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許之卓相愛六年,在情到深處的時候。他說想要孩子,我情深以往地點了點頭。
可備孕許久卻仍無果,直到我去醫(yī)院檢查出難以懷孕??粗S之卓疼惜的雙眸,我心痛難捱。
可轉(zhuǎn)眼,他便歉意地摸著我的頭:“小耳,我媽生前便是期望有一個孫子,
我想和夢華做試管嬰兒,你看可以嗎?”因其歉意,我無法拒絕??珊髞?,
知其事實的我義無反顧離去。而許之卓淚流滿面看著我與他人相擁。
胃病之痛猶排山倒海般向我砸來。我整個臉蒼白到?jīng)]有一絲血色,雙唇無色。
我強(qiáng)忍著痛撥打著電話給許之卓。肚子似是攪動著,聲音顫抖:“之卓,我胃痛,
你快來送我去醫(yī)院好不好?”電話那頭甚至沒有思考一分,滿是歉意地說:“抱歉,小耳,
我現(xiàn)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抽屜里有胃藥,你吃點吧。”而后容不得我再說多一句,
那邊便驟然掛斷。我哆嗦著手從抽屜里拿出藥來吃,可疼痛未止,更重了幾分。最終,
我只得蜷縮著身體打了一輛車。去醫(yī)院的路上,司機(jī)憐惜地看向我:“你一個小姑娘,
沒人陪嗎?”我已經(jīng)疼到無聲言語,可是心里卻回答了。有的,只是那人恰巧在忙。
司機(jī)見轉(zhuǎn),加快了行車速度。很快我便來到了醫(yī)院。我孤零零地一個人走了進(jìn)去,一步一步,
卻猶如千鈞之重。過往人影綽綽,皆有伴。我無所動,
可直到我看到了成雙成對中便有適才通話那人。而他正輕柔地攙扶著另一個女子,
眉目間的溫柔令他人艷羨的。這一刻,我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眼前之景好像那黑白默片一幀幀倒帶。護(hù)士眼見許之卓與夢華的互動,
不由輕笑:“你們這夫妻是我見過最恩愛的一對了,有如此體貼的丈夫,
妻子還能再奢求什么呢?”那邊的許之卓聞言僅是笑笑,沒有否認(rèn)。
此話與最初時候別人對我和許之卓的評價一無二致。有夫如此,妻父何求??涩F(xiàn)下,
稱贊對象卻不復(fù)從前。我看著許之卓小心翼翼地埋頭到陳夢華高挺的肚子上聆聽。
而陳夢華低頭看著他,巧笑嫣然。我的淚水比心更先反應(yīng),淚流滿面。而心臟后知后覺抽痛,
像萬只螞蟻侵蝕。我胃痛到暈厥都未曾掉過一絲淚,可眼前一幕幕卻輕易奪走我的淚。
可我無法對許之卓生氣,也無法對懷了許之卓孩子的陳夢華而惱。因為這是我所應(yīng)下的。
我愣了好久,在心痛隱隱蓋過胃痛之時。我轉(zhuǎn)身獨自走進(jìn)了診療室,沒讓任何人發(fā)覺。
我和許之卓相愛六年,彼時的他卻沒有現(xiàn)在耀眼。我和他初識于大學(xué)。當(dāng)初的他很是羞澀,
卻用盡了所有勇氣來追我。我青春正好,容貌最嬌之時,不乏追我之人。他并不突出,
