么體面地滾回自己那個斷網(wǎng)的墳墓。就在我準備戰(zhàn)略性撤退的瞬間?！靶邪?。
”她開口了，聲音清脆，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嗯？我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她圓溜溜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像只偷到小魚干的貓。嘴角那個小小的弧度咧開了，
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笑得賊兮兮的，完全不像剛才那個睡眼惺忪的幼崽。
“但是——”她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恐龍尾巴在地上輕輕掃了掃，“得用你的Steam賬號，
幫我打通《雙人成行》?！鄙锻嬉鈨?？我直接石化在當場。
借WiFi的代價是……陪打游戲？還是《雙人成行》？這展開是不是過于清奇了？
大腦CPU瞬間過載。無數(shù)個問號在我頭頂盤旋飛舞。她看我傻愣愣的樣子，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睛彎成了小月牙：“怎么？不愿意?。课铱墒鞘謿堻h，
一個人卡在第三關(guān)快一周了！看你這樣子……”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目光在我印著游戲角色Logo的T恤上停留片刻，“像個資深玩家？”“愿、愿意！
當然愿意！”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生怕她反悔。聲音大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臉更燙了。
只要能聯(lián)網(wǎng)，別說打《雙人成行》，讓我去打《掘地求升》都行！“那成交！
”她笑得更開心了，小虎牙閃著光。抓著門框的手松開，把門縫拉大了些，
側(cè)身讓開一條通道，“進來吧，密碼是八個8。
”一股淡淡的、像是剛曬過的被子混合著某種水果糖的甜香，從門內(nèi)飄了出來。我暈乎乎地，
像踩在云端，小心翼翼地挪進了門。目光完全不敢亂瞟，只敢盯著地板。
余光瞥見她的恐龍尾巴在我腳邊掃過，毛茸茸的。身后的門，輕輕關(guān)上了。
隔絕了外面那個讓我窒息的“社交世界”。我像個第一次進女生閨房的毛頭小子，
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眼睛根本不敢亂瞟，死死盯著自己腳尖前方三十厘米的地板。
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驚擾了什么?！斑?，路由器在那兒?！避浥吹穆曇粼谧笄胺巾懫稹?/p>
我順著她恐龍爪子指的方向，僵硬地挪動視線?？蛷d不大，但布置得很……嗯，
很有生活氣息。米色的布藝沙發(fā)堆滿了各種形狀的抱枕，一只巨大的胡蘿卜抱枕尤其顯眼。
沙發(fā)前鋪著暖色調(diào)的地毯?？繅Φ碾娨暪裆希瑪[著Switch、PS5，
還有……一個粉色的、帶貓耳朵的麥克風？旁邊立著個環(huán)形補光燈，一看就是直播用的。
路由器在電視柜旁邊的一個小架子上，閃爍著熟悉的綠色信號燈。
“謝、謝謝……”我趕緊掏出手機，指尖還有點抖，點開WiFi列表。果然，
一個信號滿格的“超級霸王龍”跳了出來。密碼……八個8。連上了！
熟悉的網(wǎng)絡(luò)信號圖標亮起的那一刻，我差點激動得哭出來。我的世界，回來了！
游戲、論壇、沙雕網(wǎng)友……我胡漢三又回來了！“耶！連上啦！”旁邊傳來一聲小小的歡呼。
我扭頭，看見她不知什么時候蹦到了沙發(fā)邊，正對著我笑。
巨大的恐龍帽子隨著她的動作一抖一抖的，尾巴也跟著晃悠。那笑容純粹又開心，
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孩。這笑容……有點晃眼。我趕緊移開目光，臉上又開始發(fā)燙。“嗯，
連上了……那個，Steam賬號……”我小聲提醒，生怕她忘了剛才的交易?！皩Γ?/p>
”她一拍自己的恐龍腦袋（帽子），“差點忘了正事！”她動作麻利地跑到電視柜前，
拿起一個白色的手柄，又彎腰在電視柜抽屜里翻找另一個，“來來來，快坐下！
拯救手殘少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她指了指沙發(fā)，自己則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抱著個巨大的皮卡丘抱枕，仰頭看著我，大眼睛里充滿了期待。我猶豫了一秒，
選擇在她旁邊的地毯上坐下。沙發(fā)離她太近了，壓力山大。電視屏幕亮起，
進入PS5主界面。她熟練地點開《雙人成行》的游戲圖標。歡快的音樂響起?！百~號賬號！
”她催促著，把手柄塞給我一個。我接過手柄，手心有點汗。
報出了我那串用了七八年、承載了無數(shù)游戲時光的Steam ID和密碼。“OK！搞定！
”她手指在另一個手柄上飛快操作，很快，她的角色小梅就出現(xiàn)在屏幕上，頂著爆炸頭，
穿著背帶褲?！拔医刑K曉曉！你呢？總不能一直叫你‘借WiFi的’吧？
