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坊祆祠的胡麻油燈在風(fēng)中搖曳，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狄墨白按住腰間青銅鏡，示意鐵手守住后門。
"少卿小心。"蘇月見低聲道，"祆教圣火壇下常有密室。"
話音未落，祭壇后轉(zhuǎn)出個戴青銅面具的黑衣人，手中彎刀抵在阿依慕頸間。粟特女子臉色慘白，嘴唇被絲線縫住，只能發(fā)出嗚嗚聲。
"鏡呢？"黑衣人嗓音嘶啞。
狄墨白亮出半面青銅鏡："先放人。"
黑衣人冷笑，突然扯開阿依慕衣領(lǐng)——她鎖骨處赫然烙著"天璇"二字！"這叛徒偷了組織密冊，"黑衣人刀尖下移，"少卿若想看她肚里的東西..."
鐵手突然擲出飛鏢，打滅油燈。黑暗中，阿依慕掙脫束縛撲向狄墨白，塞給他個油紙包。黑衣人怒喝一聲，彎刀破空而來。狄墨白側(cè)身閃避，刀鋒擦過耳際，削斷幾縷發(fā)絲。
"走！"阿依慕用粟特語尖叫，突然口吐黑血栽倒。蘇月見趁機撒出香灰，三人借煙霧掩護沖出祆祠。
西市暗巷里，狄墨白展開油紙包，是本燒焦的日記。阿依慕用粟特文字夾雜著漢文，記錄著驚人內(nèi)幕：
"天寶三載正月初七，高將軍命我仿制七面青銅鏡...鏡背紋路需用七色礦粉繪制...今夜子時，隨將軍至廢棄玄都觀...地下祭壇已備好七具石棺...天樞大人說，還差最后一步..."
鐵手倒吸涼氣："七具石棺？莫非對應(yīng)七具無頭尸？"
蘇月見指著最后幾行："看這里！'正月十五上元夜，要在七個方位同時舉行儀式...天璇星位由我主持...但鏡中看到的預(yù)言太可怕...'"
日記戛然而止，最后頁粘著片青金石粉繪制的符咒。狄墨白對著月光細看，符咒中央是個微小的"李"字。
"去玄都觀。"狄墨白收好日記，"但別走正門。"
廢棄的玄都觀在長安東南角，野草蔓生的臺階上散落著八卦圖案的碎瓦。鐵手撬開側(cè)殿地磚，露出向下的石階。潮濕的甬道壁上，每隔十步便嵌著盞青銅燈，燈油尚未干涸。
"有人常來。"蘇月見指尖擦過燈盞，"看這燈芯，最近三天內(nèi)點過。"
甬道盡頭是間圓形石室，七具石棺呈北斗七星排列。狄墨白推開天璇位的棺蓋，里面整齊擺放著套胡商服飾——正是無頭尸身上那件的同款！
"每具棺材對應(yīng)一個星位。"蘇月見聲音發(fā)顫，"天樞、天璇、天璣...他們要在七個地方同時殺人？"
鐵手突然指向墻壁："少卿看這個！"
褪色的壁畫上，七個無頭人跪拜著中央寶座。寶座上的人戴著天子冠冕，面容卻被刮花。最詭異的是，七具無頭尸的脖頸斷面，都飄出縷青煙匯聚成北斗七星圖案。
"是某種祭祀場景。"狄墨白觸摸壁畫，"用七個人的魂魄激活陣法？"
蘇月見突然蹲下身："這地板有古怪。"她敲擊某塊地磚，發(fā)出空洞回響。撬開后，露出個鎏金匣子，匣中躺著半頁殘破的《推背圖》，預(yù)言"七星聚首，女主再臨"。
"則天皇帝..."狄墨白猛然醒悟，"天樞組織想復(fù)現(xiàn)武則天時期的某種秘術(shù)！"
鐵手從石棺底部摸出把鑰匙："少卿，這上面刻著'安西'二字。"
三人正欲細查，甬道突然傳來腳步聲。狄墨白吹滅燈盞，只聽有人用波斯語低聲道："...子時一到，先殺大理寺那個..."
腳步聲漸遠后，蘇月見白著臉翻譯："他們說要在子時殺七個'星使'，用血激活祭壇。其中一個地點是..."
"大理寺。"狄墨白握緊青銅鏡，"我們被選為祭品了。"
返回地面時，月光正好照在道觀殘破的三清像上。狄墨白突然駐足："不對，這月光角度..."他快步走到殿外，發(fā)現(xiàn)道觀布局竟與青銅鏡拼出的星圖完全一致！
"玄都觀就是天璇祭壇！"蘇月見驚呼，"那其他六個..."
狄墨白迅速展開阿依慕的地圖："七個紅點對應(yīng)長安七座建筑：玄都觀、祆祠、大秦寺、景龍觀、胡祆祠、波斯胡寺，還有..."他手指停在最后一個點上，臉色驟變，"興慶宮瑤光殿！"
鐵手撓頭："兇手要在皇宮里殺人？"
"不，是要在皇宮里完成最后儀式。"狄墨白聲音發(fā)緊，"七處祭壇同時啟動，能量匯聚到瑤光殿...就像二十年前神龍政變那夜！"
蘇月見突然翻開日記末頁："少卿，這里還有行小字...'若見七星連珠，速將鏡與寶石合于天權(quán)位'。"她抬頭，"今天是什么日子？"
狄墨白掐指一算，渾身冰涼："今夜子時...正是七星連珠的天象！"
三人趕回大理寺時，值房已被翻得底朝天。鐵手從暗格中取出個錦囊："少卿，您讓我藏的寶石還在。"
狄墨白將寶石與青銅鏡拼合，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鏡面投射出的光斑組成張精細的長安城防圖，七個紅點正在緩慢移動，逐漸連成北斗形狀。
"這不是普通地圖。"蘇月見聲音發(fā)抖，"每個紅點都是...活人！"
鐵手突然指向窗外："少卿快看！"
夜空中的北斗七星異常明亮，第七顆星"搖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天樞"靠攏。更駭人的是，每顆星下方對應(yīng)的長安坊市，都騰起縷青煙...
狄墨白抓起佩刀："鐵手去通知金吾衛(wèi)封鎖七處祭壇，蘇主事隨我去瑤光殿。"他頓了頓，"記住，無論看到什么...都別碰青銅鏡！"
兩人剛沖出大理寺，一隊右驍衛(wèi)騎兵便攔住去路。為首的旅帥冷笑："狄少卿，高將軍有請。"
狄墨白正欲拔刀，忽聽頭頂傳來破空聲——數(shù)十支火箭呼嘯而下，瞬間點燃大理寺門樓。混亂中，蘇月見拽著他鉆進暗渠。
"不是右驍衛(wèi)。"她在水聲中大喊，"火箭來自...?。?
暗渠拐角處，戴著"天璣"面具的黑衣人無聲浮現(xiàn)。蘇月見剛要拔簪，對方卻遞來個鎏金匣子，隨即消失在黑暗中。
匣中是半面青銅鏡，背面刻著"玉衡"二字。鏡面沾著新鮮血跡，映出張狄墨白熟悉的臉——父親狄仁杰最后一案中的幸存者，如今官居...
"李林甫！"蘇月見失聲叫道。
狄墨白猛地合上匣子。父親臨終前的話突然在耳邊回響："記住，真正的兇手...永遠藏在光里..."
暗渠出口處，瑤光殿的飛檐已清晰可見。殿前廣場上，七堆青火正熊熊燃燒，組成完美的北斗七星?；鸸庵?，隱約可見七個被縛的人影...