卻奉送我一片真心。他很是堅持不懈,比女生還要貼心細(xì)致。他總能敏銳察覺我的情緒,
能察覺我的不堪。在他人侵?jǐn)_之時,他能站在我的身前。在混混欺負(fù)我之時,
他毫不猶豫與他人干架,落了一身傷。在知曉我不愛吃早餐時,每天親手烹調(diào)早餐給我。
嘴邊念叨著胃病磨人,按時吃飯,他會心疼我。漸漸的,我被動容,與他在了一起。
應(yīng)承之時,他哭得零碎,予我的承諾很是錚然。他也守諾的好,對我情深以往。畢業(yè)后,
剛創(chuàng)業(yè)的他,口袋里只有那揉皺的幾塊錢。卻在我下班時,花光所有買了我愛吃的小餛飩。
在成為港圈新貴后,他立馬給我辦了一場所有人羨慕的盛世婚禮。
可又是什么開始不對勁的呢?或許是他想要一個孩子,我拋下了我所有事業(yè)。待在家中備孕,
可遲遲無果。被檢查出懷孕困難?;蛟S又是他心疼地吻了我額頭,
而后轉(zhuǎn)眼卻歉意地和我說出:“小耳,我媽生前便是期望有一個孫子,
我想和夢華做試管嬰兒,你看可以嗎?”他知道的,我是不會拒絕的??晌业男氖蔷芙^的。
我是被痛暈的,再次醒來。我對著垃圾桶吐了好久。醫(yī)生看在眼里,也全是疼惜。
他檢查我過后說了一句:“小姑娘,不要自己強(qiáng)撐著?!贬t(yī)生走后,病房里就只有我一人,
寂寥到讓人喘不過氣。隔壁病房的門是敞開的,隔音并不好。聽到隔壁許之卓低沉的聲音,
我渾身一瞬僵硬。“要乖乖的在這里待著,別再哭了,我心疼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今天就守著你好不好?”隔壁的溫馨并不屬于我。我的淚水又開始流淌,淌到四肢百骸。
過了良久,直到我聽到許之卓離去的腳步聲。我才能動彈。我忍不住走到了隔壁,
想看一下那個惹他心疼的女孩。其實,我從未見過陳夢華。他被許之卓護(hù)得很好。談及她時,
許之卓總是侃侃而談,談她的好,她的溫柔。他卻不知,我是會吃醋的。我到了隔壁的門前,
卻被她得意的目光給驚到。透過她饒有深意的眼,我清楚。她早已知道了我,也認(rèn)識我。
她并沒有許之卓說的那般純良??珊龅?,她皺起了眉頭。不過霎那,
那張精神氣十足的臉便虛弱無比。很快,我便知為何。許之卓手里提著草莓蛋糕站在我身后,
喚了一聲我的名字?!靶《阍趺丛谶@?”草莓蛋糕上面插著一個“我的小夢,生日快樂!
”的立牌??伤坪跬浟恕W蛉帐俏业纳?,他卻陪著陳夢華。一句句小夢戳人心間。
曾幾何時,他其實不叫我小耳。最初的他愛喚我小耳朵,因為我在他面前就容易耳朵紅。
如此變化,好像也是因為那張判定我懷孕困難的鑒定書上。那張單薄的紙張更像是判決書,
判決了許之卓的情深不渝終成空。我張了張嘴,想要同他說。哪知,他先開了口。
“你來的正好,過來幫忙照顧一下夢華,她情緒有些不好?!彼f得理正詞順,容不得反駁。
陳夢華則羞紅了臉:“我又不是半大的孩子,哪里還需要別人來照顧呢?