”她一邊操縱小梅笨拙地原地轉(zhuǎn)圈，一邊頭也不回地問?！傲盅浴！蔽叶⒅聊?，
操控著科迪，感覺比打Boss還緊張。“林言？嗯，名字不錯！”蘇曉曉點點頭，
恐龍帽子又是一陣搖晃，“好啦！言哥！帶飛我的任務就交給你啦！沖沖沖！”她語氣興奮，
手柄按得啪啪響。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游戲上。然而，接下來的半小時，
我的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我以為的“手殘”：偶爾失誤，操作不夠精準。
蘇曉曉定義的“手殘”：那是一種災難級別的存在！“啊啊啊！那個釘子怎么踩??？！
”“左邊！左邊有鉤子！鉤它！鉤它！……哎呀我掉下去了！”“跳！快跳！……言哥救命！
我又卡在墻縫里了！”“這個轉(zhuǎn)盤怎么轉(zhuǎn)不動??？我手柄壞了嗎？……哦，
原來要兩個人一起轉(zhuǎn)啊？”“我錘子呢？我那么大一個錘子呢？剛才還在手里的！
”她的尖叫聲、手柄按鍵的狂按聲、角色死亡時的音效，此起彼伏，充斥在小小的客廳里。
她操縱的小梅，不是在摔死，就是在摔死的路上，或者在各種匪夷所思的角落卡住動彈不得。
恐龍睡衣的尾巴隨著她的動作在地毯上瘋狂摩擦。我手忙腳亂地操控科迪去救她，去解謎，
去完成那些需要精密配合的雙人操作。精神高度緊張，比打十把排位賽還累。
額頭上都冒汗了。好不容易熬過一關(guān)，屏幕上跳出通關(guān)動畫?！巴?！過了過了！
言哥你太厲害了！”蘇曉曉激動地把手柄一扔，轉(zhuǎn)身就給了我一個巨大的擁抱。
毛茸茸的恐龍頭猛地撞進我懷里。軟乎乎的。帶著陽光和糖果的甜香。
我的身體瞬間僵成了化石。血液轟的一下全涌到臉上，耳朵燙得能煎雞蛋。兩只手懸在半空，
抱也不是，放也不是。大腦徹底死機。時間仿佛凝固了。大概……過了三秒？還是五秒？
蘇曉曉似乎也意識到不妥，像觸電一樣猛地彈開。巨大的恐龍帽子都歪到了一邊，
露出更多亂糟糟的淺棕色頭發(fā)。她的小臉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
眼神有點慌亂地飄向別處，手指無意識地揪著恐龍睡衣的爪子。
“呃…那個…我太激動了…哈哈…”她干笑了兩聲，聲音有點飄。
“沒、沒事……”我嗓子發(fā)干，趕緊低頭假裝研究手柄，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懷里似乎還殘留著那毛茸茸的觸感和甜甜的味道。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名為“尷尬”的粘稠物質(zhì)?！翱瓤?，”蘇曉曉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沉默，
“那個…言哥，你技術(shù)這么好，是職業(yè)選手嗎？”“不是，就…玩得多?！蔽衣曇魫瀽灥?。
“哦哦…那也很厲害！”她語氣真誠，“比我強太多了！我直播打游戲，
彈幕都說我菜得下飯…”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直播？我捕捉到關(guān)鍵詞。
難怪有麥克風和補光燈?！爸辈ァ裁从螒?？”我順著問，試圖轉(zhuǎn)移話題。“什么都播點！
《英雄聯(lián)盟》啦，《原神》啦，最近在玩《永劫無間》，不過老是被嘎…”她掰著手指數(shù)，
說到被嘎的時候，小臉皺成一團，特別委屈的樣子。“粉絲都說我人菜癮大，
全靠賣萌混時長…”她自嘲地笑笑，但眼睛亮晶晶的，顯然樂在其中?！巴玫?。
”我干巴巴地評價?！昂俸伲炜陲埑月?！”她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fā)，
恐龍帽子徹底歪到一邊，樣子有點滑稽，“對了言哥，你家網(wǎng)線修好要多久啊？”提到這個，
我心情瞬間跌落谷底?！笆┕り犝f…最快也得三天后?！薄叭?？！
”蘇曉曉夸張地倒吸一口涼氣，大眼睛瞪得溜圓，“那你這三天怎么活啊？靠意念打游戲嗎？
”我苦笑：“大概…靠流量茍延殘喘吧?！薄澳窃趺葱校 彼慌拇笸龋铸埻?？），
發(fā)出“噗”的一聲悶響，“流量打游戲多貴?。】ǖ靡肋€影響發(fā)揮！”她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
那狡黠的光芒又出現(xiàn)了，“要不……你在我這兒蹭幾天網(wǎng)？”我猛地抬頭看她。蹭網(wǎng)？
在她家？一個陌生女孩家里？“啊？這…這太麻煩你了吧？”我下意識就想拒絕。
社恐的本能在尖叫：危險！社交濃度過高！速退！“麻煩什么呀！”蘇曉曉擺擺手，
一臉“多大點事”的表情，“反正我一個人住，白天我睡覺或者直播，
你在我這兒打你的游戲，只要別吵到我睡覺就行！晚上嘛…”她指了指電視，
“《雙人成行》還沒通關(guān)呢！你得負責到底！”她湊近了一點，大眼睛忽閃忽閃，
充滿了期待（和威脅？）：“怎么樣？包吃包住包WiFi，代價就是陪我打游戲！
血賺不虧啊言哥！”包吃包住？我瞳孔地震。這代價是不是有點太大了？“住…住就不用了！
我就在客廳打打游戲就好！”我趕緊擺手，生怕她真讓我留宿?！耙残校 彼故撬?，
“那就這么說定啦！未來三天，你的WiFi，我蘇曉曉包了！你的任務，就是帶我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