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靈脈枯竭后，我被抵押給玄天宗少主抵債。
傳訊玉符亮起他冰冷的聲音：「本君已有心上人?！箍粗Y料里鮫綃紗衣的少女畫像，
我陷入沉默。那分明是我五年前游歷云州時，被過路飛舟偶然攝下的身影。如今他厭我至極，
連面都不肯見。我偏要他知道，當(dāng)年驚鴻一瞥的尺，此刻正握在尺主手中。
1靈脈枯竭的消息傳遍京州那天，父親最后一點精氣神也散了。他癱在空蕩蕩的紫檀木椅里，
像一截被抽干的朽木?！竿韮?，」他聲音嘶啞，帶著破風(fēng)箱似的嗬嗬聲，
「去玄天宗吧……抵債。」十個字，抽光了他所有力氣。玄天宗，云州巨擘，執(zhí)牛耳者。
欠他們的，是十萬上品靈石。一個把林家祖墳刨干凈也填不上的窟窿。我垂眼，
看著自己素白指尖。身段好，穿鮫綃紗衣極美。這是京州修士圈里，
曾經(jīng)對我林晚唯一的評價。如今成了抵債的添頭。阿杰跟在我身后，拳頭捏得死緊，
指節(jié)泛白。他原是市坊里不要命的體修，被人圍毆只剩半口氣時，是父親救了他。
林家大廈傾頹，樹倒猢猻散，只有這條莽漢留了下來?！感〗悖顾斫Y(jié)滾動，
聲音悶得像在砂石里滾過，「那周聿……玄天宗的少宗主，不是善茬?！埂競骰貋淼南⒄f，
他厭惡這樁抵債婚約，鬧得整個玄天宗雞犬不寧。」「揚言……死都不會見您?！?/p>
「連他祖父，玄天宗老宗主的面子都拂了，直接搬出宗門主峰，住進了后山禁地。」
我淡淡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怪讣夥鬟^儲物袋，那里躺著一枚溫潤的玉簡。
里面是周聿的所有資料。阿杰不甘心，往前踏了一步，地面微震：「小姐！林家就算倒了，
祖上也是出過渡劫老祖的！何必受這鳥氣？」「我們回京州！債，慢慢還！」我抬眼看他。
阿杰臉上橫亙的舊疤都因憤怒而發(fā)紅?！改檬裁催€？」我問。聲音很輕，
落在這空寂得能聽見回音的祖宅里。阿杰像被掐住了脖子，臉漲得更紅，卻說不出一個字。
我指尖注入一絲靈力，玉簡亮起微光。資料開頭，是周聿的性格?！干僮谥餍郧楣吕?，
不近女色，尤厭脂粉?！埂肝迥昵昂鲇行膬x之人，驚鴻一瞥，念念不忘。」玉簡微光流轉(zhuǎn)，
映出一幅動態(tài)影像。云州，流音谷。水霧氤氳的仙谷靈泉邊，一個少女背影。
煙青色的鮫綃紗衣，裹著纖細(xì)裊娜的腰身。她正彎腰掬水，墨發(fā)如瀑，幾縷散落頸側(cè)。
似有所感，她驀然回首。水珠從她瑩白的指尖滴落。影像模糊，
顯然是從高速掠過的飛舟上倉促攝下。卻清晰地映出她側(cè)臉。明眸善睞，顧盼生輝。
少女彎起唇角，笑容清澈，帶著不諳世事的明媚。像初春枝頭，沾著露水的第一朵杏花。
那是五年前的我。剛筑基，瞞著家里，偷偷跑去云州游歷。阿杰湊過來，
銅鈴大的眼睛盯著影像，又猛地抬頭看我。「小、小姐？這……這是您？！」
他倒抽一口涼氣，隨即臉上橫肉抖動，擼起袖子露出虬結(jié)的肌肉?！覆?！那姓周的眼瞎？
正主都送上門了還擺譜？」「小姐您發(fā)話！屬下這就去玄天宗后山，
給那不長眼的狗屁少宗主一點體修的震撼！」我合上玉簡微光?！冈趺凑鸷常俊刮业瓎?，
「打上玄天宗？」阿杰梗著脖子：「揍一頓他就老實了！」「哦？」我抬眼，
「玄天宗執(zhí)法堂的誅魔劍陣，你扛得住幾息？」父親留給我的人，忠心是真忠心。蠢，
也是真隨了他。好好的林家，千年基業(yè)，硬是被他敗得靈脈枯竭，債臺高筑。阿杰被我問住，
臉憋成了豬肝色，拳頭捏得咯咯響，卻說不出話。我不再看他，走到祖宅殘破的窗欞邊。
外面是京州蕭索的街市?！钢茼步袢談酉颍榈搅藛?？」阿杰悶聲道：「回小姐，探子報，
他今日申時會去云頂仙閣品茗?！埂柑嫖矣喸祈斚砷w的位置?！埂敢R窗，大廳散座。」
阿杰一愣：「您要主動去尋他？可那姓周的……不是，周少宗主他厭極了您……」
「不是尋他?！刮彝巴饣颐擅傻奶祀H線?！溉ズ炔?，看云?！埂疙槺悖?/p>
我指尖輕輕叩在斑駁的窗欞上，「讓那片云，自己飄過來?！?阿杰撓著他刺猬似的板寸頭，
一臉懵。但還是老老實實掏出了傳訊玉符。他辦事利落，很快嗡鳴一聲?！感〗?，訂好了?！?/p>