”許之卓卻難得嚴(yán)肅了起來,他走到陳夢華床邊:“這次還不是因為你心情起伏太大,
不開心才跑來住院的嗎?況且,不止是照顧著你,還是你肚子里的小寶寶呀。
”他用手指刮了刮陳夢華的鼻尖?!拔疫€買了生日蛋糕來,給你慶生。”說著,
許之卓便打開了蛋糕盒。我一刻也融入不叫他們,他們是恩愛的一家,
我只是一個獨立他們之外的旁觀者。良久,他們才意識到我在。
是陳夢華先開的口:“這位保姆姐姐,要不要一起來慶祝呢?”好久,許之卓目光才瞥向我。
我其實很懂許之卓的我。那眼神一看過來,我便知曉其中的用意。我張了張唇,
有些慌不擇路:“我有事,就先走了。”許之卓聞言頷首,那目光則在贊同著我的懂事。
我出了病床外,忍不住蹲下來抱著頭痛哭。我出現(xiàn)在這里,
許之卓卻未曾問過我一句我為何會在此。我肩膀都在抽泣,哭到天幕都已是昏黑,
我的淚再也流不出來。我才渾渾噩噩地站了起來。而恰巧,
在里面待了好久的許之卓終于出了來。他帶笑的臉色在見到我的那一刻后,忽而淡了下來。
他走了過來。我還在期翼著他看出我紅腫眼睛和糟糕的神情,能像從前般安慰我。
可是他狀若未見?!澳憬裢砭鸵_始照顧夢華了,你打飯的時候就不要打些辛辣的,
她不愛吃,還有魚也不要打,她覺得很腥……”我聽著許之卓絮絮叨叨了很多,
眼里的光一黯再黯。原來,他能記得住一個人的喜好。卻記不住我的。我也不愛吃辣的,
不愛吃魚的。可他喜愛,我愣是每頓忍著嘔吐的感覺陪他吃。許之卓說到最后,眉目含笑,
摸了摸我的頭。“你再辛苦一些,等孩子生下來之后便不用這么苦了,
我不放心讓其他人照顧夢華,我只信你?!笨晌也辉?。但我不由衷地點了點頭,
忍住鼻尖的酸澀朝他揮了揮手。醫(yī)生叫我還需要留院再觀察一下,我卻毅然決然退了院。
他經(jīng)過陳夢華的病房內(nèi)看到了我,一臉復(fù)雜,卻沒再說什么。
而陳夢華似乎很開心我照顧著她。她滿是得意,也會有意無意刁難我。
譬如是我打飯端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看到里面的東西后,直接打翻在地。
怒斥我:“打的什么東西,你不知道我對海鮮過敏嘛!”我抿了抿唇,
默不作聲地將地上打掃干凈,再去打一份飯給她。她無可挑剔之后,勾著唇說:“喂我。
”一天折騰下來,我沒吃任何東西,胃痛上幾分。而有時候,許之卓看見了卻什么都沒說。
而陳夢華對我的為難層出不窮。直到這一天,成為我一生中無法忘懷的夢魘。這天,
陳夢華說要去走走。我便攙扶著她準(zhǔn)備去??墒亲叩綐翘菘诘臅r候。她突然面露陰狠,
手猛然對我一推。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在巨大的推動力下,我從十二層階梯上滾下來。
每個階梯都將我狠狠撞擊。而許之卓恰巧也在,他卻只是匆忙跑到了陳夢華的身邊。
著急地握住猶如小鹿般驚恐的陳夢華。“沒事吧?”陳夢華受驚般有些恍惚的模樣,
她指著已經(jīng)跌落到樓梯最底端的我。有些害怕??稍S之卓卻只是仔細(xì)打量著陳夢華的每一寸,
直到發(fā)現(xiàn)沒有損傷后。才松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了?!睖喩矸路鸨荒雺喊愕奶?,
猶不及眼前男人的冷漠帶給我的刺傷。隨即,他終于施舍般將目光投向了我。
他漠然地看向我,直到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后,突然睜大了眼睛。我未曾發(fā)覺,
我衣擺底下是汩汩的血流。我只是在沉思和許之卓的過去未來。過去是斑斕的一道光,
是許之卓在我身邊對我的噓寒問暖,是他身邊沒有其他人,眼里只有我的美好。
我們曾幻想過未來,他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僧?dāng)下,未來卻蒙上了一層霧靄。
我看不真切了。或許只有我仍在活在過去,幻想著未來。而許之卓卻冷眼旁觀。
我意識在下墜,再次醒來我發(fā)現(xiàn)我又在了病床上。醒來后,
我感覺有什么東西好像偷偷溜走了。而我抓不住。是醫(yī)生解答了我這個疑惑?!澳銘蚜撕⒆印?/p>
