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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囚兄 方不咸魚 17295 字 2025-08-16 02: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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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藥,陸川沒有立刻離開。他收拾好醫(yī)藥箱,又去浴室擰了條溫熱的毛巾,回來時,陸山還像條大型咸魚一樣趴在床上,半張臉埋在柔軟的枕頭里,只露出一個桀驁不馴的下頜線條。

陸川坐在床邊,拉過他沒受傷的右手,用熱毛巾仔仔細細地幫他擦拭著手心和指縫。陸山的手掌寬大,指節(jié)分明,因為常年打架和握槍,虎口和指腹都有一層薄繭,摸起來有些粗糙。

陸山?jīng)]動,任由陸川擺弄。溫熱的觸感從手心傳來,很舒服。他偏過頭,看著陸川專注的側(cè)臉,昏黃的床頭燈光柔和了他清冷的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安靜的陰影。

這個世界上,大概也只有陸川,會把他這雙沾滿了血腥和暴戾的手,當成什么珍寶一樣,一點點擦拭干凈。

“干嘛?”陸山的聲音有些含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懶散。

“睡前擦擦,干凈點?!标懘^也不抬地回答,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擦完一只手,又換另一只。當溫熱的毛巾小心翼翼地繞過手臂上的紗布,擦拭他左手的手指時,陸山的喉結(jié)滾了滾,沒再說話。

房間里安靜得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這種寧靜,對陸山來說是奢侈品。他習慣了槍聲、慘叫、嘈雜的音樂和謾罵,可每當和陸川待在一起時,全世界的喧囂似乎都被隔絕在外了。

“瘋狗那事兒,你打算怎么弄?”終究還是忍不住,陸山開口打破了沉默。他像一頭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獅子,哪怕知道外面有獵人守著,也依舊惦記著自己的領(lǐng)地。

“我已經(jīng)說了,交給我。”陸川放下毛巾,將被子拉過來,蓋到他腰上,“你現(xiàn)在唯一的任務(wù),就是養(yǎng)傷?!?/p>

“老子又不是瓷器做的!”陸山不爽地哼唧。

陸川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不輕不重地在他身后那片傷上按了一下。

“嘶——操!”陸山疼得瞬間弓起了背,倒抽一口冷氣,嘴里罵罵咧咧的,“你他媽謀殺??!”

“還嘴硬嗎?”陸川收回手,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涼意。

陸山瞬間蔫了,把臉重新埋回枕頭里,不吭聲了。打是打不過,說也說不過,除了認栽,他別無選擇。

“睡吧。”陸川站起身,關(guān)掉了床頭燈,只留下門外走廊透進來的一點微光。他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床上那個巨大的隆起,“明天想吃什么?”

黑暗中,傳來陸山悶悶的聲音:“……小餛飩?!?/p>

“嗯?!标懘☉?yīng)了一聲,輕輕帶上了房門。

接下來的兩天,陸山過上了豬一樣的圈養(yǎng)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被身后和手臂的傷疼醒,然后挪下樓,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陸川親手做的、營養(yǎng)均衡的早餐。吃完飯,就被按在沙發(fā)上,腰后塞著軟墊,開始看電視、打游戲,或者單純地對著天花板發(fā)呆。

煙和酒是徹底被禁了,連手機都被陸川以“防止你遙控指揮,影響傷口愈合”為由,暫時沒收。他徹底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廢人。

阿虎倒是每天會準時過來匯報一下外面的情況,但每次都是在客廳和陸川小聲交談,陸山豎著耳朵也只能聽到“一切正?!薄ⅰ岸及才藕昧恕敝惖膹U話。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陸川給瘋狗下的最后通牒的期限,陸山明顯變得焦躁起來。

他像一頭困獸,在客廳里來回踱步,雖然因為顧忌著身后的傷,走得不快,但那股子煩躁的氣息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他媽的,都下午了,那孫子肯定不敢來!”陸山一腳踢在沙發(fā)腿上,又牽動了傷處,疼得他齜牙咧嘴。

陸川正坐在單人沙發(fā)上,手里捧著一本書,聞言,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淡淡地翻過一頁:“急什么。”

“我能不急嗎?人都騎到老子頭上了!”陸山暴躁地抓了抓頭發(fā),“你就是太溫和了,才讓人覺得我們好欺負。這事兒要是我來,他墳頭的草都三尺高了!”

陸川終于放下書,抬頭看向他,目光平靜無波:“然后呢?再把自己弄得一身傷,見血發(fā)瘋,讓我去倉庫里給你收尸?”

他一句話,就精準地戳中了陸山的死穴。

陸山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最后只能煩躁地“嘖”了一聲,重重地把自己摔進沙發(fā)里,生悶氣。

陸川看著他那副別扭的樣子,心里輕輕嘆了口氣。他放下書,起身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個削好的蘋果。

陸山瞥了一眼,沒接。

陸川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把蘋果放在他手邊的茶幾上,然后坐下來,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問:“還疼嗎?”