「嗯?！刮肄D(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從僅剩的幾只儲物箱籠里，翻出一套煙青色的鮫綃紗衣。
與玉簡影像里那套，別無二致。對著模糊的水鏡，我松松挽了個髻，斜插一支素凈的白玉簪。
鮫綃輕薄，裹著肩頸流暢柔美的線條。清冷，又因那份刻意的相似，透出驚心動魄的艷。
都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若最后沒能在一起，那人就成了懸在心頭的尺。
量誰都不對。若這把尺，此刻正握在尺主手中呢？云頂仙閣懸浮于京州城上空百丈。
云霧繚繞，仙鶴清唳。整座樓閣以萬年鐵木為骨，鋪陳著暖玉，
靈氣氤氳成肉眼可見的淡白霧氣。我坐的位置，是通往頂層「觀云」雅間的必經(jīng)之路。
楠木屏風(fēng)半隔，既保有一絲隱秘，又能清晰看到來往之人。剛斟上一杯「霧里青」，
阿杰的傳訊玉符就震了?！拘〗悖茼驳男熳谥剖斤w舟，在接引臺降落了。
】我指尖拂過溫潤的杯壁。來了。屏風(fēng)縫隙外，仙閣入口的云紋玉門無聲滑開。
一道身影步入。玄色暗銀云紋的宗主常服，襯得人身姿愈發(fā)挺拔修長。
墨發(fā)以一根簡單的墨玉簪半束，余下散在肩背。面容是極盛的俊美，鼻梁高挺，
唇線薄而冷淡。周身籠著一層生人勿近的凜冽寒意。甫一出現(xiàn)，原本低語的散座瞬間安靜。
無數(shù)道或敬畏或癡迷的目光黏在他身上。細(xì)碎的議論聲壓不住地飄來。
「是玄天宗少宗主周聿！」「嘖，聽說京州林家倒了，硬把那女兒塞過來抵債？」「嗤，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境況，周少宗主何等人物，能瞧得上？」「就是，沒見少宗主眉頭都鎖著？
定是煩透了這事……」周聿目不斜視，步履沉穩(wěn)，徑直走向通往頂層的靈玉旋梯。
方向正對著我這座屏風(fēng)。我端起青玉杯，垂眸，淺啜一口清冽微澀的茶湯。心中默數(shù)。一步。
兩步。三步。玄色的袍角掠過楠木屏風(fēng)邊緣。他即將擦身而過。就在那一瞬。他腳步，
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極其細(xì)微。若非我一直用神識留意，幾乎無法察覺。
他側(cè)臉的線條繃緊了一瞬，視線似乎想穿透屏風(fēng)。我端著杯，順勢向后，慵懶地靠上椅背。
屏風(fēng)恰到好處地遮住了我的臉。只余下鮫綃紗衣下，一雙微微交疊、線條美好的小腿。
和裙擺下若隱若現(xiàn)的素白緞面繡鞋。周聿停在了屏風(fēng)外。隔著疏朗的木格，
我能看到他玄色袍袖下，骨節(jié)分明的手，幾不可察地蜷了一下。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氣。
第一次主動與陌生女子搭話，讓這位高高在上的少宗主，罕見地顯出一絲局促。
低沉悅耳的嗓音響起，努力維持著慣常的冷冽，卻掩不住那一絲緊繃?！赶勺?，
可否……一見？」屏風(fēng)內(nèi)寂靜無聲。他停頓片刻，又補充道，
語氣帶上幾分急切的解釋：「并無冒犯之意。只是……仙子很像在下一位故人，
想……確認(rèn)一二。」我指尖轉(zhuǎn)動著溫潤的青玉杯。聲音透過屏風(fēng)，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
又含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疏離與不悅。「道友這搭訕的由頭，未免太過陳腐。」
「聽得人……甚是不適。」「登徒子。」最后三個字，輕飄飄落下。卻像三根冰針，
扎進了散座驟然死寂的空氣里。無數(shù)道驚愕、探究、甚至帶著看好戲的目光，
齊刷刷射向那道僵在屏風(fēng)外的玄色身影。竊竊私語如同水入油鍋。
「周少宗主……主動搭訕女修？！」「我的天！他不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上次合歡宗的圣女當(dāng)面邀約都被凍成冰雕了！」「屏風(fēng)后是哪位仙子？真想看看是何等絕色！