”我一驚,我難以懷孕的體質(zhì)竟然懷了孩子嗎?可還沒等我欣喜幾分,
醫(yī)生卻不忍心地看向我?!翱赡憬?jīng)那一摔,你已經(jīng)流產(chǎn)了,孩子……也沒保住。
”我聽到我腦海中好似有什么東西驟然炸開來,我搖搖欲墜。隨即,哭得撕心裂肺。
心中唯有一個聲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了,他甚至還沒成形,便離我而去了。
其實不止是許之卓喜愛小孩,我又何嘗不想要一個孩子。我哭了很久,醫(yī)生悄然地走了,
留給我一個單獨的空間。可沒過多久,許之卓便來了。我憔悴地不成樣子。
他卻走過來握住了我的手:“小耳,現(xiàn)在還疼嗎?”他歉意地看向我。我聲音很啞,
深深地看著他:“我們的孩子沒了,是陳夢華推的我!”我雙目充血。都說為母則剛,
我第一次對許之卓如此態(tài)度??稍S之卓卻躲開了我的眼睛?!拔抑?,我知道,
可是夢華那也是不小心的啊,況且她還懷著寶寶呢,我們大度一點好不好?就原諒她。
”我發(fā)覺我第一次看清許之卓。他讓我大度,那誰對我寬容呢?她陳夢華的孩子是孩子,
那我的就不是了嗎?陳夢華推我的時候,他分明看得深切!到底是陳夢華有意為之。
我加重了語氣,有些激動:“那是我們的孩子!”回答我的只有無邊的沉默。
我冷笑了一聲:“我知道了,許之卓,你走吧?!彼粣畚?,他的眼里只有陳夢華的孩子,
我早該知道的。我撇開了臉,對許之卓也徹底心灰意冷了。好久,
許之卓才開的口:“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到時候再來看你?!蔽以谛牡桌锇底曰亓怂?。
再也不見了才好。我渾渾噩噩了好多天,重拾著零碎的情緒。而在醫(yī)院里的這些天里,
許之卓一天都未曾來看過我。直到臨走前,我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畏畏縮縮地躲在陳夢華病房的角落,渾身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我卻認(rèn)得出來。我走了過去,
輕聲喊了一句:“伯母?”那人僵硬地扭過頭來,著急忙慌地說:“我不是,我不是。
”可隨著她的動作,她臉上的圍巾掉了下來。露出了那張臉。我的話語沒有起伏:“伯母,
原來你還沒死啊?”當(dāng)初的許之卓便是以自己的媽媽生命垂危,
生前希望看到她的孫子出生為由,讓我同意他和陳夢華受孕??梢磺卸际窃S之卓編制的謊言。
可知道后,我心中竟都沒有波瀾。而許母見暴露了,也不裝了。
語氣不屑地說:“我來看看我的孫子怎么了?你還能阻止我嗎?”在得知我難以懷孕之后,
她便不讓我叫她作媽。我便禮貌地喚她作伯母。而如今,我也不變:“伯母,祝你長命百歲。
”我說話時帶有譏諷的意味。我最后看了一眼陳夢華病房里滿是幸福模樣的許之卓,
而后便走了。任憑許母在后面罵罵咧咧,我決絕地走出了那個許之卓編造的錯漏百出的世界。
我先回了一趟家。那是我待了六年的家,可家里卻干凈到好像只有我一個人的生活的痕跡。
我將關(guān)于我的全部帶走了,帶不走的便扔了,不留一絲。此前,我雖沒有工作,
可許之卓會定期地給我打生活費。我用著這筆錢租了一間公寓,還點綴了很多綠植。
我很喜愛,可許之卓卻是厭惡的。因他,我掩埋了我的愛好,什么都依著他??扇缃瘢?/p>
我只想做我自己所喜歡的。將家里布置好之后,家里靜了下來。思緒卻忍不住回到那天。
我倒在血泊的那天,我孩子去了的那天。我不敢觸摸這塊記憶,全是傷。逃無可逃下,
我去了港圈最大的酒吧,打算借酒消愁。我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卻假裝嫻熟地點了一扎啤酒。我少喝酒,因為我容易醉??扇缃?,酒精也不起作用。
甚至將我苦痛的記憶全部勾連了起來。我那玩笑般葬送的六年,最是恣意青春的年紀(jì)。
還有我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殤愁在心中猶如蕎麥瘋長。我的淚水糅雜著酒液落入我的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