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剛蒙蒙亮，東方才露出一抹魚肚白。
程嬌就已經(jīng)醒來，她靜靜地坐在那面蒙著一層薄灰的梳妝臺前，看著鏡中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她有待嫁新娘的喜悅，也有對未來生活的緊張。
今天，是她計劃中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
“婷婷！我的小祖宗，你快點起來梳頭了！”趙馨媚一邊扯著嗓子喊，一邊手忙腳亂地在衣柜里翻找著，“那件紅色的新褂子呢？穿那件，喜慶！等會顧家那小子來了，讓他好好看看，什么才叫正經(jīng)人家的小姐！”
她嘴上嫌棄著顧家，卻又生怕接親的人來了，看到自家閨女邋遢的樣子，失了體面。
客廳里，周春和背著手來回踱步，腳下的木地板被他踩得“吱嘎”作響。他心里盤算著，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程嬌送走了卻一樁心事。至于什么儀式、什么禮節(jié)，越快越好！
整個周家，都沉浸在一種即將擺脫麻煩的興奮之中。
“咚咚咚——”
約定的時間一到，敲門聲準時響起。
趙馨媚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矜持的表情，扭著腰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顧遠輝。
他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藍色工裝，但熨燙得筆挺。頭發(fā)也梳理得一絲不茍，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盡管家道中落，但他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如同青松般挺拔的氣質(zhì)卻絲毫未減。
他沒有帶任何迎親的隊伍，手中提著兩個小小的紅色網(wǎng)兜，里面裝著一些在供銷社能買到的水果糖和紅皮花生。
這份“聘禮”，顯得有些寒酸。
趙馨媚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就像在打量一件不值錢的貨物。當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兩個寒酸的網(wǎng)兜上時，眼里的鄙夷需要掩飾才能不溢出來。
她沒有讓他進門，只是身子斜斜地倚在門框上，用一種陰陽怪氣的聲音拖長了調(diào)子說道：“喲，新郎官來了？怎么就你一個人啊？你們顧家現(xiàn)在是連個幫忙撐場面的親戚都找不到了嗎？嘖嘖，真是世事難料啊?！?/p>
躲在門后的趙婷婷和趙子鶴，也探出頭來，發(fā)出毫不掩飾的偷笑聲。
在他們看來，眼前的顧遠輝，就是一個被他們家挑剩下的、無足輕重的棄子。
面對這一家人的輕視與刁難，顧遠輝的臉上沒有絲毫動怒的跡象。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英俊臉龐上，神情依舊平靜。
他的目光越過趙馨媚，望向屋內(nèi)那扇緊閉的房門，仿佛能穿透墻壁，看到那個正在等待他的姑娘。
“伯父伯母，”他沒有看趙馨媚，而是對著屋內(nèi)喊道，“我知道，我現(xiàn)在的情況，配不上嬌嬌?！?/p>
他的聲音里沒有絲毫卑微，只有坦誠。
“但我顧遠輝，今天在這里立誓，從今往后，我會用我的一生去愛她、敬她、保護她。我會努力工作，拼盡全力，讓她過上好日子，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p>
“請你們......把她嫁給我。”
房間里，程嬌將顧遠輝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溫暖的大手輕輕握住，第一次因為這個男人，而產(chǎn)生了異樣的悸動。
穿書而來，她步步為營，機關(guān)算盡。她以為自己早已心如鐵石，不會再為這個虛假世界里的任何人和事動容。
但此刻，門外那個男人真誠而堅定的誓言，像一道破開冰封的暖流，悄然無聲地，融化了她心中最堅硬的角落。
她忽然覺得，嫁給他，或許并不僅僅是一場交易，一個計劃。
或許......也可以是一場值得期待的奔赴。
她不再等待。
程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唯一還算體面的舊襯衫，然后，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