」「竟敢罵少宗主登徒子？這膽子……」周聿僵立著?！傅峭阶印谷齻€字，
顯然將他釘在了前所未有的羞恥柱上。于他而言，這比任何術(shù)法攻擊都更具殺傷力。
他袍袖下的手緊握成拳，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沉默在彌漫。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冷面少主要拂袖而去，或是直接震碎那礙事的屏風(fēng)時。他開口了。
聲音依舊低沉，卻沒了方才的緊繃，只余下一種近乎笨拙的坦誠?！甘窃谙绿仆??！?/p>
「仙子……教訓(xùn)得是?！顾D了頓。下一刻，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
這位素來以君子之風(fēng)著稱的玄天宗少主，竟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搭在了楠木屏風(fēng)邊緣。
微微用力。屏風(fēng)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被推開一道縫隙。我的側(cè)臉，即將暴露在那道縫隙之后！
就在這一瞬——一陣急促清越的嗡鳴，自周聿懷中響起。是宗門緊急傳訊玉符！
他動作猛地一頓。眉頭狠狠蹙起，眼中閃過一絲被打斷的戾氣。他收回推屏風(fēng)的手，
迅速從懷中掏出一枚光芒急促閃爍的玉符。玉符里傳出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
帶著無奈和火氣：「臭小子！你到底回不回主峰？你祖母見天兒地罵我老頭子！
就為了那林家女的事，你至于躲去禁地？」是玄天宗老宗主，周聿的祖父。周聿背對著屏風(fēng)，
我看不到他表情，只覺他周身寒氣更重?！缸娓?，我說過，我不會娶她。」「行行行！
不娶就不娶！」老宗主的聲音透著妥協(xié)和疲憊，「你祖父我當(dāng)年和林家那老鬼是過命的交情！
林家倒了，欠咱家十萬上品靈石，我是想著，那老鬼就剩這么個孫女，若能嫁進周家，
成了我孫媳，債一筆勾銷，往后也有個依靠！」「你既不愿，祖父也不逼你！你的道侶，
你自己選！祖宗規(guī)矩都不管你了！只要你趕緊滾回來！別讓你祖母天天揪著我耳朵罵！」
周聿緊繃的肩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松弛下來。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幾不可聞的輕松。
「知道了?！埂高^幾日便回?！估献谥魉坪踹€不死心，又勸道：「那林家丫頭，
你真不見一面？祖父早年見過，靈秀得很！穿一身鮫綃紗衣，身段模樣都是一等一！
性子也落落大方！保準(zhǔn)是你喜歡的……」「不見?！怪茼矓蒯斀罔F。「我有心儀之人。」
「行吧！」老宗主徹底沒了脾氣，「那我去跟林家丫頭說，讓她回京州去?！?/p>
「你既然有心上人，那就帶回來讓我們瞧瞧！你都二十七了！該定……」周聿的嘴角，
在聽到「心上人」三個字時，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極淺，
卻瞬間柔化了他冷硬的輪廓?！肝液孟?，」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失而復(fù)得的微啞，
「找到她了?！埂甘裁凑业搅?？」老宗主疑惑?！笩o事。祖父，我還有事，先掛了?！?/p>
周聿切斷傳訊，唇邊那抹清淺的笑意還未完全散去。他握著玉符，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期待，
霍然轉(zhuǎn)身。目光投向那扇半開的楠木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青玉案幾旁?？湛杖缫?。
只余下一個空了的青玉杯。杯中殘留的「霧里青」茶湯，氤氳著最后一縷微白的熱氣。