“不疼,早就好了?!标懮接舶畎畹鼗氐?,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削得干干凈凈、連果皮都沒斷的蘋果。

就在這時,阿虎的電話打了過來,是打給陸川的。

陸川接起,按了免提。

“川哥,瘋狗沒來。我們的人查到,他昨天晚上就偷偷出城,往南邊跑了?!卑⒒⒌穆曇艉艹?。

陸山“霍”地一下從沙發(fā)上坐直了,眼神瞬間變得兇狠:“我就知道!”

陸川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對電話那頭平靜地問道:“知道他往哪個方向,去投奔誰了嗎?”

“查到了,他應(yīng)該是想去投靠南城的‘黑蛇’。我們有兄弟在那邊看到他的人了?!?/p>

“黑蛇?”陸川的指尖在沙發(fā)的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發(fā)出規(guī)律的輕響,“他倒是會找靠山?!?/p>

南城的黑蛇,是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的一股勢力,為人陰狠,地盤守得也緊,貿(mào)然過去撈人,很容易引起兩方火拼。

“川哥,現(xiàn)在怎么辦?要不要我?guī)值軅儭?/p>

“不用。”陸川打斷了他,“你什么都不用做,讓你的人都撤回來,該看場子看場子,該做什么做什么,就當這件事沒發(fā)生過?!?/p>

“?。俊彪娫捘穷^的阿虎和沙發(fā)上的陸山同時愣住了。

“川哥,這……這不是放虎歸山嗎?以后人人都以為我們好欺負了!”阿虎急了。

“老子不同意!”陸山更是直接吼了出來,“陸川,你他媽什么意思?被人打了不還手,這不是你的風格!”

陸川沒有理會陸山的咆哮,只是對著電話,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又重復了一遍:“按我說的做?!?/p>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陸川!”陸山猛地站起來,因為動作太快,疼得他臉都白了,但他毫不在意,一雙黑眸死死地盯著陸川,里面是翻涌的怒火和不解,“你給我一個解釋!”

“坐下。”陸川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我不!”

“我說,坐下?!标懘ǖ难凵窭淞讼聛?。

兩人對峙了足足半分鐘,最后,還是陸山敗下陣來。他咬著牙,恨恨地重新坐回沙發(fā)上,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你以為,一條喪家之犬,為什么敢動我們?”陸川看著他,緩緩開口。

陸山一愣。

“瘋狗在東城的地盤,上個月就被對家搶走了一半,他急需一場‘勝仗’來穩(wěn)住人心,也需要一大筆錢東山再起。他算計你,不是為了尊嚴,是為了利益?!标懘ǚ治龅脳l理清晰,“他身后,還有人?!?/p>

陸山不是傻子,他只是被憤怒沖昏了頭,此刻被陸川一點撥,瞬間就冷靜了下來。如果只是瘋狗自己,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設(shè)這么大一個局。

“是誰?”陸山的聲音沉了下來。

“我還不知道?!标懘〒u了搖頭,“但這個人很聰明,他慫恿瘋狗來送死,想借我們的手除掉一個對手,同時試探我們的底線,自己卻藏得滴水不漏。如果我們現(xiàn)在大張旗鼓地追殺瘋狗,追到南城去跟黑蛇開戰(zhàn),正中他的下懷。”

到時候,他們兩敗俱傷,那個藏在背后的人,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陸山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被人當槍使,是他最痛恨的事。

“所以,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選擇。”陸川看著他,聲音放緩了些,“瘋狗逃了,他背后的那個人目的沒有完全達到,一定會想辦法進行下一步。我們等著,等他自己露出馬腳?!?/p>

“那瘋狗就這么放過他了?”陸山還是不甘心。

陸川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你以為,黑蛇是做慈善的嗎?一條沒了爪牙、又帶著一身麻煩的瘋狗,主動送上門去,你猜黑蛇會怎么對他?”

根本不用他們動手,黑蛇那種人,為了撇清關(guān)系,會把瘋狗利用干凈后,處理得比誰都利落。

一番話說完,陸山心里的火氣和憋屈,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后背發(fā)涼的冷意。他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清俊、神色平靜的弟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陸川的心思,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把刀,都要鋒利,都要可怕。

他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而陸川,卻能將人心和局勢玩弄于股掌之間。

“行了,別想了?!标懘ㄕ酒鹕?,“去洗澡,水給你放好了。我?guī)湍恪!?/p>

陸山身后的傷還沒好利索,手臂又不能沾水,這幾天的個人衛(wèi)生,確實是個大問題。他一個大男人,被陸川像照顧小孩一樣伺候,心里別扭到了極點,但又無法反駁。

他磨磨蹭蹭地進了浴室,里面果然已經(jīng)霧氣繚繞。陸川拿了一條干凈的毛巾,和一套嶄新的睡衣放在架子上。

陸山脫掉衣服,露出精壯結(jié)實、布滿新舊傷痕的上身。陸川走進來,很自然地拿起花灑,調(diào)好水溫,先幫他沖濕了頭發(fā)。

溫熱的水流從頭頂淋下,陸山下意識地閉上眼,緊繃的身體在水汽的包裹下,不自覺地放松了幾分。

陸川擠了洗發(fā)水,修長的手指在他發(fā)間輕柔地揉搓著,泡沫細膩,帶著淡淡的薄荷香。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有說話。

安靜的浴室里,只有嘩嘩的水聲。


更新時間:2025-08-16 02:1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