人去椅空。周聿唇邊的笑意瞬間僵住，凝固。他目光如電，迅速掃過整個散座大廳。
一名想要巴結(jié)玄天宗的錦袍男修，立刻捧著一塊留影石，滿臉堆笑地湊上前。
留影石光芒一閃，投射出幾幅清晰的畫面。正是我起身離開時的影像。正面，側(cè)面，背影，
甚至還有一個四十五度角的特寫。鮫綃紗衣勾勒出的窈窕身姿，
驚鴻一瞥的側(cè)顏……纖毫畢現(xiàn)。3回到京州城那間廉價客棧的破落房間。禁制剛布下，
阿杰的傳訊玉符就震天響起來。他掏出看了一眼，臉色瞬間鐵青?！感〗悖?/p>
玄天宗老宗主那邊傳訊過來！」他頓了頓，聲音像從牙縫里擠出來：「說……婚約作罷，
讓您即刻啟程回京州！」意料之中。「操！」阿杰憋不住了，一拳砸在旁邊的榆木桌上，
桌子應(yīng)聲裂開幾道大縫?！钙廴颂酰“涯?dāng)什么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猛地抬頭，
銅鈴眼里燃燒著怒火，卻又帶著一絲按捺不住的八卦：「小姐！
您跟那姓周的在仙閣里到底咋回事？怎么您前腳剛回來，后腳那老東西就翻臉不認(rèn)賬了？」
「是不是那姓周的狗眼看人低，您沒忍住，用法寶轟他了？」
他語氣里甚至帶了點隱秘的期待?！肝覜]有和周聿見面。」我聲音平靜，
坐到吱呀作響的竹榻上，取下耳垂上那對素凈的珍珠墜子?！覆皇钦f了么，去喝茶，看云。」
「還有，」我抬眼，淡淡掃了阿杰一下，「以后，不許叫周少宗主‘姓周的’，
更不許叫‘狗屁’。」「可小姐！」阿杰急了，聲音拔高，「他們玄天宗也太不把您當(dāng)人了！
讓來就來讓滾就滾？憑什么？！」我捏著那對小小的珍珠墜子，指尖冰涼。
「憑林家欠玄天宗，十萬上品靈石。」「多、多、多……多少？！」阿杰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結(jié)巴得不成樣子。十萬上品靈石！把他阿杰拆零碎了論斤賣，也賣不出一個零頭！
他像被掐住脖子的雞，滿腔怒火瞬間被這數(shù)字澆得透心涼，
只剩下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沉默在破舊的房間里蔓延，
只有窗外市坊的嘈雜隱隱傳來。阿杰肩膀垮了下去，聲音也蔫了。
「那……屬下這就去訂最快回京州的云舟票？」「不訂票?！?/p>
我將珍珠墜子收進一只小小的寒玉匣。「不回京州?！埂甘帐皷|西，退房?！埂溉ノ鞒牵?/p>
租一間最破最小的院子。」阿杰徹底懵了，茫然地看著我：「婚約都黃了，
還留在這破地方干啥？」我走到那扇糊著劣質(zhì)明瓦的窗邊。窗外，
是京州城西區(qū)混亂骯臟的街巷。低階修士、凡人、妖修混居。污水橫流，
叫罵聲、劣質(zhì)靈酒的吆喝聲不絕于耳。這座繁華與破敗交織的城池，像一個巨大的狩獵場。
獵物，似乎已踏入其中。我唇角彎起一絲極淡的弧度。「云看完了。」「現(xiàn)在，那片云，
正追著風(fēng)往這邊飄呢。」「我若走了，豈不辜負(fù)？」4阿杰摸著他刺猬似的板寸頭，
一臉苦相?！感〗?，您說話，屬下……時常聽不太懂?！埂覆欢疅o妨，照做便是。天黑前，
搬過去?！刮以捯魟偮?，神識便捕捉到客棧樓下，
幾道極其隱晦、卻帶著玄天宗標(biāo)記的探查氣息。來了。速度比預(yù)想的快。我刻意放大了聲音，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急和哽咽：「阿杰！我們不能回京州！現(xiàn)在回去，
父親……父親會打死我的！」阿杰虎軀一震，銅鈴眼里寫滿了問號。打死？
老爺把小姐當(dāng)眼珠子疼，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怎么可能打？他剛張開嘴想反駁，
我指尖已無聲無息地抵在唇邊?！竾u?！刮依^續(xù)對著空氣，
聲音凄楚：「我……我身上一塊下品靈石都沒了！這客棧也住不起了！你快去找個便宜院子，
我們這就搬！」「阿杰，對不住……要讓你跟我住破屋子了……」阿杰這耿直體修，
雖然腦子轉(zhuǎn)得慢，但勝在實誠，立刻被我?guī)肓饲榫?。他眼眶一紅，
粗獷的嗓音帶著點鼻音：「小姐！您說這話就是戳我心窩子！」「我阿杰爛命一條，
沒爹沒娘，要不是當(dāng)年您和老爺路過，我早就被仇家剁碎了喂狗！」「林家倒了，
以前那些圍著您轉(zhuǎn)的狗東西全跑了！老爺讓我跟著您，我阿杰心里只有感激！」「小姐！
破院子就破院子！我阿杰皮糙肉厚，睡大街都行！可您不行！」
他猛地從懷里掏出一個臟兮兮的、打著補丁的儲物袋，塞到我面前?！附o！
這是我這些年攢的！三百七十二塊下品靈石！還有幾塊中品的！都給小姐！」
「明天我就去接搬貨、看場子的活兒！絕不讓小姐餓著！」
我看著他掌心那皺巴巴、散發(fā)著汗味的儲物袋，心頭微澀。
將那袋子輕輕推回他粗糙的大手里?！赴⒔?，你的錢，留著。」我朝他勾勾手。他立刻彎腰，
把耳朵湊近。我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道：「破院子，必須住。我有大用，
別問?！埂赣涀。覀円欢〞鼐┲?。」「林家，會重新立起來?！埂肝?guī)悖?/p>
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去?！咕┲菔歉浦莞皇?，資源更豐。重振林家，需要海量的靈石，
需要人脈，需要權(quán)柄。而撬開云州這塊鐵板的支點，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跳板。阿杰辦事，
效率驚人。天黑透前，我們已站在了西城「老鼠巷」深處。一間搖搖欲墜的土坯院門前。
門板朽爛，散發(fā)著霉味。院墻塌了半截，用碎石胡亂壘著。門內(nèi)是個巴掌大的小院，
一口枯井，三間低矮的土屋。屋里一股濃重的潮氣、劣質(zhì)煙草和餿飯混合的怪味。
頭頂是隔壁大酒樓油膩膩的排煙管道，轟隆隆響著。巷子深處，
醉醺醺的散修用俚語含糊不清地咒罵著?！感〗悖仍谕饷嫱竿笟?，
我收拾干凈您再進！」阿杰看著屋里厚厚的積灰和蛛網(wǎng)，臉都皺成了苦瓜?！覆槐厥帐啊！?/p>
我將裝著幾件舊衣的小包袱隨意丟在滿是灰塵的土炕上?！溉ィ?guī)讉€西城的地頭蛇，
扮成討債的?！埂隔[得越大越好?！拱⒔軇幼髀槔?。不到一炷香，
三個穿著邋遢法袍、滿臉橫肉、修為在煉氣三四層晃蕩的混混，
踹開了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院門?！感樟值模《氵@耗子洞里就以為哥幾個找不著了？！」
為首一個刀疤臉，叉著腰，唾沫星子橫飛?！缸R相的趕緊還錢！不然，哼哼！」
我斜倚在剛被阿杰擦干凈的門框上，冷眼旁觀。阿杰的神識一直留意著巷口。突然，
他臉色一變，湊近我，聲音壓得極低：「小姐！周聿的飛舟！停在巷口了！」
「他……他怎么找來了？」他當(dāng)然會來。云頂仙閣我故意提前離開。留影石里的影像，
足以讓他確認(rèn)我的身份。以玄天宗在云州的勢力，找一個刻意留下痕跡的人，易如反掌。
回到客棧，我就發(fā)現(xiàn)被幾道微弱卻帶著玄天宗印記的神識鎖定了。
所以我故意讓阿杰演那出「身無分文」的戲。從仙閣的「驚鴻一瞥」，到「身無分文」
搬離客棧，再到這污水橫流的「老鼠巷」，最后被「討債」逼入絕境。這一切，
都是為周聿量身打造的「苦肉計」。阿杰看著那三個賣力表演的混混，又看看我，
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小姐！您這招……在咱們體修行當(dāng)里，叫‘套白狼’！」
「甭他媽廢話！」刀疤臉混混上前一步，兇神惡煞地指著我的鼻子，「今天這錢，
你他媽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在你們京州地界，或許還有人給你撐腰！在這云州，
在老子們‘黑蛇幫’的地盤，老子看誰敢當(dāng)你的靠山！」「不還錢？」他獰笑著，
蒲扇大的巴掌帶著風(fēng)聲就朝我臉上扇來！「老子今天就劃花你這張臉！
看你還拿什么勾引男人抵債！」勁風(fēng)撲面！我閉上眼，身體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